潮湿，滚烫，暴戾，纠缠。
这是一个疯狂的夜晚，尤知雾几近绝望，他分不清自己是在哪里，也分不清自己躺在谁的身下。
但有很多个时刻，他想过——就这么死去吧。
太脏了，实在是太脏了。
无论是谁都行，无论是谁给予他拥抱和抚触，他都可以像个廉价的男娼一般，在别人怀里哭泣哽咽。
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顾昭熟睡过去，却依旧把他拥在怀里，密不可分地。
像是一对你侬我侬的爱侣。
尤知雾精疲力尽，但他还是摇摇晃晃地起了身，顾昭好歹没像无情的恩客，用了就走，还贴心地给他做了清洁。
尤知雾却觉得，哪里都脏的要命。
他扶着墙，跌跌撞撞地往牧君所在的小院子里去。
这个时候，刚刚露出一点儿微光，还没几个佣人起身，也就没有人察觉到尤知雾的去向。
只有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嗲声嗲气地绕着他的腿撒娇。
尤知雾漠然地看着它，分不出一点儿精力来安抚躁动的它。
“滚开。”他低声斥责，嗓音哑得可怕。
小雪哪里听得懂他在说什么，但还是能感受到他的难过，柔软的躯体一个劲儿地在他脚下纠缠。
尤知雾看着它，忽然落了泪，他抱起它，默默掉眼泪：“对不起，我不该凶你。”
小雪懵懂地望着他，看着他无声痛哭。
人类的世界太复杂了，它只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小猫，它不会知道，抱着它的这个小主人，已经快要崩溃。
顾昭醒来的时候，怀里的人还在睡，他看着满身斑驳红痕的少年，心里满足得要命，他低头，亲亲少年昨夜被啃咬到红肿的唇瓣，这才慢悠悠地起身。
直到他穿好衣服离开，本该熟睡的尤知雾才倏地睁开眼，他面无表情地擦了擦自己的嘴巴，又闭上了眼睛。
顾昭神清气爽，衣领没挡住的地方还有暧昧的抓痕，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昨晚发生了什么。
几个还未经人事的佣人满脸通红，又忍不住心中的好奇，目光一直往顾昭身上瞥。
要是放在平时，顾昭必定会生气，但他今天心情很好，也就没去和她们计较，不仅如此，还满面红光。
心心念念的美人儿吃进肚子里了，顾昭昨夜一开始的怒气早就烟消云散，他指使厨房：“今天早餐弄清淡点。”
一旁有胆子大的女佣，见他心情极好，笑着说：“厨房一大早就起来炖粥了，早有准备。”
顾昭笑笑，没有再说话。
他没有生气的意思，但冷厉的表情也吓人着呢，女佣就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估摸着时间，顾昭亲自端了粥往楼上去。
尤知雾还没醒，一张瓷白的小脸陷在柔软的床铺中，被子是天蓝色的，更加衬得尤知雾年轻貌美。
只是大约是昨晚弄狠了，尤知雾唇色有些白，人也憔悴不少，这份憔悴不仅没有让他的美貌打折，反而让他看上去如脆弱的琉璃般，可怜可爱，引人心生怜惜。
顾昭坐了一会儿，摸着粥凉得差不多了，才把他叫醒。
少年在沉睡中被突然吵醒，一时间有些懵然，他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身子一动，就察觉到了自己的不适。
懵懂如小兽的模样，叫顾昭心中柔软了一块，他轻声哄：“知雾，起来吃点东西吧？”
然后，顾昭就看着床上的少年，脸色一寸寸苍白下去。
似乎是回忆起发生了什么，少年手指揪紧被子，目光茫然。
“知雾？”顾昭心中有些不妙的预感。
像是被他突然的声音吓到了，少年猛地转头看着他。
“呕——”
突如其来的巨变让顾昭变了脸色：“知雾？”
不想少年听到他的声音以后，呕吐越发剧烈。
他还什么都没吃，吐出来的也不过是一些酸水罢了。
他满脸惊慌与抗拒，顾昭想上前去拍拍他的背部，可这更引起了少年的抵触。
他向前一步，少年就更往后缩一点儿，几乎要掉下床去。
少年已经什么都吐不出来了，但还是一个劲儿地干呕，仓皇的眸还紧紧盯着他，生怕他再向前一步。
顾昭脸色也白了下来。
他感觉自己一颗心都被挖空了，他艰难道：“知雾，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情况，你不要怕我……”
少年像是没听到一样，眸中依旧满是防备与抗拒。
“不要怕我……”顾昭喃喃自语。
最终，还是顾昭先服了软，他说：“你先冷静一下好不好？我待会儿……待会儿再来看你。”
他又看向一旁温热的粥：“你得吃点东西喝点水，你消耗太大了。”
尤知雾一言不发。
顾昭只好退了出去。
门被轻轻阖上，尤知雾惊恐的表情渐渐褪去，他冷漠地看着桌子上摆放着的粥，忽然，他笑了起来。
那笑难以形容，像是压抑到极致的疯狂，又像是被逼到绝路的恨意。
“顾昭，我要让你哭着求我——”
他眸中闪过嘲弄。
“哗啦——”
是碗破裂的声音。
顾昭的脚步一顿，他垂下眼睛，没有回头。
他还是不放心，没过多久，又端了一碗新的上去，他自己也知道昨天自己有些疯，尤知雾不会好受，但他不后悔，只有这样，尤知雾才能吸取教训。
尤知雾今天会和他闹脾气也是意料之中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少年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和他做就那么恶心吗？居然吐了。
他心不在焉地敲了敲门。
没有人应，他端碗的手微微用了些力。
另一只空着的手去开门。
“咔嚓——”
门被反锁了，顾昭这才有些慌了，他用力敲敲门：“知雾，开门！”
没有人理他，尽管知道这可能都是尤知雾在闹性子，顾昭还是从心里感到不安，他再次敲门：“知雾，把门打开，我们好好谈谈！”
还是一片寂静。
顾昭心一紧，手上的碗都没有抓稳，直直地砸在地上，一小部分滚烫的粥洒在他裤腿上，他像是没有痛感，所有心神都被房间里那个少年吸引走了。
他都要下楼去叫人拿钥匙强行开门了。
门却毫无预兆地打开了。
尤知雾脸色苍白，眸中平静无波：“有事？”
顾昭下意识地打量他，生怕他做出什么傻事来，见他似乎除了有些不适外，没有其他不对劲的地方，这才松了口气。
明明他比尤知雾高了一个头，可这时候面对尤知雾，还是不自然地矮了气势：“没、没什么，我来叫你吃饭。”
尤知雾的目光从他身上慢慢下移，一直落到地上的粥上面。
顾昭猛然惊醒般，察觉出自己满身狼藉，裤腿上还黏着粥，有些不自然：“我再去打一碗。”
“不用了。”尤知雾淡淡道。
顾昭心一紧。
“我自己下去吃吧。”尤知雾又接着说，“我换一身衣服。”
说完他就转身回了房间，他没关门，顾昭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进去了。
看见他的动作，尤知雾轻掩水眸，什么都没说。
他简单洗漱换了衣服后就下楼了。
他没有刻意去穿高领衣服遮掩痕迹，这时候正是炎热的夏天，他穿的简单的白色家居服，脖颈、手腕处疯狂的爱痕一一显露在外。
佣人们朝他投来隐晦的目光。
顾昭不悦地回望，眯眼威胁他们。
尤知雾却没有在意，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神色极淡极浅。
顾昭摸不清尤知雾是个什么意思，要是他大吵大闹还好，至少他可以对症下.药好好哄。
可他现在一副冷淡的神色，反倒叫顾昭不安。
他殷勤地给尤知雾盛粥倒汤，一旁候着的佣人像是个摆设。
“知雾你尝尝这个，厨房顿了很久的鱼汤。”
“知雾这个粥会不会太咸了？”
“你喜欢甜粥还是咸粥？”
……
稳重冷傲的顾司令，这时候喋喋不休地讨好着自己的金丝雀，一边说一边小心打量他的神色，生怕他有一点儿不满。
尤知雾还是没有说话，他始终保持沉默。
顾昭自我安慰：知雾他嗓子不舒服，是该好好歇歇。
尤知雾看着他殷勤至极的模样，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伺候。
怕尤知雾心情不好，顾昭还想把牧君叫过来陪他，结果刚提，尤知雾就甩了个冷漠又厌恶的眼神过来。
“离她远点。”
他对顾昭的厌恶毫不遮掩，顾昭脸色白了一瞬，但还是勉力保持冷静：“好， 我知道了，那就等你什么时候想见她了……”
尤知雾没有等他说话就转身走了，那避如蛇蝎的样子，叫顾昭心口绞痛。
好在除了早晨的时候，尤知雾抵触地呕吐了一回，后面倒没有再有大的动静。
顾昭一边不安，一边又心怀痴望。
要是保持这个状态，尤知雾也会慢慢心软下来吧？他们又不是什么绝世仇敌，会慢慢和解的吧？
尤知雾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只知道自己似乎是彻底坏掉了。
他以前会想着逃，会奢望回到正常的生活，如果可以和原褀一起，那就再好不过了。
现在却不会了。
既然逃不掉，那就一起沉沦于地狱吧。
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跑。
和他一起坏掉吧。
作者有话说：
又收到小天使的打赏和票票了，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