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看几人都不心动, 于是又压着声音蛊惑了两句,“我和你们说哦,这可是好东西, 你们可一定不要错过。”

  程冬冬圆脸僵了僵, “你看我们像是需要的人吗!”

  李四看了他圆润的婴儿肥脸, 好像是不需要, 他扭头看向容貌最精致好看的檀越, “你……”

  “我们也不需要。”宁远抢着答了一句, 免得这人强塞老板几十个大腰子, “你慢慢享用。”

  “我也想,可白医生不让我吃。”李四的话音里透露出几分遗憾,“你们真不要?炒着、烤着味道都很不错。”

  “他们不需要, 你留着自己用。”白苏说话时飞快瞄了眼檀越几人, 她给檀越他们都把过脉,各个都是洁身自好的人, 不过檀越身体虚,倒是可以补补。

  安静坐在窗边的檀越被白苏的视线扫过, 后背不由绷直了一些, 他不需要!真的!

  秋雨纷纷, 天色昏暗,白苏没注意到檀越的小动作, 只觉得他还是吃药补吧, 光靠食补也不行, 她转头看向李四,“东西再好, 也过犹不及,你悠着点。”

  李四也没想到会吃出问题, 不好意思地低声询问:“白医生,我这病还有得治吗?我老婆都开始笑话我阳痿了,她说咱俩夫妻生活不和谐,以后可能跟我离婚。”

  白苏捏了捏眉心,她不是很想听中年男人的私房话:“……你肾阴虚是比较严重,补足肾阴津液就好了。"

  “怎么补啊?继续吃腰子吗?”李四寻思着自己吃了也没多大效果,还是软趴趴的。

  “吃药。”白苏问了问李四的状况,确认有腰膝酸痛,下肢寒冷、小便不利等情况后,给他开了附桂八味丸,“这个做成丸子吃,吃十天后应当就见效了。”

  “谢谢白医生。”李四挠了挠个胳膊,“白医生,我皮肤瘙痒问题怎么办?”

  “你这是吃多了腰之导致血燥,血燥就是容易出现皮肤瘙痒、风疹,湿疹等问题,自己搞点清热泻火的茶喝几天就好,或者你可以在外面药店买一盒皮肤病血毒丸来吃,不过得和喝药的时间错过一两个小时。”白苏怕串了药性,所以没有开清热下火的药,“自己去买个膏药止痒。”

  李四点点头,“那我什么时候来取药?”

  “傍晚吧。”白苏让何信去称药,一会儿再给他做。

  “行,那我晚饭后再来取。”李四离开之前又瞅了两眼檀越几人,“真不要?要的话我晚上给你们送来。”

  程冬冬嘴角抽抽:“……”

  你人还怪好心哩。

  “不要就算了。”李四转身就走,嘴里还嘟囔一声,“真是不识货。”

  白苏一言难尽的摇摇头,让何信程冬冬两个去抓药做药丸,她将剩下的奶茶一饮而尽,有些凉了,但喝着还是香甜的。

  喝完奶茶,暂没病人进来,白苏推着一小推车药材走到一排排药柜之间,将抓空的药屉一一补足。

  “我帮你。”无事的檀越跟了过来,看她拉开的抽屉上写着当归,于是将写着药材名的袋子递给白苏,“当归。”

  白苏低头看着他递过来的当归,笑着接过来,抓出一半放入药屉里,“那你帮我再拿下黄芪和桂枝?”

  “好。”檀越从推车里拿出黄芪和桂枝,“我看前天才补过这两个。”

  白苏嗯了一声,“这两天风寒湿热的比较多,桂枝发汗解肌自然用得多,黄芪补气血当归党参这些基本上每天都要补一批。”

  “川穹也用完了。”说话间,白苏拉开旁边的药屉,发现川穹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檀越将川穹递给白苏,“你很喜欢用这个药。”

  白苏嗯了一声:“对啊,上行头目,下行血海,是活血祛瘀、通经活络最好用的一味药,一般这类病基本上都能用它。”

  她说完回头看向檀越,有些诧异问:“你怎么知道我想用的?”

  “我看你开的腰酸腿疼的方子里都有。”檀越有空时会来医馆,自然就看到了。

  没想到檀越只帮她整理了几次,就观察到了,遗传了长相,也遗传了天赋吗?白苏轻声感慨:“你真的很有天赋。”

  不是天赋。

  只是潜意识的开始关注白苏相关的所有事。

  檀越藏起小心思,“那我同你学?”

  “好啊。”白苏并不当真,浅笑着指着小推车上的药材,“前两天跟着我学了几种药材,应该记得仙鹤草、续断吧?帮我拿一下?”

  檀越转头看向小推车,里面有二十几种药材,有五六种是没有贴标签的,他从角落里拿出两包很熟悉的药材递给白苏,“给。”

  白苏看他拿对了,“真记住了?”

  檀越迟疑着点了下头,他看着小推车里的药材时,脑中就下意识的跳出了相应的名字,大概是记住了吧。

  他轻轻揉了揉有些胀痛的额穴,好似有什么东西想要冲破出来。

  白苏将药装好后扭头看来,发现他在揉额头,“又不舒服吗?”

  “没有。”檀越放下手,“我在想这些药叫什么名字。”

  “记不住也没关系。”反正也不是真的要学,白苏又将剩下的药材陆陆续续的往药屉里放。

  檀越停在后方,目光柔柔地望着白苏纤瘦背影,时不时给她递一下药,配合得好,好似做过成千上万遍。

  周老三妻子马月进来时刚好看到两人配合默契,好奇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梭巡了一圈,而后笑着眨了眨眼,“白苏,孩她爸这两天咽喉炎上火,我想给他买点菊花、金银花泡水喝。”

  白苏问道:“确定是咽喉炎吗?”

  马月点点头,“确定,他前两天吃酒席,一直大鱼大肉的,还喝了不少酒,回来就发炎了。”

  “那给你拿木蝴蝶吧,这可以治一切喉火上炎。”白苏走到另一排的药柜前面,从写着‘千张纸’的药屉里抓出一小把薄如蝉翼的木蝴蝶递给马月,“我记得周三叔肠胃还行,用这个泡水喝吧,别放太多,不然容易拉肚子。”

  “诶,谢谢你啦。”马月问道:“多少钱。”

  “不用,拿回去喝吧。”白苏说话间,一阵风吹进来,将药屉里的木蝴蝶都吹了出来,一片一片的,像是下雪了。

  白苏急忙去抓药,一片一片的捡回来,但还有好多落在了檀越身上头上,乌黑短发配着几片木蝴蝶,宛如簪了一朵花,配着他精致的脸庞,有些像雌雄莫辨的小娘子了。

  白苏脑补出羞羞答答的小娘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的像月牙儿。

  檀越将落在膝上薄毯上的木蝴蝶捡起递给白苏,抬眸看着她笑眯眯的眼睛,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笑什么?”

  “你头上还有。”白苏笑着去帮他拿下头上的木蝴蝶。

  檀越也抬手想去拿掉,不经意地握住了白苏纤细的手,光滑细腻的手背传递出热量,如同熔岩似的灼烫了手心。

  他压着情绪收回手,抱歉地看向白苏,“我……”

  被握住的白苏怔了两秒,见他收回了手露出了抱歉的神情,不知道怎么的,对着他这张脸就生不起任何厌恶,“没事,你看不到,我来拿就好。”

  檀越抬眸,目光柔柔看着白苏,轻声说了一句好。

  视线触及,白苏不知怎么的心有点乱,她飞快移开视线,快速拿掉檀越头上的木蝴蝶,拿走后立即转身放回了药柜里,嘴里还有些嫌弃的嘟囔一句:“木蝴蝶太轻了,容易飞跑。”

  檀越望着白苏躲避的背影,早就荡起波澜的心底又多了一些水花。

  白苏放好木蝴蝶,转头看着他春风拂面的清隽脸庞,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推着小推车急匆匆的往后院走去:“药补好了,我把这些送回去。”

  檀越没有跟上去,压下心底的旖旎慢慢移动到窗边,隔着窗棂望着外间朦朦胧胧的细雨,嘴角慢慢又上扬许多。

  白苏回到后院将药材放好,然后站在屋檐下,望着淅淅沥沥的雨水,轻轻拍了拍脸颊,让自己稍微清醒一点点,不要生出太多别的心思。

  何信从制药房出来就看到小师姐在拍脸,快步走上前去:“小师姐?你怎么了?”

  “有点困,我让自己清醒一点。”白苏找了个借口打发了何信,重新走回了医馆大堂里,看着窗边的檀越,她正迟疑要不要开口时,外间有人撑着伞冒着雨进来了。

  “白医生,我们带孩子过来针灸。”谭云袖和彤彤妈妈带着孩子进来,进来后小心拍拍孩子头上飞到的雨珠,“本来想等雨停的,可看着越下越大了,还是只能冒雨过来。”

  白苏立即走过去,拿纸巾给两小女孩擦擦头发上的水珠,“马上十月了,降温有点明显。”

  “对啊,今年天气奇奇怪怪的,明明夏天热得半死,结果九月一到降温又这么迅猛,简直是两个极端。”谭云袖给女儿拢了拢小外套。

  “妈妈我不冷。”西西牵着不会说话的彤彤走到针灸处的椅子上坐上,非常熟络的脱掉雨鞋、撩起裤腿,“白苏姐姐,快帮我们扎针,我们要快快好起来。”

  “晚上还疼吗?”白苏问道。

  “她没怎么喊疼了,偶尔还抽两下,但她睡着了也没啥感觉。”谭云袖揉揉女儿软乎乎的脑袋,“白医生,应该很快就能好吧?”

  白苏摸着脉象,先天禀赋亏损的情况有所好转,“治好不宁腿不是终点,将身体完全跳转回来才是,再吃一个月药再看。”

  谭云袖点点头,那就再等等吧。

  彤彤妈妈忍不住也问:“那我们家彤彤呢?”

  白苏帮同样是早产禀赋不足的彤彤摸了摸脉,“最近胃口好一点了吧?”

  彤彤妈妈点头:“好多了,每天跟着她西西姐姐跑来跑去,可能累着了,吃得多了,睡得也好了。”

  “继续这样保持,恢复是迟早的事情。”白苏揉揉两个小家伙的脑袋,又一人给了一颗健脾开胃的山楂糖,然后才开始扎针。

  两小孩都习惯扎针了,一点都不怕疼,凑在一起叭叭叭着,但都是西西说,彤彤听着,听得开心时就会捂着嘴巴无声的笑着。

  趁着孩子扎针,彤彤妈妈也找白苏看下病,“白医生我这两天老觉得脚底有些疼,网上说是穿多了高跟鞋,但我最近都穿的平底鞋,而且基本上没怎么走动。”

  白苏问道:“是脚底哪个位置?”

  彤彤妈妈脱掉鞋袜,大概指了指右脚大脚拇指往下的一大块区域,“在这儿,我看网上说脚底有各个部位的反射区,我这儿疼可能时有甲状腺问题。”

  脚底确实有各个部位的反射区,白苏打量起彤彤妈妈的脸颊,眼睑下有些青黑,“最近睡眠不太好?”

  彤彤妈妈点了点头,“确实没怎么睡好。”

  白苏给彤彤妈妈摸了摸脉,脉象沉细,发现她肝脾都有些问题,“别想那么多,也别给自己太多压力,身体要紧。”

  彤彤妈妈很担心,“因为压力大影响到甲状腺了吗?”

  “我摸着没有实证,你可以去医院检查一下。”白苏顿了顿,“不过我认为是你心情不好,压力太大,经络有点淤堵。”

  “我不去医院了,我听白医生你的。”彤彤妈妈现在是绝对信任白苏的。

  白苏点头,“那给你扎几针吧,回去后放松心情,多找点事情转移注意力,你的状态也影响你女儿恢复的进度。”

  彤彤妈妈深吸一口气,“我努力。”

  “我就说没啥大碍的。”谭云袖拍拍她肩膀,然后坐在一旁等三人针灸。

  两个小朋友只需要扎十五分钟,很快就扎完了,两人在医馆里玩起了捉迷藏,“白苏姐姐,你来找我们好不好?”

  看着两人水汪汪的大眼睛,白苏没有拒绝,“好。”

  “那你闭上眼睛数二十下。”等白苏闭上眼睛后,西西拉着彤彤藏到檀越背后,小小声但实际很大声的对檀越说:“好看叔叔,我们躲你这里,你不要告诉我白苏姐姐哦,等下我给你糖吃。”

  “……”檀越嘴角抽抽,医馆里的人都听见了。

  白苏听着西西拿糖收买檀越,嘴角不由上翘,西西你的悄悄话也太大声了。

  西西看檀越没说话,就当他是答应了,于是拉着彤彤蹲在檀越的轮椅背后,然后朝白苏喊了一声可以了。

  白苏睁开眼就看向檀越,檀越岁月静好的坐在窗边,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瘦削脸庞,下颚弧线流利,恰到好处的英挺。

  飞快移开视线,随即落到轮椅后面,一眼就看到了西西小姑娘撅着个屁股一直往里面挤,还时不时的嘟囔一句:“彤彤你进去一点点,白苏姐姐会看到的我的。”

  她用力挤了好几下,直接将彤彤给挤到了外面,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彤彤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又可怜。

  白苏装作没看见,往其他方向转去了,“你们藏在哪里呀?我怎么找不见你们呢?”

  彤彤见状,立即爬起来,又抱着西西蹲好,这回就是两个小家伙都露了半截身子在外面,时不时扭两下,可爱到犯规。

  白苏瞧着喜欢得很,怎么有这么可爱的小女孩?

  檀越偏头看了眼两个小家伙,眼底也蕴满了笑意。

  白苏绕了两圈才放轻动作走向檀越,朝他身后的两个小家伙说道:“找到你们啦。”

  西西瞪大眼:“白苏姐姐你才找到我们,你好慢啊。”

  白苏笑着点点头:“那我下次努力快一点。”

  西西扶着轮椅站了起来,小心拍了拍手掌,“白苏姐姐我们再来。”

  白苏刚想应好,门外有快递送到,她转身去签收了快递,一共两个,一个是律师寄过来的东西,还有一份是陆问寄回来的。

  白苏打开律师寄来的调解结果,之前起诉的有结果了,直播造谣者公开道歉和赔偿,对这个结果,她不太满意,滑跪太快了,收买王强那两人咬死也没牵扯出其他人,这将她后面的计划都堵死了。

  “真是便宜他们了。”程冬冬也看了两眼,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有人指使,可偏偏毫无证据。

  “小师姐,这是什么?我帮你拆。”何信拆开另一个快递,里面有一大包药材,上面的包装袋上印着杏林堂的标记,“小师姐,你怎么又买了?还有好多种药。”

  程冬冬也忍不住说道:“这膏药加几副药估计得上万,师父你有钱也不能乱花啊,实在不行给我花也行?”

  檀越不觉得白苏是有钱没地方花,他看着杏林堂的膏药,想起之前医馆派人来购买的事情,“是这个膏药有问题?”

  “是有些不对劲。”白苏轻声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几人,“我就是想再确认一下。”

  听到她说的话,檀越几人脸色都变得凝重。

  程冬冬更是直接开骂,“卧槽,这么不要脸?和某些不要脸的国家一样,什么都偷啊!”

  经方,一个家族的传承,如果师父家的经方是被杏林馆偷走,那不止偷走了白家的心血,还偷走了白家的荣耀和财富,“真他妈恶心!”

  何信听师爷说过祖传药方遗失的事情,知道小师姐一家因为没了药方后面自学起来有多难,眼窝里泛起一圈红晕,“小师姐,他们太坏了!”

  “太不要脸了!”程冬冬以前听人说杏林堂医术精湛、各项全能,其中以治跌打损伤最为厉害,他以前还很佩服想去医馆做事,没想到竟是偷的!他气得连骂了几句,“师父,必须拿回来。”

  “我也只是猜测,没有证据。”白苏看着这包好的治不同病症的药材,虽然改动了许多,但还是能看出原本的基础方,和爷爷背下来的那几个有点相似。

  只是相似,但没有直接证据,她翻遍了爷爷的手记,完全没有找到相关蛛丝马迹,甚至连家里和杏林堂有什么恩怨都不清楚。

  “……那就便宜他们了?”程冬冬咽不下这口气。

  白苏也咽不下:“当然不会,我让陆问另外寄了一份样本去检测。”

  何信有点茫然,“检测什么?”

  记住了那两味药材的檀越一听就懂了,“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白苏看他猜到了,也没否认,“嗯。”

  檀越询问:“什么时候有结果。”

  白苏知道他不会往外泄露,所以回了一句:“大概还要等几天。”

  檀越轻声提醒:“确认后先查一查来源,别让他有了准备。”

  白苏也是这么想的:“他们的秘方药膏都是药厂制作出来的,我请人去调查了。”

  “如果是真的,应当不好查。”檀越轻声将自己所知的杏林堂的事告诉白苏,“据说杏林堂已有二百余年的历史,最开始只是一个小医馆,六十多年前忽然发迹,短短十年间将医馆开到了全国各地,三十年前还开了药行,最近这十几年又投资开了药厂并迅速扩张。”

  檀越语气顿了顿:“杏林堂的沈老今年已近九十,已经不怎么管事,已经全权交给了后面两代传承人,不过最小一代传承人并没从医,反而更喜欢经商,药厂就是他的手笔,找你买药方的就是药厂的人。”

  白苏知道,是沈陵泉。

  檀越借着这机会,又同白苏说了一些深的:“他们的药材生意做得很大,基本垄断了国内大半的中药材,许多药材都是从国外进口。”

  白苏默默将这话在心底转了一遍,朝檀越感激地道了声谢:“谢谢。”

  “没事。”檀越让她别放在心上,“这些也是他们几大中医世家的人帮我治腿时了解的,还有一些在宁远那儿,我让他拿给你。”

  白苏考虑片刻后点了点头,没有拒绝檀越的好意。

  很快她拿到了关于五大中医世家的相关资料,比老黎给她的详细许多,她从中得知杏林堂、春和堂最初都是开在B城的。

  当时白氏医馆也开在B城,只是在七十多年前因为某些事搬来了这个偏僻小镇。

  太多巧合了。

  白苏胆战心惊,一整夜都没睡好。

  隔天,秋雨依旧。

  天又冷了一些。

  白苏穿了一件绿松石色的宽松毛衣,将她皮肤衬得越发白皙,嘴唇有点点白,看起来气色不大好。

  于是难得的淡淡的涂抹了点唇釉,还扎了个高高的丸子头,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

  “白医生,你今儿没有挽头发?这样看着像个年轻学生。”崔非妈妈仔细打量了几眼,越看越喜欢,只可惜儿子不争气,不然她都厚着脸皮去问问白医生想找什么样的对象。

  “忽然换个发型。”白苏打起精神,朝崔非妈妈笑了笑,“你们稍等一下。”

  “不着急。”崔非妈妈坐回位置上,和其他人闲聊起天气,“下雨天出门太不方便了。”

  “我们昨天想等雨停再过来针灸,结果一直下个不停,今儿实在没办法,只能冒雨过来。”膝盖疼得厉害的大爷揉了揉变形的骨头,“风湿真的折磨人。”

  旁边的瑶瑶抿着嘴,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天气预报腿,她也疼了整整一晚上,实在忍不住就早早的过来了。

  白苏拿了针过来,运气扎针下去后风湿神经痛的几人瞬间就觉得膝盖上的寒凝被一股热流冲散了,一下子就没那么疼了,“好好好,真好!”

  陈金见状,也主动求扎:“白医生,我脖颈也不舒服,也给我扎几针吧。”

  喉癌的章大爷拿了个保温杯走进来,“小白医生,我也有点风湿疼,你也给我顺道扎一下吧?我儿子给钱了的,可以一并扎的吧?”

  白苏无奈地嗯了一声,她针灸是按次算的,不是按部位。

  因为昨天下雨许多人没来针灸,今儿早上过来的人就明显变多,白苏打起精神给大家复诊,暂时将杏林馆的事情压在了心底。

  针灸完后,看诊的病人就躁动起来。

  之前来过的肾炎患者张继秋进来了,同他进来的还有一个男人,男人脸色有些灰暗,眼睛也有点发黄,身体消瘦,看起来也是浑身病态。

  “白医生,太谢谢你了。”张继秋进来后就朝白苏鞠躬道谢,声音高扬,语气激动,“我就吃了你几付药,水肿消失了,血压也恢复正常了,尿液也从淡红转为清亮了!”

  白苏伸手给他把了把脉,浮滑的脉象平稳了许多,“确实好了不少。”

  “对啊,我就吃了几付药就好转了,医院医生都震惊了,他们都觉得是机器出了问题,不相信我是吃中药恢复的。”张继秋激动得大声说道:“咱们老祖宗传承了几千年的东西果然有用!”

  “你才知道有用啊,我们早都知道了。”其他人听到张继秋的声音,忍不住回一句,“中医很好的,白医生医术更好,你以后多给白医生介绍病人过来。”

  “我介绍好几个了。”张继秋对白苏说道:“之前有个酒精肝的病人,也是我们病友,他说他这几天喝了药已经没有恶心想吐的感觉了。”

  “我这个朋友听我们说了后,也立即跟着过来找你治病。”张继秋指了指身侧的脸色蜡黄的朋友,“他是我之前病房的病友。

  这个病友叫魏才,今年四十来岁,患有肝硬化,他朝白苏虚弱的笑了笑,“白医生,我挂号了,是二号。”

  “好。”白苏嗯了一声,先给张继秋继续开药,“再吃半个月,稳固一下。”

  张继秋应好:“我也是想再开一些药。”

  白苏开了药递给何信去抓药,然后开始帮魏才把脉,左关上部肝明显非常涩滞,而且有明显气滞血瘀不通畅,“目前有什么症状?”

  “恶心、食欲不振,有时候按着有点疼。”这些话魏才和医院说过很多次,非常熟练的说了出来,他原本有肝炎,一直在看医生,也一直小心防护着。

  但后来还是慢慢发展成了肝硬化,目前处于肝硬化早期,已经有恶心、食欲不振、肝功能异常等状况。

  医生说只要好好治疗,代偿期变成失代偿期的几率不大,但魏才很担忧,因为他之前是好好配合治疗的,结果还是从肝炎变成了肝硬化。

  在医院里他总是忍不住想很多,身体一天比一天瘦,和癌症晚期米啥区别了,医生让他回家换换心情。

  回家他出去溜达时看到张继秋很精神,打听后得知他在白苏这儿治病,于是今天也跟了过来,反正死马当活马医吧,“小白医生,我这种还有得治吗?”

  “你好好配合,还是有希望的。”白苏摸着魏才的脉象,结合他的舌苔以及各方面的回答,判断他有脾胃不和、肝郁气滞血瘀、湿热寒凝等问题,情况还是比较复杂的。

  “只要有用,你怎么让我配合都行。”魏才今年也就四十岁,还没活够的。

  “那就每天来针灸和吃药。”白苏让魏才坐到针灸区域,并让他脱掉上衣,先针灸了明黄穴、明黄穴、其黄穴,另外还扎了木斗穴、木留穴等,这些都是治疗肝病的位置。

  扎针后,魏才感受到一股热流在身体里滑过,有点慌:“诶?好奇怪?我怎么感觉有气流?这对吗?”

  “很正常的,白医生是高人,她扎针你都能感觉到气感。”旁边经常来针灸的病人都对此见怪不怪,“扎不出气感的针法都不行。”

  “这样啊。”魏才还以为白苏扎错了呢。

  “放心吧,我们天天来扎,效果好得很。”针灸的人里好几个病人都是从春和堂转过来的,能证明其中的区别,“而且还便宜。”

  有点懵的魏才在大家安抚声中慢慢平静下来,感受着那一股气流的方向,最后好像移到了肝脏区域,令他觉得没那么恶心难受了。

  等魏才针灸完,白苏给他开了药,用的伤寒论里的芍药甘草汤为基础方,加减配方后能养血敛阴、柔肝止痛、利水化湿。

  除了喝的药,白苏还开了一个贴神阙穴的药,用汉防己、莱菔子、地龙、砂仁磨成粉贴在肚脐处,这个地方是任脉要穴,能补精、气、神、血,还能化气利水。

  所以白苏开了这个方子外贴,专门去去魏才身体里的寒凝。

  何信看了药方,小声问白苏:“小师姐,肝硬化为什么要去水啊?”

  白苏和他解释:“因为我们身体内的结块基本上都是水湿、血瘀、气机纠缠在一起,慢慢形成了硬结,肝硬化也是差不多的道理,用这个药方活血化瘀、利水化结。”

  程冬冬点点头,“血不利则为水,水不利则为血,如果能把经络里的血瘀、湿浊清除掉,肿瘤囊肿什么的也能消除掉。”

  何信也想起了这句话,心底默念两遍后点点头,“湿气血瘀太多就是不好,我们晚上煮薏仁赤小豆米饭吧。”

  “你看着弄。”白苏将药方递给了两人去抓药,又继续给后面的人看诊。

  后面进来的是一个老年痴呆的老太太,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茫然的张望着四周,确认不熟悉后便开始哭闹喊着要回家。

  “你别喊,我等下就回家。”老太太被女儿半搂着坐到椅子上,女儿气喘吁吁地对白苏说道:“小白医生,只是我妈,今年七十岁,老年痴呆已经七八年了。”

  “现在基本丧失了生活自理能力,跟个小孩一样,一不留神还会抓自己的排便物。”女儿大概是被母亲折磨得生活失去了希望,“我们将她送去养老院,可一进去就哭,一哭就生病,把我们折腾得要死不活不说,还得多花一笔钱。”

  “我们现在治好请护工到家里照顾,但……”女儿想着被母亲糊满脏污的墙壁,麻木且疲惫的叹了口气,“我前两天看我们小区业主群里的人说,她带父亲来这里看了小脑萎缩,效果还行。”

  “老年痴呆也有小脑萎缩的病症,你能治小脑萎缩,应该也可以治老年痴呆吧?”女儿苏小玉不要求母亲能恢复如常,但至少有基本辨别能力,她实在不想回到家揭开锅盖时看到锅里有一坨便便。

  “情况太严重也没办法的。” 白苏摸着苏小玉母亲的脉象,脉象很复杂,舌苔暗红还有瘀点,有明显痰浊淤阻,另外肝肾脾都阴虚火旺,痰浊虚火上扰伤心神,同时髓海也的确萎缩不足,“你家老太太已经八年了,针灸吃药也得很长一段时间,另外我看她脏气也将绝了,你多多注意一下吧。”

  苏小玉不太懂,“什么意思?”

  白苏看着瘦削的老太太拿着桌上的纸巾、笔往地上扔,她没有阻拦,轻声提醒道:“简单说她的脏器老化严重,可能支撑不了太久了。”

  “……”苏小玉怔了怔。

  怔楞过后脸上又露出一抹轻松,如果不会再折腾太久,对母亲、对她们都是一件好事,“大概能撑多久?”

  白苏说道:“最多半年吧。”

  “针灸治疗,倒是能延长一些时日。”

  半年啊。

  还这么久?

  苏小玉失望地叹了口气,“那算了吧,我带她回家,好好安享最后的时光。”

  白苏看她已经为双眼懵懂的老太太做了选择,于是不再劝说什么,她只能帮愿意治病的人治病。

  “谢谢白医生。”苏小玉没有再让白苏开药,直接带着老太太走了。

  她一走,医馆里的众人沉默地叹了口气,“有时候总想着养儿防老,但能防个啥啊。”

  “健健康康还好,若是生病了,儿女拔气管最快了。”

  一些年轻人则努力描补:“也不会,我们认识很多多儿女都是好好孝敬父母的,父母生病都跑上跑下,花多少钱都愿意治的。”

  “这种人还是少。”老太太老大爷们想了想,决定等养好身体后就拿钱出门旅游,至少在死前好好享受一下生活。

  在大家畅聊风湿腿疼治好去哪里玩时,巷口又有几辆车开了过来。

  精神矍铄的古老爷子下了车,指着前方空寂的小巷,雨幕中的小巷想得古朴又幽静,“就是前面了。”

  车上又下来一个大爷,拄着拐杖,手有些抖动,旁边还跟着两个中年男性搀扶着,大爷看了眼青砖黛瓦的巷道,“小古啊,你极力推荐的医馆就在里面?”

  “对,那大夫年纪虽然不大,但医术特好。”古老爷子抬手比划了个请的姿势,“金老,我们进去吧。”

  一边往里走,古老爷子一边介绍:“这里虽然偏僻,但是调养身体的好地方,我之前租的院子还空着,都收拾得很干净,回头您就住那院子。”

  “好。”金老拽着拐杖颤颤巍巍的往里走。

  白苏看完一病人,刚喝了口水就看到古老爷子笑眯眯地走进了医馆,她朝古老爷子笑了笑,“你老怎么今儿有空过来。”

  “我陪人过来,顺道找你把把脉。”古老爷子将孙女给自己预约的号给白苏看,“能带一个吗?”

  白苏颔首说可以,刚说完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扶着一个大爷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大爷打量了医馆几眼后便走到椅子上坐下。

  大爷坐下后打量了白苏一眼,浑浊的眼底有些好奇,但并没有怀疑之色,他稍稍正了正衣摆,才主动和白苏打了声招呼:“白医生你好。”

  “你好。”白苏看着老爷子浑身气势,瞧着比古老爷子还厉害一些,她轻轻点了点头,“你想看哪里?”

  “我手抖,前段时间查出患了帕金森。”老爷子自我介绍了一下自己姓金,然后抬起手给白苏看,双手颤抖得厉害。

  金老爷子前段时间因为手抖诊出了帕金森综合征,这个病一开始就是双手震颤,然后慢慢波及双腿,情况严重后陆陆续续出现嗅觉减退、四肢麻木的情况。

  因为发现及时,及时干预治疗了,目前金老爷子勉强还可以自己行走,但医生说只能缓解,不能根治,后期还是会变得严重,而且还可能变成痴呆。

  金老爷子寻找大夫时,从古老爷子这儿得知了白苏的本事,本来想让白苏上门看诊,但得知檀家人在这里治疗之后,想想便还是亲自上门了。

  “我目前症状还只是手抖得厉害,双腿还能走动,但未来不知道何时会变得更严重。”金老爷子收回手,扶着拐杖:“小白医生,劳烦你帮我看看,我这毛病有得治吗?”

  “我先给你把脉。”白苏撩起袖子,为金老爷子把了把脉,脉象弦滑,舌红还有淤斑,明显是肝气不平、阴虚有热,另外体内还有瘀阻。

  一般肝肾阴虚就会导致风邪内动,导致头晕身颤,筋脉失养,比如太疲惫后会手抖,都是这类情况。

  而帕金森的肝肾阴虚更严重,还伴有明显气血瘀阻,“刚生病,情况还算好,针灸和吃药一起。”

  金老爷子看白苏这么有信心,心底莫名也觉得靠谱,按照白苏说的坐到角落里去针灸。

  白苏给他针灸了肾关、复溜、明黄穴,刚扎下去后金老爷子就觉得手抖得没那么厉害了,精神也好了一点点。

  金老爷子满意的点点头,难怪小古一直极力推荐他过来,还提醒他别轻视她,的确很不错!

  等针灸完,白苏给他开了一个比较独特的药方,九香虫、水蛭、全蝎、川楝子,药方简单,但各个都是猛药,既可以补肾助阳、疏解肝气,也可以活血化瘀,效果很好。

  金老爷子拿着药,看着里面拇指粗一根的蚂蟥、蝎子,忽然觉得手更抖了:这帕金森好像不治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