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黎是药材批发市场做生意的, 对里面首屈一指的李氏药行和沈氏药行还算比较了解。

  他说两家药行都有开医馆,好药材一般都供货给他们自家的医馆,药材好, 药效好, 病人反馈好, 名声自然也起来了。

  老黎说李家的春和堂以针灸闻名, 而沈家的杏林堂以经方得名, 其中最有名的是一个治风湿类的秘方, “我听说早之前杏林堂也只是名不经传的医馆, 后来因为研究出秘方,治愈了不少人,随后才一跃成为五大中医世家之一。”

  “这么巧。”白苏心想难怪了。

  一切的疑惑都得到了解答。

  “我也是听说的, 我才活了几十年啊, 他们也都至少一二百年的传承了,具体怎么的我也不太清楚。”老黎知道的也是明面上的, 至于内里他没有那么大的人脉。

  “多谢了。”白苏和他道了谢,随后在网上又查了查。

  一侧扎针的檀越注意到她微变的脸色, “出什么事了?”

  白苏低头看着杏林堂的介绍, “听说了一些巧合的事情。”

  檀越看着桌上阿姨提前摆进来的饮品和小食:“没有那么多巧合。”

  白苏是赞同的, 但她有些不理解的是上辈子,那时的她没有从医, 也没有如今药王谷药方, 只为了图人参吗?一只人参也没那么大诱惑吧。

  秋风瑟瑟, 吹进屋内,檀越握拳抵唇轻咳了两声。

  咳嗽声将白苏的思绪拉回来, 她让宁远关好门窗,将屋内开上暖气, “今儿秋分,入秋了,要注意防寒。”

  关好了窗,就看不见窗外月光了,屋内灯光暖黄,倒也将白苏关切的神情照得清清楚楚。

  檀越心情不错的应了一声好,今天的针灸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白苏偏头打量着檀越,“笑什么?不疼啊?”

  “这会儿不是很疼。”檀越敛眸看着双腿上摇摇晃晃的银针,“今天好像酥麻又往下了一点点。”

  “很快双腿也会有知觉的。”白苏将做好的一罐膏药放到桌上,“这个新膏药里加了消肿止疼的药,效果会更好一些,腿上也可以涂抹一些。”

  “多涂抹一些,用完了我再做。”白苏交代一声,然后取了银针便起身回去了。

  檀越颔首,坐在轮椅上望着白苏离去的背影,朦胧月光下那乌黑头发瞧着也如梦中一般,如墨如瀑。

  “檀先生?”宁远小声提醒了一声,老板你收敛点。

  檀越收回视线,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将药端来。”

  宁远忙端了药给檀越,看着他喝下后又帮他涂抹膏药,“今儿给您厚厚涂抹一层?”

  檀越看着白苏新送来的这一罐膏药,有些不舍得用:“很浪费。”

  “但白医生让多涂一点,多涂一点兴许知觉能快些恢复。”宁远将白苏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暗示了一句:“您不是想快些站起来吗?”

  檀越垂眸,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涂吧。”

  “诶。”宁远利索的帮檀越涂抹双腿和后背,等全部涂抹完檀越浑身都散发着浓郁药味,宛如一个药人,但他却不觉得难闻,反倒觉得药香好闻。

  白苏回家后,手机忽然响起来,是陆问打来电话求助的:“师父~~我同学忽然高烧不退,吃了退烧药一直没效,我想给他扎针,但我害怕我扎错,你能帮我看着点吗?”

  “什么原因的发烧?”白苏接起陆问的视频通话,直接询问道。

  陆问快速说着剧情:“他昨天下午打球回来出了汗,然后又淋了雨,上午开始不舒服,这会儿就发起了高烧,已经快四十度了,我怕他烧成傻子。”

  “那直接扎,我给你看着。”白苏盯着陆问给同学扎了曲池穴、合谷穴以及大椎穴,三针下去五分钟后,他同学就开始退烧,烧得通红的脸颊也逐渐退热。

  “我去,他降温了。”其他同学拿下发烧同学额头上的冷敷毛巾,摸了摸这同学的脖颈位置,再三确认后说有效了。

  “好快。”其他同学也惊呆了,“大郭你能听见我们说话了吗?”

  原本烧糊涂了的大郭唔了一声,有气无力地说道:“口渴……”

  “师父,他退烧了。”陆问高兴得不行,“可以取针了吗?还是必须再等十几分钟?”

  “再等等。”白苏提醒陆问,“你盯着一些,他这是外邪入体,一定要盯着他出汗,不然还会烧起来的,要是一直没出去葛根汤给他吃,颗粒也行。”

  “诶,谢谢师父~”陆问连忙让同学去买,“师父,那我先挂了,一会儿有情况我再和你说。”

  白苏嗯了一声,刚要挂断忽然想起一个事儿,“你回头请你朋友帮忙去杏林堂买一付药,之后再寄回来给我。”

  陆问知道杏林堂,脸上的淤青还是拜他们所赐的,他立即会意了:“保证完成任务。”

  交代陆问后,白苏挂掉电话回屋休息,第二天又是忙碌的一天。

  清晨,小雨朦胧。

  但针灸、拿止疼贴的人却还是雷打不懂的过来了。

  “白医生,我儿子今天自己扶着墙壁站起来了。”崔非妈妈一进医馆就激动地嚷嚷起来,“还走了两三步,但就是不太稳,还得我扶着才行。”

  “慢慢来,再有半个月应该就能自己慢慢走动了。”白苏帮崔非把了把脉,下身经络通畅,只剩下少量瘀阻,“恢复得不错。”

  “都是白医生你的功劳。”崔非妈妈激动抹眼泪,儿子的情况真是越来越好了。

  “我们家老太太现在也能自己抬手拿东西吃了。”赵老爷子指了指中风后的妻子,之前口鼻歪斜,浑身动弹不得,现在能自己吃东西了,说话也正常了。

  “真好。”后面跟着崔非妈妈、赵老爷子、刘香她们过来治中风偏瘫、小儿麻痹的其他人露出羡慕的神色,“白医生,我们家什么时候才能大好?”

  崔非妈妈安抚大家:“你们别着急,我们都针灸了快两个月,我儿子才能站起来走几步的,你们才刚来,再等等别着急。”

  “你们才针灸三天,等半个月再看看有没有明显好转。”白苏拿着针,为这些人一次性针灸上,然后定好时间,半小时后让程冬冬给大家取针。

  白苏定好时间,然后出去按号看诊,率先进来的是一对母女,女儿大概七八岁的年纪,是坐着轮椅进来的,腰间要挂着导尿管。

  三十多岁的女人面容憔悴,声音也很沙哑,瞧着很久都没睡好过:“白医生,我们是特地从外地赶过来的,劳烦你帮我家小孩看看,她还有没有站起来的可能。”

  崔非妈妈好奇打量着女人,“你就是网上问我那个妈妈吧?”

  “对,是我。”陶小欣忙点头,她是在一些中医交流群里看到白氏医馆的,然后又在网上搜了搜,在看完崔非康复的视频后就决定连夜买票带孩子过来看看了,“我早上看到你发视频说你儿子能站起来了。”

  “对,能站起来了。”要不儿子这会儿扎着针,崔非妈妈还会让儿子起来走两几步验证给陶小欣看,“你看到视频就知道他最开始眼嘴歪斜的,现在全都恢复正常了。”

  陶小欣打量着崔非,崔非现在脸上如常,双手也正常的拿着手机在玩,“真好啊。”

  崔非妈妈帮白苏打着包票:“你既然找过来了,那就好好相信白医生,好好配合白医生,肯定能治好的。”

  “我先看看。”白苏示意陶小欣将女儿推到她的身侧,然后帮看起来神色很阴郁的小女孩把了把脉,小孩脊髓损伤,导致督脉经气痹阻或虚损,督脉损伤则会影响手足二阳经,从而导致全身机体阳气失运,也导致瘫痪了。

  和檀越的情况类似,但没那么严重,白苏问道:“是出了什么事故?”

  “她是跳舞被老师压着下腰,然后摔着了,当时送去医院后发现是脊髓损伤。”陶小欣提起舞蹈班的老师时,就忍不住咬牙切齿,“我女儿一直喊疼,说压不下去,结果还被无良的老师使劲往下压,结果就变成了这样。”

  其他带孩子的妈妈们纷纷出声:“这什么破舞蹈班啊,这么没职业素质吗?压不下去还硬压?”

  抱着女儿坐在一旁的谭云袖询问道:“是不是不够专业?我女儿去的舞蹈班老师就不让孩子硬压,每次都是让小朋友尽力而为,如果不行就别做。”

  “就是小区附近的兴趣班,可能是不专业。”陶小欣非常懊悔,不应该图方便就送过去,应该送去市区找专业舞蹈老师。

  其他妈妈:“这种兴趣班的老师很多都不够专业,经常听见出事故,我们老家那小地方就有类似的情况,被强压着拉筋、下腰最后导致脊椎拉伤、断裂的瘫痪的。”

  陶小欣真的后悔,家里条件还可以,也不是去不了更好的地方,但因为她觉得太远了所以就选择了家附近,她说着说着眼里蕴满了泪水:“是我对不起她。”

  崔非妈妈:“你别着急,听白医生的,白医生厉害着呢,她可是连车祸瘫痪的病人都要治好了,肯定也可以帮你孩子恢复的。”

  白苏皱起眉,“你别那么夸张,檀先生还在缓慢恢复治疗之中,还没好呢。”

  崔非妈妈碰见过几次檀越,每次瞧着他都比之前精神许多,所以认定檀越恢复是迟早的事情,“白医生你别谦虚,你这么厉害,肯定能治好的,我儿子现在都好了。”

  “白医生,我真的相信你。” 陶小欣红着眼告诉白苏,“医生说正常人下肢肌力在五级,我女儿被害成了二级,二级就只能用手扶着在床上艰移动,医生说她情况比较严重,康复恢复的希望很渺茫。”

  “我不想她后半辈子只能坐轮椅。”陶小欣满眼希望的看着白苏:“我看崔非他们也差不多是二三级,他们现在都能站起来了,我女儿针灸治疗后肯定也可以的,对吧?”

  “先试试吧。”白苏没有给陶小欣打包票,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给陶小欣太多希望后万一又治不好呢?

  不过白苏这么说,病人都自动忽略了,就直接将白苏当成了救世主,“白医生,我女儿未来就拜托你了。”

  “……”白苏无奈地叹了口气,实在要这么说就说吧,“还有其他哪里疼吗?”

  陶小欣摇头,“没有,就是胃口不好。”

  “她脾胃功能没问题,只是郁气不畅,心情不好胃口自然也不好了。”白苏仔细给小女孩再摸了摸脉,督脉影响到了肾,肾阳略有些不足,这是脊椎损伤都伴有的状况。

  “针灸吧,和崔非他们一样每天过来针灸。”白苏取了银针带着小女孩送到到隔间里做了检查,小女孩双腿有一点点知觉,但肌肉收缩艰难,比崔非情况差一些,但比檀越情况好一些。

  “平时要多给她按摩活动,不然双腿会萎缩的。”白苏看着小孩细瘦的双腿,提醒了一番陶小欣。

  陶小欣说:“我平时每天帮她按的。是不是我没有按到位?”

  “有可能,你要么好好学一学,要么找个专业的护工。”白苏看檀越双腿就没有明显萎缩,情况还算不错。

  白苏说完给小女孩针灸,主要是针灸督脉以及双腿,和檀越所用的穴位一致,唯一的区别是没用银针,也没有运气太多遍,小孩子身体受不了。

  等全身都扎上针后,陶小欣就守在旁边,柔声询问女儿:“豆豆,你觉得怎么样?”

  因为是普通细钢针,小孩没有觉得很难受,有知觉的地方觉得有点暖和,“妈妈,上面舒服,下面有点点不舒服。”

  豆豆指了指下半截腰椎的区域,“有一点点疼。”

  陶小欣忙问白苏:“白医生这是什么原因?”

  旁边的女病人说道:“有感觉是对的,没感觉你才该发愁呢。”

  白苏点了点头,“她之所以疼是因为经脉淤堵,通经活络后就好了。”

  她说着走出去给豆豆开了活血化瘀、通经活络、健脾补肾、养血柔肝的药,“她想好得快这个药就得用年限高一点的,所以价格有点贵,一定要坚持喝。”

  陶小欣知道是白苏偏心自家小孩了,忙道谢。

  “没事,每天都过来针灸。”白苏将药方交给何信去抓药,然后继续为后面的人看病。

  后面来的也是一对母女,不过年纪就大了一些,女的大概三十来岁,母亲则头发花白,大概六十多岁了。

  母亲扶着女儿,小声对女儿说:“脚下是平的,往右边走五步就到了。”

  女儿手里拿着盲杖,轻轻的敲着地面,慢慢摸索着走到椅子处坐下。

  白苏看着这个年轻的女人,双目无神,目光全失,“眼睛这样多久了?”

  “一年了。”女人将拐杖放好,小心将手放到桌上。

  “怎么变成这样的?”白苏拿起她的手放到脉枕上,仔细为她诊脉,脉象沉微,关、尺脉尤其,肝肾两亏。

  “一年前发生了一件事,随后就变成了这样。”女人声音很轻,轻得恍如随时会被风吹走,“两年前我家三岁的小孩被人贩子拐走了,当时很着急很担心,一直哭,之后眼睛就不舒服了,随后我前夫还因此责怪我,争吵过后我便成了这样。”

  她声音很轻,像是轻描淡写,但把脉的白苏能感受到她身体内的肝气郁火熊熊燃烧,不停烤炙着她的双眼。

  旁边带孩子来针灸的彤彤妈妈立即抱紧女儿:“那你孩子现在找回来了吗?”

  女人周琴摇摇头。

  周琴母亲无声的抹了抹眼眶,“白医生,我儿子看直播时听到主播说你能治眼睛,所以我们专程从市区过来的。”

  白苏好奇:“那个主播?”

  “我们也不知道,是我儿子打听来的,他说那个主播眼睛做手术后有后遗症,不敢看阳光,在你这儿针灸了四五次,现在就能见光了。”老人家也不懂这些,反正就是听儿子说靠谱后便带着女儿过来了。

  一听怕光,白苏就知道是徐小明了,“我看你女儿的眼睛主要是急火攻心导致的,平时应该有肿痛、流泪、口苦、耳鸣之类的症状?”

  周琴点点头,都有的,“一直都很上火,长溃疡这些。”

  老人家一听,顿时心急了,“你怎么没和我说啊?”

  “你每天也很累了,我忍忍就好了。”孩子丢了以后,周琴眼睛也出了问题,前夫一家就开始嫌弃她,没过多久就离了。

  离婚后回到了娘家,好在父母、弟弟没有嫌弃她双眼失明,还好好照顾她,一有时间就出去发传单寻人,但她私心里是觉得愧疚,因此这种小事能不说就都不说了。

  老人家用袖子抹了抹眼眶,“你这孩子……”

  旁边的人看着这一幕纷纷叹气,一边心疼女人,一边痛骂渣男。

  周琴沉默着没吱声,但蕴满泪水的眼眶却写满了委屈和痛苦,如果可以,她希望用前夫的命换回自己孩子。

  白苏察觉到周琴脉象急剧跳动,轻轻拍拍她的手背,“你一开始眼睛应该还能看到光,是吧?”

  周琴点头,能看见一点点白光。

  “就是因为你肝火一直这么旺盛,虚火变实火,热毒熏眼,才导致你失明的。”白苏看着周琴脸色的镇然完全装不下去了,轻声提醒:“我知道经历这样的事情,是很难走出来,但你要放宽心,恢复了视力才能去找孩子。”

  周琴双眼蓦地红了,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滚落,“我一直想的,但是我实在做不到。”

  “我知道,想和做到是一回事,尤其是你整日待在家中定然更会想东想西,我给你开药。”白苏先取针帮周琴针灸了眼睛,再开了附桂八味汤。

  何信瞄了眼附桂八味汤,“冬冬,这方子瞧着温阳补肾的?”

  程冬冬靠近看了看,仔细想了想师父的思路,“应该是肝肾两亏导致热毒上行吧,补肾养肝,把精气肝血调回来了,热毒也自行消散了吧。”

  何信觉得有道理,“还是小师姐想得多,换作是我大概直接清热解毒。”

  “我也是。”程冬冬拿着药方去抓药,他如今在医馆里待了二十余天了,对药房里六七百种药材的位置了如指掌,抓药明显快多了。

  除了周琴是因徐小明的直播过来的,下午、隔天又有眼疾的人陆陆续续过来,有想考飞行员的高中生,还有为了救人不慎摔落导致颅脑受伤、行动不便、双目失明的消防员。

  除此之外还有梨子、古月推荐过来的女生病人:“白医生,我患有甲状腺结节。”

  面对扎堆过来的病人,白苏都仔细帮忙看了,因病情类似,开的药方也大同小异。

  “谢谢你们又帮我推荐。”等白苏忙完后和古月、徐小明他们专门道谢了一声。

  “白医生,我只是提了一句,是他们自己来的。”徐小明嘿嘿笑着不敢居功。

  白苏知道他们这些人号召力是很强的,“谢谢了,待会儿给你抓一付养生茶,免费送你。”

  养生茶?

  徐小明最近喝药都腌出药味儿了,实在是不想再喝养生茶了,苦着脸哀求:“白医生,养生茶就算了,你实在要感谢,不如请我喝奶茶吧。”

  白苏说道:“奶茶添加剂太多了,不建议经常喝。”

  “唉。”徐小明飞快转动着眼睛,很快落在白苏漂亮的眼睛上,一脸可怜巴巴的说道:“要不白医生请我吃火锅?我一个人在这里吃火锅都没伴儿。”

  白苏正想说话,檀越恰好被宁远推着进来,他轻咳一声,将白苏的注意力拉了过来:“风寒了?”

  “没,只是这两天喉咙有些干痒。”檀越说道。

  “春夏养阳,秋冬养阴,秋天多喝水润肺。”白苏说着起身去抓了几颗罗汉果包起来给檀越,“再配点梨一起,止咳润肺效果挺好。”

  同时她还给徐小明抓了养肝明目的茶,给还在医馆里的针灸的周琴几人抓了点能调经止痛的当归四物茶。

  檀越拿着罗汉果,“我等下让阿姨去买点梨。”

  “不用,仓库里放着不少,我给你拿一些。”白苏让宁远推着檀越去后院。

  徐小明望着一起走进去的几人,目光沉了沉,“同样是病人,怎么他还能进后院?”

  “檀先生住隔壁的,关系比较好。”程冬冬解释道。

  徐小明懊恼得很:“早知道我也住到隔壁好了。”

  程冬冬上下打量了徐小明一眼,想得倒美,你就算住在隔壁师父应该也不会邀你进去的。

  在他看来,师父对檀先生是不一样的,不是见钱眼开,也不是见色起意,很奇怪的感觉。

  回到后院的白苏从房间里搬出了一整箱梨子,“现在想吃一个吗?”

  檀越闻着梨子散发出的淡淡清香,“这个梨子应该不酸吧?”

  “不酸,上次给你煮的桂花梨茶是最后从树上摘下来的,所以才有点酸,前面的品相都很好。”白苏拿刀削了一个递给檀越,然后又削一个递给宁远。

  宁远不好意思要,“白医生你自己吃,我自己来。”

  他拿了个梨子,拿边上削去了。

  白苏只好自己拿了梨子,坐在梨树下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口感酥脆清香,汁水甘甜,味道很好,“你拿回去直接吃也行,和罗汉果煮也行,多喝点,别把肺气咳没了。”

  檀越这会儿身体如同漏勺,但这段时间吃的药都在疏通经络、活血化瘀,怕影响药效,其他部分都不敢放重药。

  檀越点头应着好,配合得像个好学生。

  白苏就喜欢这么配合的病人,“秋三月,早卧早起,肺气才能得以舒展。”

  檀越听着觉得有道理,轻声念着:“早卧早起,与鸡俱兴,使志安宁,以缓秋刑,收敛神气,使秋气平,无外其志,使肺气清。”①

  坐在树下啃着梨的白苏怔住,错愕看向一侧的檀越,“你在念什么?”

  “早卧早起,与鸡俱兴……”檀越迟疑着重新念了一遍。

  白苏神色怔忪地打量着背出黄帝内经这一段内容的檀越,心底隐隐有些期待:“你怎么会这个?”

  檀越也不知道怎么就脱口而出了,他看着白苏眼中的神伤,心底莫名有些牵动:“之前做图时有看相关的内容,应该是那时记下了。”

  “这样啊。”白苏清润的眸子里浮出一抹失落,她点了点头,扯出一抹笑,“你记忆真好。”

  看着她眼中的失落,檀越忽然想起中秋那日的事情,刚想开口何信从外面跑了进来,手中还抱着一个箱子,“小师姐,有你的快递,好像是陆问寄回来的。”

  “你先回去忙你的,我去处理快递。”白苏起身去看快递,“何信,帮檀先生搬两箱梨子过去。”

  “诶。”何信转身就跑去帮忙搬梨子,抱起来后看檀越还在原地,于是催促着他快些走啊,送过去他就回来看陆问寄了什么。

  檀越心底无声叹了口气,随后推着轮椅回了隔壁。

  回到隔壁后,何信将梨子放到桌上就打断离开:“檀先生,我回去了啊。”

  “等下。”檀越让宁远给何信去取一些他喜欢吃的蛋糕。

  “这多不好意思啊。”何信赧然憨厚的笑笑,但双腿却是停了下来。

  檀越不动声色询问:“你来医馆多久了?”

  何信回答:“五年了。”

  檀越随口问着:“中医很难吧。”

  “不是很难,是超级难,我光学认药、制药就学了四年。”何信真的觉得太难了,“还好师爷和小师姐不嫌弃我。”

  檀越问道:“以前也是跟着白苏学吗?”

  “不是啊,一直跟着师爷,小师姐回家时才会跟着她一起学。”何信回答道。

  檀越抬眸,眸中目光深邃:“你没有其他师兄师姐?”

  “没有,小师姐家是家传,她这一代只有她一个。”何信解释了一句,“我是师爷看着可怜才收我的。”

  檀越敛了敛眼眸,没有吗?

  为什么她会叫人师兄?

  这时阿姨拿着下午剩下的蛋糕回来,交给何信,“白医生喜欢抹茶的,你别吃中间这一份。”

  “诶。”何信道了一声谢,提着蛋糕快步回了隔壁院子,“小师姐,檀先生又给了我蛋糕,你看看有好几块,阿姨人真好,还记得小师姐喜欢什么口味的。”

  白苏拆药的手一顿,侧目看向何信带回来的小蛋糕,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程冬冬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何信,真是个笨蛋。

  白苏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继续拆开药,里面有普通的药材,还有一种膏药,膏药闻着里面川穹、草乌、附子、芸香等药材。

  程冬冬也凑近闻了闻,啥都没闻出来,全是药味儿:“师父,这是那个杏林堂的风湿药?效果比咱们好还是不好?”

  “当然是我们的好。”白苏闻着药膏,药方挺精妙的,但少了几味药,药效少一半。

  “难怪眼红我们。”程冬冬又看了看上面贴的价格,顿时吸了口气,“没咱们的好,他这么点还卖五百块?师父,你就是不够奸商。”

  “适当就行。”白苏放下药膏,心底琢磨着这几位药,恍惚地觉得有点熟悉,是用甘草附子汤改的吗?但又不太像。

  捧着蛋糕在旁边吃着的何信眼巴巴望着白苏:“小师姐,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中医药方大同小异。”白苏一时间想不起来,只能将药膏放回去。

  程冬冬赞同,“还是得靠辩证。”

  “师父,那咱们还搭理他们吗?”

  “先看看吧。”白苏觉得有点熟悉,但暂时想不起来,只好先让何信将东西收起来,“今晚先做膏药吧,明儿周末,预订来取膏药的人很多。”

  “诶。”何信三两口将蛋糕吃完,就开始准备开始磨药材了,三人一晚上准备了两千份,也就是三锅的分量。

  两千份听着多,但第二天医馆一开门,就卖出去了不少,还有人预约着下午过来取。

  白苏让何信和程冬冬给大家取膏药,她则挨个挨个的针灸,一次性扎了三十个人。

  全部扎上后她便又开始看诊,排在前面的是一个五六十岁的大爷,走路摇摇晃晃的,明显看得出躯干重心不稳,步态紊乱得像是喝醉了酒。

  旁边的儿女小心搀扶着他往里走,“爸,小心一点。”

  等扶着老人坐下后,他女儿朝里面针灸的崔非妈妈笑了笑:“白医生,这是我爸,我们是看见崔非妈妈视频过来的,算是他们家的粉丝。”

  “我们看到崔非的情况一天比一天的好,所以也想着带我爸过来看看。”说话的女人也姓崔,名叫崔清,她指了指老父亲,“我爸上半年时发现走路老是摔跤,握物无力,去医院检查说没有脑瘤这类的病变,就是单纯的小脑萎缩。”

  因为发现及时,及时干预治疗了,目前崔大爷勉强还可以自己行走,但只能缓解,不能根治,后期还是会变得严重,“现在还只是动作不灵活,走路不稳,严重后会大小便障碍、记忆里严重衰退、生活无法自理。”

  崔大爷点点头,“对。”

  说话间觉得喉咙难受,轻轻吞咽了一下,但因为这个动作忽然呛咳起来。

  崔清连忙帮父亲拍着后背,帮他顺一顺气。

  白苏看崔清动作熟练,“平时都是你在照顾吗?”

  崔清点头:“对,我大哥大嫂工作忙,我算是个家庭主妇,所以平时就是我来照顾父亲。”

  “最近我父亲记忆力减退许多,我担心他变成老年痴呆,所以叫了我大哥回来一起想想办法。”

  旁边的男人是崔清的大哥,名叫崔高,他解释说道:“其实我们一直在找名医治疗,还去了春和堂,里面的大夫说髓海不足,要补肾益髓,针灸了一段时间,但效果不太明显。”

  白苏没想到会从病人口中听到春和堂,“他们医术挺好的。”

  崔清点头:“是挺有名的,但看病讲究个缘分。”针灸一次还八百,但效果却一般般。

  其实大夫说了很难治,但他们始终不甘心吧,所以又打听了其他名医,其中也看到了白氏医馆,他们综合比较觉得还是先找大医馆再试试看,但恰好看到白氏医馆的新闻以及反转。

  越抹黑说明越有真本事,平庸小医馆根本不会招人妒忌,所以他们直接略过其他医馆来找白苏了,“白医生,我父亲的情况还有办法吗?”

  “其他大夫说的也没错,的确需要补精益髓。”白苏给崔大爷把着脉,脉象沉濡微弱,身体机能退化严重,肌肉松弛且还在颤动,五脏六腑功能衰退,脾肾亏虚尤为明显。

  “肾主生髓,肾阳虚弱,精气不足,精气无法供养脑髓。”白苏同崔大爷解释了一句,“之前针灸吃药应当也是在为你补精气,但精气阳气亏损严重,不是几天能补回来的,而且你父亲年纪大了,本身身体机能也慢慢衰退。”

  从辩证来看,白苏认为春和堂大夫是没有错的,只是崔家没有耐性,也不愿意接受这个必然的结果。

  崔清也觉得自己有些急躁了,“但我看网上都说你针灸效果好。”

  白苏有内力加持,但没做解释,而是直接说道:“万物生长是有规律的,有些东西用完了就是没了,我能做的是针灸刺激它恢复一点,慢一点使用,没办法让他和年轻人一样。”

  崔高崔清两兄妹都听懂白苏的意思,“那还是请你帮忙针灸和开药试试吧。”

  “行。”白苏取出银针帮崔大爷针灸,小脑萎缩需要针灸百会、四神聪、风池等穴位醒神开窍、 补益脑髓,另外再针灸内关、三阴交等穴位滋补肝肾,除此之外还加了督脉上的命门穴。

  脚底涌泉穴可以补肾阴虚,那命门穴补肾阳就最厉害了,针灸这儿强肾固本,强好了气血自然慢慢就旺盛了,气血一好身体就好,身体好就不容易衰老了。

  白苏给崔大爷针灸上后,又给他开了经方补髓丹,补髓生精,和血顺气。

  过来治骨折的病人问道:“白医生,这个补髓丹能治老年痴呆吗?我爸也是脑萎缩后变老年痴呆了,平时都认不得人了。”

  白苏颔首:“一般脑髓不足的都可以用。”

  “但最好把脉辩证后再看开药,有些用量需要加减。”

  病人应着好:“我这就给他挂号带来他。”

  白苏点点头,将药方递给崔清后继续给后面的人看病,后面进来的是老熟人张颖。

  看到本该在家养胎的她进来,白苏还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不舒服吗?”

  张颖脸色有点僵,有些无奈的看了眼跟着进来的婆婆。

  跟进来的婆婆直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压低了声音问道:“白医生,你医术这么好,应该能把出她怀的是男是女吧?”

  白苏:“……”

  她会,但不想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