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走出去, 防备的打量着老者,开门见山的问道:“听说你是杏林堂的坐诊大夫?”

  老者点点头,和善笑了笑, 然后主动的做了一个自我介绍:“我姓曲, 名叫曲柳华。”

  柳华也是柳絮, 味苦寒, 凉血止血、解毒消痈的作用, 白苏打量着曲柳华, 面相看起来慈眉善目的, 可惜他是杏林堂的人,“你找我有什么事?”

  曲大夫看出白苏眼底的防备,讪讪笑了笑, 看了眼忙碌的医馆后问道:“……我来是想问问你们医馆需不需要坐诊大夫。”

  白苏怔住了, 她没听错吧?

  杏林堂的大夫想跑她这里来坐诊?

  程冬冬和何信顿时防备的看向曲大夫,“你不会是因为杏林堂出事了就想来卧底偷我们方子, 好让他们东山再起吧?”

  “没有,绝对没有。”曲大夫连忙保证。

  程冬冬一脸狐疑:“那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我没有打什么主意。”曲大夫轻咳一声, 尴尬地搓了搓长满褶皱的手, “只是年纪大了闲不住, 想找个地方坐诊,绝对没有其他心思。”

  白苏打量着曲大夫的神情:“我听他们说你的医术还不错, 想坐诊在哪里都行。”依照他的本事和名气, 自己开一处医馆也是可以的。

  曲大夫点点头, “但其他地方不是白氏医馆。”

  白苏疑惑地拧眉,为什么非她们这个乡下小医馆?

  曲大夫也知道因为杏林堂这层关系, 被怀疑也很正常:“我保证,我没有歪心思, 只是出于对白大夫你医术的钦佩才过来的。”

  “实不相瞒,我本人比较擅长治疗关节疼痛之类的病症,自认在这方面有一些心得体会,但购买过你们的止疼贴和药后,便知山外有山。”

  “后来陆续得知白大夫医德高尚、医术精湛、药价利好百姓、坚持传承,心中更是钦佩,之前碍于种种原因不好前来,如今算是自由身,所以才冒昧前来询问。”为医者自当博极医源、精勤不倦、求取所长,曲大夫觉得自己后半辈子还长,理应学一些,多精进一些医术。

  言辞很诚恳,里面也透露出欣赏之意,但程冬冬还是满脸戒备,“你看,你还说你没有打我们医馆主意,这分明就是惦记着我师父的止疼贴和医术。”

  曲大夫忙解释说没有:“我身为中医,有自己的道德底线,白大夫医术精湛、知行达一,我心中甚为钦佩,因此才冒昧前来的。”

  曲大夫从医多年,一直坚持大医行为,如今也不过是想继续坚持初心,继续救病治人。

  程冬冬听到他说自己的有道德底线,翻了个白眼,“那你之前还帮你老东家来我们医馆?”

  “我虽然来过,但并未细透过你们的药方。”曲大夫身为大夫,多多少少也能猜出一点药方,但并未说过,不过终究是不妥,他也为此深感抱歉。

  白苏点点头,信他这话。

  若是他真说了,杏林堂可能早琢磨出止疼贴了,也不至于后面搞诬陷。

  但即便是真的。

  白苏也不好留下他,毕竟他在杏林堂待过,“抱歉,暂时不用。”

  来之前,曲大夫就猜到肯定会因为杏林堂的原因碰壁,倒也不觉得很失望,拱了拱手说道:“抱歉,打扰了。”

  白苏轻轻嗯了一声。

  “告辞。”曲大夫今日过来也是想表明下自己的欣赏之意,既然已经说明那就该走了。

  白苏点了点头,想说一句慢走的,但巷子另一侧传来病人疼痛的喊叫声,她扭头看去,发现有五六个人被架着朝医馆位置跑过来。

  “小白医生,快点帮他们看看。”一行人将病人们放到医馆外屋檐下的台阶上,各个鼻青脸肿,还有人满脸是血,有两三个手脚还骨折了。

  众人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他们为了争几棵树的归属权打架了。”说话的中年男人是村长,最近小镇来的人多,许多人见到商机都开始修缮房屋打算出租,这两家人也是这个想法,结果在砍树的时候发生争执打架了。

  众人:“……”

  伤者A捂住胸口大喊:“哎哟喂,好痛啊,我喘不上气了,小白医生你快帮我看看,我感觉我被他打得骨头都断了。”

  伤者B见状也立即捂着头嚷嚷起来:“我脑袋好晕,我手脚好痛,我心肝脾肺肾好像被伤到了,小白医生你先给我看看,我真的要死了。”

  伤者A一家的人也跟着哭:“白医生,我流了好多血,快喘不上气了,我要死了,你先给我看看,我们给钱……”

  伤者B一家的人也不甘示弱:“白医生,我们更可怜,先给我们看看吧,别管A那一家的犟种子,让他们死了算了!”

  两家人又现场吵了起来,白苏揉了揉耳朵,“……一个一个来。”

  白苏上前帮满脸是血、看起来最严重的老汉走过去,老汉五十多岁,脑袋上有个明显伤口,血汩汩往外流,他没有嚷嚷着说话,但脸色苍白、嘴唇发青,明显看着就有问题。

  白苏立即摸了摸脉,细软无力、时隐时现,如虾之游水,是心跳过快导致心梗了,她忙让何信取了银针过来帮老者急救扎针。

  伤者A看白苏都不搭理自己,很不乐意的嚷嚷起来:“小白医生,我妈也被那死老头打得内出血了,你先帮我妈看看,这种祸害你别管。”

  伤者B指着旁边一直哭的妹妹:“明明是你们三个打我和我爸,还扯得我妹快成秃头了,你还有脸说,你们全家都没一个好东西……”

  两方不甘自弱的吵着,从树木吵到村长偏心,然后又蔓延到医馆先给老头看病肯定收了好处,因为老头是村长的亲戚。

  还没走开的曲大夫走过来了看了两眼,“老人脸色都不对了,肯定先帮他看的。”

  还在吵架的伤者B脸色一变,想起身过去看看,结果脚踝疼得根本站不起来,他这才注意自己的脚踝在推搡时扭到了,现在肿成了大馒头。

  “我给你看看吧。”曲大夫蹲下帮伤者B按了按,“脱臼骨折。”

  他说着直接帮伤者B推拿归位,然后又推了几下,“软组织挫伤,肯定得疼十来日,最好贴点膏药。”

  伤者A在旁边嚷嚷着:“我手也疼,你帮我看看?”

  等白苏将心梗的老者急救回来后,她起身转变治其他人,赫然发现曲大夫已经帮脱臼、骨折、抓伤的几个伤者处理好伤口了。

  “……”白苏错愕地看着曲大夫,“你还没走啊?”

  曲大夫尴尬笑了两下,他本来打算走了的,但这些病人吵吵闹闹的,他就留下来看了下热闹,顺道帮他们处理了下伤口。

  伤者A晃了晃自己的右手:“白医生,这是你们新请的大夫?医术还挺好,给我推一下我手腕就不疼了。”

  “你们再给我涂抹一点止疼贴呗,我担心会去后还会疼。”

  白苏看了眼曲大夫,然后让何信去拿膏药和纱布。

  这时伤者B一瘸一拐的走到自己父亲身边,看着老爸逐渐好转的脸色,“白医生,我爸没事吧?”

  “你爸体内痰浊瘀滞于心,应该有心脏方面的疾病,不过不是很严重。”不然也坚持不到医馆这里,白苏将针取下来,然后帮大爷包扎了头部的伤,“暂时没什么事了,以后别再这么激动。”

  伤者B顿时后怕不已,早知道就不为了争那一口气去吵架了,“都怪那几个王八犊子,非要请我们家的树!”

  “你别说了,等下你爸又该激动了。”白苏摸了摸大爷的脉象,发现心跳又变快了,“你额头流了一些血,最近几天会有点头晕,等下开一点滋补的药,要注意好好休息。”

  “多开一点。”伤者B顿了顿,又问白苏:“白医生,我爸这个心脏病你能不能治?”

  “可以的,但你可以先检查检查,年纪大了身体如何还是得有个数。”白苏把脉看出不止有心脏疾病,还有其他脑部血管瘀阻的问题,不过撞出血这一下脑袋里的负担倒是轻了一点,倒是因祸得福。

  “谢谢白医生。”伤者B松了口气,然后转头雄赳赳气昂昂的去找伤者A一家算账去了,“我爸有心脏病,你们气坏了我爸,咱们走着瞧!”

  白苏一言难尽的看着伤者B,我让你别惹你爸生气,不是让你拿他当保护伞!

  好在村长是公道人,这里劝劝,那里说说,最终是让两家不再争吵,至于树就归给B这一家了,毕竟老头都心脏病了,赔几棵树总比赔几万医药费划算。

  等他们陆续离开后,巷子里的病人一阵唏嘘:“第一次见因为砍树吵架的。”

  “太正常了,村里老人将这些边边角角的土地啊、树木啊看得特别重要,我们老家还有因为多铲了两锄头的土,放火烧邻居家房子的。”

  “还有因为房子修太高,觉得被压一截吵嘴杀人的。”

  “我的天,叹为观止!”

  白苏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看向一侧帮着收拾扔在地上擦血的纱布、纸巾的曲大夫,看他动作熟练,似平时也是做惯了的一般。

  曲大夫将东西捡起丢到垃圾桶里,随后活动了微微有点疼的手腕,然后就准备离开。

  白苏看到他的动作,“你上次拿药后手腕还没好?”

  “没有。”曲大夫轻轻甩了两下手,“老毛病了。”

  “让程冬冬给你几贴膏药吧。”白苏想着他刚才帮其他伤者包扎,确实节省了她许多时间,于是说道。

  “也好,我花钱购买。”曲大夫只用过一贴,当时用着挺好用,可剩下的两贴都被拿走了。

  程冬冬抿了抿嘴,不情不愿的去取了膏药出来帮曲大夫涂抹手腕。

  “我刚才看你也是擅长治疗骨折关节病症的,你怎么没有给自己治好呢?”白苏觉得奇怪,曲大夫的问题也不是太严重,杏林堂的药效也不错,应该能治好的。

  “我平日喜欢拿药碾磨药,所以比较废手腕。”曲大夫解释了一句。

  何信怔了怔,“你还自己磨药啊?杏林堂不给你们机器用吗?”

  他们大多数都用机器磨药的。

  “这倒不是,我磨的是我自己配的一些药,专门给病人使用的。”曲大夫平时也会好心给邻居们送一些药,都是免费的。

  白苏听他说了这些,觉得曲大夫医德不错,刚才帮人包扎手脚也挺麻利的,她看了眼还在外面得知她回家聚集过来的二三百号病人,再三考虑后说道:“你除了擅长治疗关节疼痛病症,还擅长什么?”

  曲大夫说道:“不才,也算是全科。”

  “不过针灸差一些,但推拿还不错。”

  白苏想到古老爷子说曲大夫在杏林堂的诊费不是最贵的,但为人却是最好的,以前老刘他们身体不舒服就会去找他推拿,都夸他技术不错。

  她斟酌再三,最后点了点头,“现在人挺多的,你留下来帮一下忙,让我们看看你的医术。”

  曲大夫先一怔,随即一喜,笑得满脸褶皱,“好,我这就开始?”

  程冬冬和何信俩都瞪圆了眼睛,师父/小师姐这是干啥?这可是杏林堂的大夫,不怕被咬一口啊?

  白苏给两人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叫何信去搬桌子:“何信,去搬一张桌椅进来。”

  “师父?”程冬冬跟着白苏走到角落里,冲着白苏挤眉弄眼,“你不怕他偷方子啊?”

  白苏望向门口已经开始撸起袖子准备干活的曲大夫,“他之前没说,如今应该也不会说,不用太过担心。”

  “杏林堂事情之后,来咱们医馆的人应该越来越多,光靠我一个坐诊肯定不行,有人帮忙我们会轻松许多。”

  自从杏林堂爆出丑闻后,以前没关注到白氏医馆的人也关注了过来,最近也有人过来打听白苏什么时候营业,今天才刚回来,就有小几百号人,以后恐怕更多。

  程冬冬也知道这个道理,但还是有些不放心:“我们另外招人不行吗?”

  “另招就能保证他没有其他想法?”人心隔肚皮,白苏觉得还不如直接留下曲大夫,至少背景、从哪来都放在明面上的。

  白苏拍拍程冬冬的肩膀,然后走向门口,让何信将桌子放到入口的左边。

  医馆入口挺宽的,大概有三米左右,左手边往里是一排一排的药柜,右手边则放着白苏坐诊的桌子和一小片针灸区域。

  桌子摆好后,白苏拿了一套新的药方笺、笔、医案薄给他,“曲大夫,开始吧。”

  接下来,白苏直接将第一次来、没有预约挂号且相对普通病症的病人都安排给了曲大夫。

  一开始病人对曲大夫抱着一丝抗拒,虽然他长得很老,看起来很厉害,可大家都是冲着白苏的名气来的,怎么临时就换了呢?

  不过等曲大夫一上手时,他们就觉得老的也挺好,基本上哪里不舒服都能说出来,不过不如白医生说得详细,另外肩膀痛推拿两下也能缓解一些,因此也就更不排斥了。

  不过何信和程冬冬还是挺防备的,拿到药方后偷偷拿给白苏看,“小师姐,你觉得方子咋样?”

  白苏看了两眼,方子都开得不错,至于对不对症就不知道了,不过她隐约听见病人时不时附和说对,瞧着应该是把得很准的,“按方子抓吧。”

  程冬冬有点担心:“万一砸了咱们医馆招牌咋办?”

  “怕啥,是他看的。”白苏笑着让他别担心,有事儿找曲大夫。

  “也对。”程冬冬觉得有道理,顿时没有心理负担的去抓药了。

  整整一下午,白苏基本都没过问曲大夫看病,只有在病人点名想要她针灸时,她会单独把下脉,再结合脉象帮病人针灸,顺道会看看药方,全都是对症的。

  连续看了十几个针灸的病人。

  都对症,说明医术确实挺不错。

  白苏继续安心帮人看病,因为多了一个人帮忙看诊,一整天下来她明显轻松很多,下午早早忙完,天还亮堂着。

  白苏收拾干净桌面,走到曲大夫跟前,“曲大夫,你医术很好。”

  “你谬赞了。”曲大夫活动了下有些酸胀的手腕,“还是你辩证、针灸更厉害一些。”

  他虽然也都会,但还是更擅长治关节疼痛疼等毛病。

  “那以后关节疼痛这些病症就交给你吧。”白苏觉得他开的相关药方都挺好。

  曲大夫听她的意思,知道自己是过关了,欣喜应着好。

  “我们这里人少,可能会有些累。”白苏提醒一句。

  曲大夫了然的点了点头,白苏一开始不想答应他留下来,后来又同意了,大抵还是因为太忙了。

  他捶了捶后腰,虽然有点忙,但一日挺充实的,“是有些忙,但能同你学到不少,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往外说。”

  “没事。”白苏并不藏私,只要大大方方的学,大大方方的用,大大方方的传承下去,她都很欢迎,别像杏林堂一样偷就行了。

  提起杏林堂,曲大夫轻轻叹了口气,他早劝说过沈陵泉的,可他一句都没听进去过。

  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六点,“那我今日先回家,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再过来找一个住处。”

  “好。”白苏询问得知曲大夫是开车过来的,于是叮嘱他回去注意安全。

  等曲大夫走后,何信小声嘟囔着:“小师姐,他医术瞧着好像真挺厉害。”

  “能进杏林馆的人医术也是小有名气的。”程冬冬就是担心曲大夫装得像个好人,“还是得防着一点点。”

  白苏嗯了一声,“你们盯着吧。”

  她转身去找了文大妈,让她帮忙联系了巷子里面一处空院子的主人,找他们家租下院子给曲大夫住。

  文大妈啧啧感叹:“白苏,你对新请的坐诊老头也太好了吧,还给他专门租一个院子。”

  白苏纠正她:“那是曲大夫,他在市区也是小有名气的大夫。”

  “也不是单独租给他的,以后兴许还会雇其他人。”

  “还小有名气啊?”文大妈以为就是一个普通小老头呢,她抓了一把瓜子开始八卦,“那请他得花多少钱啊?会不会亏本啊?”

  “……”要不是王婆婆还在医院,白苏肯定不会来找文大妈的。

  白苏拿了电话就联系了房主,房主在A城定居工作,父母去世后家里的老院子就空置了下来,所以一打电话就答应了下来。

  租下房子后,白苏雇了周老三、马月几人帮忙将院子打扫打扫,收拾妥帖后隔天就让曲大夫住进去了。

  曲大夫住进去后,便开始勤劳上班生活,每天早八晚六,风雨无阻,几天后就慢慢的融入了医馆平淡又充实的生活。

  找曲大夫看过诊的人也开始陆续回来反馈,都说药效不错,推拿得也挺好。

  程冬冬和何信盯了几天,没看出异样,反而是在学医过程中,曲大夫好几次都毫不藏私的指点他们,因此他们也不再像最初那么防备他了。

  这天晌午吃饭时,程冬冬忍不住问了起来:“曲大夫,我挺好奇的,你医术也挺好,为什么不自己开一个医馆,为什么要去杏林堂?”

  曲大夫轻轻叹了口气,“我们家一早是有一个小医馆的,我的医术也是师从我父亲,我父亲他比较擅长治疗关节疼痛的病症,在十里八乡也算是小有名气。”

  “但早些年因着一些事差点锒铛入狱,是杏林堂的老东家帮了我父亲,后来为了报答老东家,我便在杏林堂做事了,大概做了二十年。”

  “什么事啊?”程冬冬下意识的想起白家祖师爷的事情,“不会和祖师爷一样是被杏林堂陷害的吧?为了惦记你们家的药方?”

  曲大夫怔了下,随即否认说:“应当不是,我们家治病药方挺普通,比不上杏林馆里的那些药方。”

  程冬冬强调:“那些是我师父家的药方。”

  曲大夫点点头,赧然地叹了口气,真没想到那些好用医方竟然是白家的,“我父亲虽然坐诊多年,但并没有证书,被人举报后就被抓了,后来是杏林堂老东家帮忙周旋的。”

  程冬冬同情的看着他,“然后你们就卖身给杏林堂了?”

  “只是签约三十年,家里医馆关门了,我也只能去其他医馆谋生。”曲大夫并不觉得委屈,因为他也从杏林堂其他大夫那儿学到了很多,再结合父亲的方子,自己琢磨出了其他效果不错的方子。

  听着曲大夫的想法,程冬冬呐呐说道:“你想得挺开。”

  “中医博大精深,学无止境,每一个比我厉害的都是老师,能提升自己的医术是好事。”曲大夫心胸开阔,坚信三人行必有我师,这也是他来寻白苏的原因。

  白苏觉得曲大夫是真的喜欢中医这一行,而且做事挺有韧性,中医传承需要这样的人,“你们多和曲大夫好好学。”

  程冬冬点点头,每天都跟着师父、曲大夫身后学,像一块海绵努力吸收着经验。

  何信学得有些慢,但也在尽力的跟上了。

  转眼白苏回小镇已经五天了。

  明媚阳光透过窗几明净的玻璃窗洒进屋里,落在她的手机屏幕上,将檀越的消息照得一清二楚。

  从B城回来后,白苏和檀越发消息的频率就增加许多,从吃过了吗开始,再到其他医馆里的琐碎事。

  聊着不觉得烦,反而觉得一天过得很快,白苏看着界面上檀越的最近一条回复,他说他的嗓子基本恢复了,腿上伤口也愈合了,过两天就回来。

  “确定恢复了吗?拍张照片看看?”白苏担心伤口未愈合,回来会崩裂。

  病床上的檀越看了眼腿上扎着的银针,默默忽略掉后面一句话,“真的恢复了。”

  白苏猜他肯定是想早点回小镇,嘴角微微上扬,“那行吧,回来时注意安全,别崩裂了。”

  她发消息时,程冬冬猛地蹦到她跟前,“师父你和谁发消息呢?”

  “没谁。”白苏收起手机,板着脸看向他,“你凑过来干嘛?”

  “骗谁呢?嘴角都咧到后脑勺去了。”程冬冬小声嘀咕,“要不是你单身,我还以为你恋爱了呢。”

  程冬冬忽然又觉得有点不对劲,眨巴着眼睛:“诶,师父?你不会真的背着我们谈恋爱了吧?你才多大啊,就谈恋爱了?”

  “……没有。”白苏莫名有点心虚,连忙打断他,“不要瞎说。”

  “是檀越,他说他的腿伤愈合了,这两日就回来。”

  “哦~~~是檀先生啊~~~”程冬冬拉长了声音,檀先生有什么想法他可是清楚得很呢。

  白苏抬起手想收拾他,这时外间有病人进来了,是之前得了垂体瘤的病人王红。

  距离王红流产已经过去二十余天,她身体基本已经恢复,这次过来是专门请她治疗垂体瘤的。

  白苏请她坐下,然后帮她仔细摸了摸脉,气血已经恢复了一些,能辨出正垂体瘤的的脉象了,脉十分沉细,舌质暗红,舌苔黄腻,“老爱口干咽燥,肢体困重,对吧?”

  王红点头说对,“我有点虚胖,所以走路也有些沉重。”

  白苏嗯了一声,又继续看了看脉象,根据症状判断出她有失眠多梦、无心烦躁、头痛、视力减退等问题,“主要还是心肝阴虚、痰热蕴结导致的经络瘀阻,从而结成块成了肿瘤。”

  王红听不太懂,但反正相信白苏准没错,“白医生,你不用告诉我,直接给我扎针开药就行。”

  “好。”白苏还是按照症瘕积聚来活血化瘀,给她开了药,然后领她去针灸头部,针灸时恰好陈金也在旁边,两人都是脑部肿瘤,交谈过后都有点惺惺相惜。

  “你用普通针吗?你要不要试试我这种银针?效果比普通的更好。”陈金指着头上的银针说道。

  “这还有区别?”王红好奇的看了看银针和钢针,一个粗长一点,手柄处缠着一圈一圈的银丝,另一个细短一些,上面很光滑,什么都没有。

  “一个是银针,一个是普通毫针,银针效果会好一点,二千一次。”白苏告诉她。

  王红听到价格,吓了一跳,“我扎不起,我还是扎普通的吧。”

  “扎一次银针,比扎五六次钢针的效果好。”陈金昨天去医院做了脑部检查,情况好转了许多:“真的,相信我。”

  “真这么好?”王红很心动,但奈何钱包不支持。

  “真的!我昨天脑部检查时发现肿瘤已经小了0.5厘米了。”陈金说得信誓旦旦的,引得旁边肝硬化的魏才、胃癌的周永老婆也看了过来,他们眼里都透着一丝哀求希冀,小心翼翼询问道:“白医生,这个银针效果真的那么好?”

  白苏嗯了一声:“银针的效果是要比普通钢针效果好一些,但没那么神,不是扎了就能治愈,只是辅助身体营卫运行。”

  其他病人忽略掉其他,只追问前半截:“为什么银针的效果就会更好呢?”

  “不是所有银针效果都会更好,是需要银针传承人手工锻造、且符合阴阳五行的银针才会有独特灵气,效果才会更好。”白苏解释了一句,“另外若是有金针效果会更好。”

  陈金当即问道:“那你有金针吗?要是有,无论多贵我们都想试一试。”

  白苏迟疑了一下,说了一声没有,金针不够精纯,效果比银针好不了太多,这会儿就不拿出来了。

  “那我们用银针也行。”魏才不愿意慢慢熬,银针能快一些他肯定选这个,“多少钱我都愿意。”

  “一次两千,如果想用这个银针得等一会儿,一个一个来。”白苏手里只有这一套银针。

  魏才点头:“好,我等一等。”

  另外还有手里宽裕的人想尝试,包括周永的老婆,但周永不太愿意,二百块钱一次已经很贵了,再折腾下去他们家就得倾家荡产了。

  “只要能治好你,倾家荡产又如何?”周永老婆坚持要让白苏给丈夫用银针。

  白苏最后帮他们用了银针,银针比普通钢针粗一点,所以刚扎下去时痛感明显一点,随之还能感受到一股比钢针气感还更粗的气流划过,像横冲直撞的小马驹,沿着经络到处跑,连续跑了几圈后才慢慢在病灶处消失不见。

  等针灸完,所有人都觉得身体轻松许多,纷纷感慨:“这两千块花得值。”

  这么一说,勾得更多人都想尝试了。

  曲大夫也十分好奇,等傍晚病人都离开才找到白苏:“小白医生,我能感受一下两种针的针感吗?”

  曲大夫家不擅长针灸,后来和其他大夫学的,也知学了皮毛,平时也顶多用用普通钢针。

  白苏颔首说可以,直接拿普通钢针和银针同时给曲大夫、程冬冬他们感受一下。

  下针的刹那,曲大夫就觉得普通钢针有一点酸麻,这是他平时都能感受到的,等银针下去时,这股感觉就放大了数十倍。

  曲大夫瞬间就感觉到了差距,难怪白苏针灸效果好,区别都在这里了吧。

  “还有呢。”白苏看他感觉到了,再轻轻运气,有了气的推动,两者区别就更大了,曲大夫感受完后整个人都惊住了。

  “你竟然会有气。”曲大夫顿时瞪大了眼,扎钢针的手臂能感受到有一串小气泡划过,另一只手的气体明显更粗长,小一条小河流,源源不断的往前流。

  “难怪,难怪。”曲大夫之前一直疑惑为什么同样是针灸,白苏针灸就事半功倍的治好糖尿病心脏病?原因都在这儿吧:“你年纪轻轻,怎么练出来的?”

  “就每天练气功,练着就练着就有了。”白苏是跟着师兄学着练出来的,掌握到诀窍的她回来摸索了几遍也就能聚起来了。

  “你说得轻松,但真的很难。”曲大夫平时也练,可是练了几十年,除了身体好一些,并没有练出气,因此他看白苏的眼神充满敬佩和羡慕,白苏绝对是父亲说过的有天赋之人。

  “我觉得还好。”白苏从小学东西是挺快的。

  “师父,你也太凡尔赛了。”程冬冬练了一两个月,还没摸到门道呢,“师父,你再让我感受一下金针的气感,行吗?”

  “行。”白苏去取了金针出来,然后给几人试了试,金针下针后的气感比银针明显一点点,但区别不是特别大,“如果是更好的金针,运气时应该能感受到洪流一般的气感。”

  曲大夫没接触过,很是震惊,“洪流一般?那岂不是能治更多疑难杂症?”

  白苏嗯了一声。

  “可惜咱们没有。”程冬冬一想到杏林堂,忍不住埋怨地看向曲大夫,“这是你们杏林堂还回来的,肯定是你们弄坏了,所以才不好。”

  “杏林堂还回来的?”曲大夫明显一怔,“我没听说过杏林堂有金针啊。”

  程冬冬撇了撇嘴角:“偷的东西肯定不会往外说了。”

  曲大夫面色讪讪,“大概是吧。”

  白苏听到这里,心底泛起一丝疑惑,“你之前说杏林堂不太做针灸?”

  曲大夫点点头,“老东家并不精通针灸,只要以把脉开方为主,其中风湿药方最为闻名,因此招的坐馆大夫都以擅长经方和时方的为主。”

  白苏想起自己拿回来的医书,里面有几本关于针灸、针法方面的医书,上面有反复翻阅的痕迹,上面还有侃侃而谈的笔记,不像是不精通的样子,“你确定他不擅长?“

  曲大夫很笃定,不止不擅长,还几乎不碰。

  白苏沉吟片刻又问:“你见过你老东家的字迹吗?”

  曲大夫点头,见过的。

  “何信,去我书房取一本白氏针法出来。”等白苏拿到医书后,翻开上面的字给曲大夫看,“是你老东家的字吗?”

  曲大夫摇摇头,“不是。”

  白苏又问:“那是其他人的吗?”

  曲大夫又摇了摇头。

  白苏霎时明白了,这医书恐怕是其他人塞进来打发她的。

  要不是曲大夫辨认了字迹,她恐怕会一直蒙在鼓里。

  何信看小师姐脸色微沉,一头雾水,“小师姐,怎么了?这字是谁写的啊?不是祖师爷他们吗?”

  白苏摇头,沉吟片刻后笃定说道:“是拿走了我们家真正金针的人。”

  她原本只是觉得奇怪,祖上金针为什么不够好,但现在听曲大夫说沈老不擅长针灸,几乎不用,而医书又有经常翻阅的痕迹,这很矛盾,但若使用的不是同一人,那就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程冬冬和何信错愕的看着桌上放着的金针:“这竟然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