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越看了下手中的小勺, 又看了看桌上放着的蜜桂花,语气有些迟疑:“不是这样的吗?”

  “可以这样,但一般人都直接吃糕点。”白苏疑惑打量着檀越, 没想到他竟然也会将蜜桂花浇上去。

  “我想你放在旁边应该是用来搭配的, 所以就放了。”檀越也没多想, 刚才看到就下意识的舀了一勺, “这样会更好吃?”

  “我觉得会多一股清香。”白苏也不知道不爱吃甜的檀越会不会喜欢, “你尝尝看。”

  “好。”檀越拿起桂花糕, 一股清甜扑鼻而来, 闻着倒也不腻,尝了一口,细腻松软, 香而不腻, 比他以为的甜更淡一些,“恰到好处, 很好吃。”

  白苏扬起嘴角,“以前也有个不爱吃甜食的人尝过后夸好吃。”

  檀越看她提起对方时是愉悦的, 下意识地问:“谁?”

  “一个再也见不到的人。”白苏抬眸望向檀越的脸, 脑中浮出师兄清风霁月的模样, 语气里不由自主的透着一丝惋惜。

  檀越不知怎么的,听到这话后心情莫名一松, “抱歉。”

  “没事的。”白苏又看了两眼檀越的脸, 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真的太像了。

  檀越注意到她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我脸上有什么?”

  “没什么。”白苏心情低落地转开视线, 低头拿起勺子往桂花糕上浇了一些蜜桂花上去,均匀涂抹后吃了一口, 松松软软的,还带着独特香甜,甜味刚好压下心底的一抹难受。

  “这个桂花糕再配上一杯桂花梨水就更合适了。”白苏转移着话题,随即起身去端出门前煮上的梨水,然后取了两个杯子过来倒了两杯果梨水,一杯给自己,一杯给檀越:“喝点梨水,滋阴养肺。”

  檀越端起杯子,里面飘着小小桂花和切成细丝儿的梨子,闻着清香淡雅,喝着也不错:“不错。”

  “喜欢就好。”白苏喝了口水,梨子是后来摘的,微微有点酸,“春夏养阳,秋冬养阴,秋天养生先养肺,这两者都有止咳润肺功效,要多一些。”

  檀越又喝了一口,“有一点酸。”

  “《脏气法时论》里说:肺收敛,急食酸以收之,辛泻之,秋天宜收敛,多吃点酸的才对。”白苏笑着给檀越科普了一下,“不过你牙还好吧?别喝太多以免牙酸吃不下饭。”

  檀越觉得白苏只是为梨子酸找了个借口,扬唇笑了笑,“还好。”

  白苏笑了笑,喝着梨水继续吃桂花糕,檀越也继续吃着,平时不爱吃糕点的他竟然也吃完了整整一块。

  白苏扬起嘴角,轻声对檀越说道:“反正你都过来了,要不这会儿我就帮你针灸吧。”

  檀越颔首应好。

  白苏去洗手取针,“今天后背觉得如何?”

  “尾椎处有一点胀。”檀越慢慢的脱着衣服,露出流利的腰线。

  白苏回头,视线落在他白皙瘦削的后腰上,有些瘦了,她伸手轻轻按了按窄腰处,“这样疼吗?”

  刚洗过冷水的指尖有些凉,落在腰背处时,激起一丝酥麻,檀越身体微微有些紧绷,压了压声音:“不疼。”

  “只是胀吗?”白苏又按了按。

  檀越忍着心尖上的怪异,又回了一句:“还有点麻。”

  “再针灸两天知觉更明显,大概会疼。”白苏拿着银针走到檀越身后,开始帮他针灸,“我扎了。”

  针灸时的疼痛感再次袭来,檀越心底的旖旎消散,脸上又有些发白,“这两天肩膀以上针灸都不太疼了。”

  “因为上面经脉通了,通则不痛嘛。”白苏继续帮他针灸后背,“会一天比一天好的。”

  檀越相信白苏,“再等几个月,我是不是就有希望站起来了。”

  “有。”白苏觉得银针的效果还是比金针差了一些,可她拜托老黎打听的老手艺人还是没有消息,“要是有金针就好了。”

  檀越之前听她说过,“我有让宁远去找,找到告诉你。”

  “好啊。”白苏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她继续帮檀越针灸着双腿,全都针灸一遍后就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守着,“要喝水吗?”

  “不用。”檀越的双手都插着银针,没办法动。

  “你想喝的时候和我说。”白苏自己端着梨水,靠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夕阳,夕阳倾泻洒进屋里,光影斑驳,衬托出老房子的几分厚重感。

  此时院子隔壁、前面都传来小孩子嘻嘻哈哈的笑声,玩游戏的,跳绳的,捉迷藏的,听着特热闹,白苏不由感慨一句:“好热闹。”

  檀越也听见了,“是很热闹。”

  白苏有些羡慕他们的无忧无虑:“小孩子就是好玩。”

  檀越问白苏:“你小时候也是这样吗?”

  “我小时候?”白苏怔了下,没想到他会提及自己小时候,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家里巷子里没有同龄小孩,要么比自己大,要么比自己小很多,大部分时间她都自己一个人玩,“我小时候很无趣的,基本上都是跟在爷爷身边背药材、背医书。”

  檀越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幼时:“我小时候也挺无趣的。”

  “怎么会?”白苏诧异地看向檀越,她觉得檀越这种出身的人应该什么都玩过才对。

  “是真的。”檀越解释,“很小就学各种东西,也没怎么玩过。”

  白苏忽然生起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那看来咱们俩的童年都挺无趣的。”

  檀越轻轻嗯了一声,转头看向窗外传来嬉笑声的方向,语气有点羡慕:“小镇里总是这么热闹吗?”

  白苏点头,“人多就热闹。”

  “不过我们家人少,一直都挺冷清的。”

  檀越声音淡淡的:“我家也是。”

  “除了年底,其他时间都很难聚一起的。”

  檀越出车祸后,父亲也只是匆匆来看了一眼又去忙工作了。

  白苏想着檀越治病这么久,身边一直只跟着助理,没有亲人陪同,就连中秋节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也不知道家里是个什么糟心情况,心底忍不住同情起来。

  檀越垂眸看了眼手腕上的针,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没事,都习惯了。”

  越是这样,越觉得可怜,白苏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要不我们晚上一起过中秋吧。”

  檀越怔忪抬眼,恰好对上了白苏同情的目光,知道她是误会了。

  其实白苏说完后就有点后悔了,太没边界感了,想想还是算了吧,“你应该也不方便,要不……”

  檀越怎可能错过这个机会:“方便的。”

  白苏怔了下,看他答应得痛快,好像没有为难的意思,“那想吃什么?我去弄。”

  中午她简单吃的剁椒鱼头、椒麻鸡和白灼菜心,晚上多了檀越就不能随意糊弄了。

  檀越眼睛都透着笑意:“都行。”

  临时决定一起过中秋,保姆阿姨将做好的饭菜送到了白苏家中,原本只摆了三个菜的桌子一下子摆满了菜,鸡鸭鱼海鲜全都有,一下子就丰盛了起来。

  白苏看着满桌的菜,感觉吃不完:“好多啊。”

  “白医生,今天过节,当然要多做一些了。”保姆阿姨将碗筷摆好,然后小声说道:“谢谢你陪檀先生过节,这样檀先生就不用孤零零的一个人吃饭了。”

  白苏看了眼坐着轮椅过来的檀越,过去推他到梨树下。

  两人就坐在梨树下的桌旁,两双碗两双筷,在夕阳的光影下慢慢吃起了饭。

  檀越尝了尝白苏做的香煎糍粑,外酥里糯,味道很香,“这个是什么,糯米做的?”

  “这是糍粑,你没吃过吗?”白苏好奇问檀越。

  檀越点头:“吃过红糖糍粑,但是长条的,和这个不一样。”

  “这是王婆婆手工做的,可能和购买的口感不太一样。”白苏和檀越解释了一下。

  檀越又指着旁边第一次见的黄粑又问:“这又是什么?”

  白苏又同他解释了一下:“这叫黄粑,是糯米粉做的,里面加了红糖,我们这边家家户户都有做这种的。”

  檀越尝了尝,觉得还挺好吃的。

  白苏提醒檀越:“是糯米做的,你别吃太多,小心积食。”

  檀越点头,但最后还是没忍住多吃了一些。

  不知怎么的,他就是觉得今晚的饭菜特别香。

  为了配合中秋,白苏也饮了几口桂花酒,香甜甘醇,绵柔爽净,不过也仅限几口了,喝多了她会醉。

  吃过晚饭,天渐渐黑了下来,月亮升起,高高悬挂在空中,又圆又大,清皎月光倾泻而下,将小镇照得亮堂堂的。

  巷子里的小孩不知道从哪里拿了小烟花出来,在空旷处放了起来,五颜六色的,灿烂极了。

  白苏本想推着檀越回家的,看到烟花后不由停了下来,就坐在路边的台阶上,安安静静的看着小孩们玩闹,无忧无虑的,特别开心。

  “白苏姐姐,你吃过晚饭了吗?”王婆婆家的小孙女贝贝跑了过来,眼巴巴地问道。

  白苏给她理一理头发,“吃过了。”

  贝贝又问:“你怎么不来我们家吃饭?”

  白苏和她解释:“因为今天团圆日啊,这是和家人一起过的。”

  “噢噢,白苏姐姐也要和家人一起吃饭。”贝贝瞅了眼旁边轮椅上的檀越,这个好看哥哥是白苏姐姐的家人吗?

  不过小孩子玩性大,看了眼就跑开继续去拿焰火玩去了,“白苏姐姐你看,我是小仙女~~”

  周老三家的儿子也拿着小烟花转圈圈,“我也是会放烟花的小王子。”

  白苏笑眯眯地看着小孩子们:“小孩子真快乐。”

  “是啊。”檀越目光温润的看着一群嬉笑玩闹的小孩子,看着很快乐,眉宇间积久不散的郁气也逐渐散去。

  他转头看向光影里一直笑眯眯的白苏,眼里都是光,神色也极为鲜活,像个小姑娘,和平时冷静把脉的白大夫很不一样。

  察觉到他一直看着自己,白苏扭头望去,恰好对上他温和清隽的脸,眉宇间没有了郁气的檀越有着和师兄一模一样清风霁月。

  昏黄灯光下,喝了几杯酒的她恍惚地觉得师兄就在眼前,情不自禁出声:“师兄?”

  “你叫我什么?”檀越听到她的声音,眸中温柔渐渐少了几分,她叫师兄?师兄是谁?

  白苏眨了眨眼,忽然清醒过来,他怎么可能是师兄?都怪自己喝了那几口桂花酒,都开始胡言乱语了,她捏了捏眉心:“没什么。”

  “是吗?”檀越总觉得她像是在透过自己看谁,心底隐隐泛着起一丝妒忌。

  “真的没什么。”白苏手支着脸,遮掩了大半的情绪。

  檀越轻声道:“可你的眼神告诉我,不是这样的。”

  这么明显吗?

  白苏重新抬眼看向檀越的脸,有时候她会想,这么像,他是不是就是师兄啊,或者是师兄的子孙后代?

  就是这样的目光。

  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檀越觉得白苏在透过自己看谁:“我是不是和你认识的人长得很像?”

  他记起在医院时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所以你第一次见我时才会很震惊?”

  白苏没想到他这么敏锐,“没有啊,只是看你长得好看。”

  檀越并不信她这话,“你可以告诉我,兴许我可以帮上忙。”

  说出来你也帮不上忙的,白苏轻轻叹了口气,犹豫了半响后还是没忍住的问了一句,“你家一直都姓檀吗?”

  檀越颔首,却也有些不明所以。

  白苏犹豫着开口:“……那你祖上有个叫檀青的人吗?”

  檀越听到这个名字心脏重重地跳了下,但脑中仍旧有些茫然,“我不清楚,我可以回去查查。”

  “算了,不用了。”白苏肩膀微微下塌了一些,知道也没有任何意义。

  檀越轻声说道:“但你看起来有些难过。”

  “没有难过,只是羡慕他们热热闹闹的。”白苏当做什么都没有问过,朝檀越扬起一抹温柔浅笑,“只有咱们俩是一个人过中秋。”

  檀越纠正:“我们一起过的。”

  “对啊,谢谢你啊。”白苏说着站起来,拍拍裤子上不存在的灰尘,推着檀越回家,“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檀越看她不愿多说,也不再追问,任由白苏推着自己回到隔壁。

  送到门口后,白苏就不进去了,站在门口同檀越说了一声:“中秋快乐。”

  檀越也回了一句:“中秋好。”

  两人互道了一声祝福,相视一笑后白苏就转身走了,穿过洒满月光的小巷回到家中。

  脑袋昏昏沉沉的躺到床上,迷迷糊糊地似梦见了在药王谷的日子,白苏几乎每日都跟着檀青一起学医制药,因此和他最亲近。

  梦里的她发现自己药箱里面的救命丸不多了,语气亲近地对檀青说:“师兄,分我几颗吧,我回头做了还你。”

  檀青含笑分她。

  白苏又翻了翻笔墨纸砚,“师兄,将你的笔墨借我一套,我下山买了还你一套新的。”

  檀青直接送她一套新的,“回头帮我抄医书吧。”

  白苏又跑到师兄的院子前,“师兄,你顺带帮我炮一下生附子吧,我改天给你做附子猪蹄汤。”

  “师兄师兄……”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苏才睁开眼,望着窗外灼灼月光,无声的叹了口气,许诺了师兄好多,可还没等她一一兑现承诺,她就被洪水冲走了。

  如今是没办法兑现给师兄的承诺了,那她作为‘长辈’,以后多照拂一下檀越吧。

  隔天。

  白苏起来,将收到的中秋礼盒整理了一下,大部分都是月饼和水果,全都放在客厅里等何信程冬冬回来吃。

  檀越送的礼盒格外突出,白苏打开看了看,发现一盒是月饼,一只盒子里装着的是一只高年份的人参。

  “!!!”白苏呆住了,这也太贵重了,连忙提去隔壁还给檀越,“这只人参至少六七十年,太贵重了,无功不受禄,我不能要。”

  檀越刚睡醒起来,正坐在石榴树下晒清晨的太阳,“你让我恢复得很快,送你一份礼物也是应该的,你收着吧。”

  白苏将盒子放在桌上:“你已经翻倍给诊费了。”

  “不一样。”檀越知道白苏之前想买高年份人参,所以专程买来送她,“你收着吧,我拿着也没用。”

  “可以放在家里急用,或者做成救命丸急用。”白苏不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

  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檀越轻声说道:“我也不会做,不如你做吧,做好了分我几颗,我拿去送长辈。”

  白苏考虑一下,觉得也可以,她之前买人参本来也是想制作这个救命丸,“那好吧,我出其他药材,到时候我分几颗。”

  檀越没意见,“吃过早饭了吗?”

  “还没。”白苏早起检查盒子发现人参就匆匆赶过来了,完全没顾上。

  “就在这里吃吧。”檀越让阿姨将做好的早餐端进来。

  阿姨做的早餐也挺丰盛,面包、煎蛋、蒸饺、水果蔬菜都有,营养搭配得很好。

  白苏正巧也饿了,于是又在檀越家蹭了一顿早饭,回家后开始预备救命丸需要的药材。

  家里有十余年的川芎,可对比上五六十年的人参就觉得有点寒碜了,于是白苏打电话给药材供货商,想问问他还有没法子拿到更高年份的药材。

  老黎表示没有,“现在市面上的药材年份都短,我能找到十几年的给你已经是千辛万苦了。”

  “沈氏药行和李氏药行估计有,你要不要去打听打听?”

  一听沈氏药行,白苏下意识的皱眉,“杏林馆的人想买我家止疼贴。”

  “……怎么这样?”老黎听完也皱起了眉,“野生药材就这么几家,其他想买可能只能看看个人收藏家了,我在圈里给你问问。”

  “麻烦黎叔了。”白苏挂掉电话,也同平时合作的采药人联系了,如果有会送过来。

  挂掉电话后,白苏订购的医用耗材、电脑、显示屏也送到了,送货师傅帮忙安装着。

  王婆婆、文大妈他们看到后都围了过来,好奇打量着门口墙壁上贴着的一块显示屏,“这是什么啊?”

  白苏解释道:“医馆改成预约挂号了,以后来了就在这上面扫描登记一下,就会按顺序叫名字,不用再堵在门口了。”

  “哦哦哦,和医院一样了是吧?”王忠凑过来看了看,然后扫描注册一下账号,“哎呀,明天后天大后天全都满了?”

  白苏嗯了一声,“昨晚就都满了吧。”

  王忠数了数号:“只有一百号,很多人挂不上吧。”

  白苏:“差不多够了,针灸和买止疼贴是单独的。”

  王忠:“那这样还挺合理,每天针灸和取药的不挤在一起,人就没那么多。”

  白苏点点头,“对。”

  “挺好挺好。”王忠朝白苏竖起大拇指,“你们医馆越来越有名气了,我有时候去外地出差都有人问我咱们C城是不是有个白氏医馆是不是真能治腰椎病,我怕他们让我走后门,我都没敢说咱们是邻居,就只告诉大家我亲测有效。”

  大家闲聊间,檀越坐着轮椅过来,文大妈等人都朝这个新邻居看了过去,“檀先生,这两天好点了吗?”

  檀越颔首,轻声说道:“好多了。”

  文大妈笑着说道:“白苏医术好,你找她帮你治是找对人了。”

  檀越嗯了一声,转动轮椅走向白苏,“我来帮你弄后台数据。”

  白苏点了点头,同文大妈她们说了一声就推着檀越进屋,在他的帮助下,白苏弄好电脑打开了后台,后台功能强大,令人看得眼花缭乱。

  她简单熟悉一下后,就需要将医馆里的药材等录入檀越他们给的一个系统,里面会做好成本价和卖价,以后算账就能简单许多。

  “是这样的吧?”白苏问一旁的檀越。

  檀越看了一眼,“对。”

  “那就好。”白苏翻出药材的进货价格,然后一个一个录入进去,同时还要写上库存数量,一共七八百种药材,看得她头昏眼花。

  正当她看花了眼时,回家过节的陆问过来了。

  陆问手里还提着一大袋水果和两盒上好茶叶,打算好好孝敬一下她,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白苏和檀越坐在桌前,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心底嘀咕师父和檀先生关系这么好了?

  “师父,我来了。”他出声打断。

  白苏看到他的刹那,眼睛一亮,“快点进来。”

  陆问没想到看到她这么激动,看来师父还是很想他的,立即凑近白苏身边:“师父,我昨天就想过来的,但被亲戚们缠住了,师父中秋快乐。”

  “没事,现在刚好合适。”白苏指着电脑,“帮我把这些资料做进去。”

  陆问看着新款电脑,“医馆升级了啊?”

  “对啊。”白苏将厚厚一叠价格单递给陆问,“快弄,争取中午前做好。”

  陆问傻眼了,这么多,中午前哪做得完啊。

  白苏不管他,推着沉默的檀越快步走开,等走远了长舒一口气:“让他做,我们终于可以歇歇了。”

  檀越听出一丝偏心,微抿的嘴角缓缓松开,“你好好休息下。”

  “嗯。”白苏给檀越倒了一杯水,自己也喝了一口,喝完后就去库房房清点药材。

  “我做什么?”檀越想跟进去,但库房这里有一道很高的门槛。

  白苏也没什么要檀越帮忙的,但看他无聊,于是指了指院里的簸箕:“你帮我将簸箕里的药材翻一翻吧。”

  檀越应好,将簸箕里的药材翻一翻,恍惚地好像曾经做过许多遍,但他明明没有接触过。

  檀越很困惑,但又实在想不起来,揉了揉发胀的脑袋,怎么又疼了?

  “又头疼了?”白苏注意到檀越的异样,出去帮他把了把脉,脉象有点乱,“是不是累着了?我给你针灸一下?”

  檀越摇头,“不用了,晚上再针灸。”

  白苏颔首:“那你先休息一下,实在不舒服就回家。”

  檀越应好,帮着将剩余的草药翻完后才回家。

  家里药材很多,白苏清点到下午四点才整理好,将数据递给陆问让他全部录入时,何信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师姐?”

  白苏听到何信的声音,转头朝外望,看到何信和程冬冬一起走了进来:“你们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提着大包小包的程冬冬说道:“我妈卤了许多卤味,催我早点带来给你尝尝。”

  “今天刚好村里有人开小货车去县城,我就顺路搭车过来,还顺道将小师姐你们之前买的稻子都运过来了。”何信指着门口的方向,“我已经喊王婆婆她们去搬了。”

  “那我们一道去搬吧。”白苏放下手里的活,跟着陆问几个一起去搬东西。

  几人搬了七八趟,终于将何信带来的东西全搬进院里了,一千斤稻子,十个大南瓜,一袋子菜,半袋子生姜,两袋核桃,另外还有从河里捞的二十几条鲫鱼和一篓子山沟里常见的小石蟹。

  稻子是白苏之前预定的,她按市价算了算稻子的价格,最后给何信拿了二千块。

  何信忙说道:“小师姐,钱多了。”

  “不多,还有这么多菜你拿去卖还比我给的多,你拿着吧。”白苏知道何信家的情况,自然会想法子多补贴他。

  “新鲜稻子是不是更好吃?信儿你家还有吗?要不也卖一点给我吧。”程冬冬看懂师父的意思,也跟着问道:“我爸妈老说买的大米不好吃,还是得自家种的才更香。”

  何信点头,“还有的。”

  程冬冬拿出手机和家里爸妈说了一下,“那回头我买三四百斤,应该够家里吃一年了。”

  何信激动应下好:“好,我改天就让我家里人送来,到时候再给你们带家养的鸡。”

  “不用不用,留着过年吧。”程冬冬已经收了何信送的核桃了,可不能再要其他东西。

  陆问也附和了一声:“没错,过年我们家也要买鸡鸭过年,到时候找你家买。”

  白苏说道:“他们家还养了几头猪,过年也可以找他家买。”

  “几头?能留一只给我们家吗?”程冬冬记得爸妈最喜欢跑乡下买猪做腊肉了。

  “四头。”何信点点头,“给你留着。”

  “就这么说定了哈!”程冬冬忙将这消息告诉父母,陆问也问了问家里的奶奶,最后和白苏、王婆婆一起承包了何信家的一条猪。

  何信也开心,父母本来还担心养太多不好卖,现在都不愁了,“谢谢你们帮我。”

  “这有啥,谁让你是我小师叔呢。”程冬冬拍拍何信的肩膀,然后看向陆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上午就来帮师父做资料了。”陆问揉了揉看花的眼睛,然后指着电脑说道:“你们再检查一遍吧,我怕我看错了。”

  程冬冬眼睛好使,于是就去复核数据去了,白苏则领着何信和陆问去做止疼贴,一次熬一大锅,一锅能有五百来份。

  等准备工序就绪,第二天医馆就重新开始营业,门外还是聚集了几十个人,但整体看起来比之前少了许多,也没那么吵闹了。

  现在分为上下两个批次,登记在上午买止疼贴的人赶在八点到八点半之间来就行,针灸的人也这个点进来。

  白苏直接一次性给二三十号人针灸上,留针结束取针就行,如需拿药也一并开了,这样既节省白苏的时间,也节省病人时间。

  等白苏一次性针灸完,就开始给其他看诊病人把脉,一切都井然有序,医馆里也不再闹腾腾的了。

  “这样还挺好,比之前看病安静多了,也不用一大早就来守着排队。”带儿子过来复诊的李林觉得自在许多,不用担心来针灸、买膏药的人听到儿子的病情。

  白苏也觉得稍微安静了一些,“你家小孩最近怎么样?”

  说起孩子,李林语气就轻快不少,“白医生,我家孩子这两天喊他,他会转过头看我们了,虽然没有回应我们,但已经很好了。”

  “转头看你也是在回应你,不是要说话才叫回应的。”白苏帮小孩把了把脉,心脾两虚、心火上扰的问题仍在,不过经脉里的浊痰好了不少。

  李林抱住儿子,咧开嘴笑了起来:“您说的是,是在回应我们了。”

  小孩被爸爸抱得很紧,有点点不舒服,但还是乖巧没乱动。

  白苏按照小孩的脉象,然后拿笔开药方:“继续吃之前的药,今天还是要针灸吗?”

  李林点头,“再针灸一次吧。”

  “我没有挂那个针灸号,可以针灸吧?”

  “可以,其他时间我只是想留给看诊的病人。”白苏看着乖乖巧巧的小孩子,“如果可以最好是每天都针灸,效果会更好。”

  李林也想的,但他和妻子都有工作,实在是脱不开身,只能抽空请假过来:“我家孩子只黏我和他妈妈,不要公公婆婆照顾的,所以我得和孩子妈妈商量一下看谁请个长假过来照看才行。”

  白苏点点头,“预备一个月时间吧。”

  她帮小孩针灸上,又继续帮后面一人看诊,后面一位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他身边跟着一个女儿。

  女儿说道:“白医生,我们是十号。”

  “白医生,我表妹刘春之前来找你看过病,在你这里拿了治淋巴结节的药,她吃了药效还挺好的,我爸刚好有肺结节,不知道你这里有没有办法。”

  “结节很小,暂时没有变化,医生让观察着,如果过段时间不好就建议切除,我们是想好好控制住,只要不恶化就行。”

  “我先看看。”白苏帮男人把了把脉,痰浊瘀阻明显,“后背痛吗?咳嗽有痰吗?”

  中年男人点点头。

  “抽烟吗?”

  “抽。”

  “我爸一天一包烟,抽得厉害得很。”女儿江荷在旁边搭腔,“然后他是在工厂里上班的,灰尘特别大,去年身体检查都没有,今年就有了,我怀疑可能还是灰尘太多的缘故。”

  白苏点点头,“应该有点关系。”

  “他痰浊瘀阻明显,但整体来说还算好,从脉象来看并没有严重损伤气机。”如果已经损伤气机,说明就是癌症之类的了。

  “吃一个月药散结的药吧。”白苏开了一方子,药方上只有金荞麦、蒲公英、浙贝母、枇杷叶、石韦、射干,金荞麦、蒲公英是肺痈要药,效果极好。①

  江荷点点头,“你平时需要注意饮食吗?”

  “少吸烟,多休息。”白苏顿了顿,“平时饮食正常就好。”

  “对了,你们知道神仙豆腐根吗?”

  江荷摇头,她还是第一次听说:“什么是神仙豆腐根?”

  白苏告诉她:“神仙豆腐根就是可以做绿豆腐那种,可以用它的根茎炖小公鸡,也可以打磨成粉平时吃,对肺结节、尘肺病、肺结核都有效果。”

  江荷还是不知道。

  白苏看两人都不知道,只能说道:“想给你们省钱的,但既然不认识就算了,你从我们医馆买吧。”

  她给两人开了半斤的用量,让何信打磨成粉给江荷。

  “师父,这个神仙豆腐根真的可以做豆腐?”程冬冬翻着手机,药材宝典上介绍神仙豆腐根学名是二翅六道木,“好吃吗?”

  白苏在药王谷吃过:“好吃。”

  陆问也看了看科普,“这东西还能抗衰老、抗炎、抗肿瘤?真的假的?”

  “这得看怎么用。”白苏刚说完就听到外面传来争吵声,她偏头朝外看去,看到一个挎着包的大码女人推开一个年轻女孩,一脸不爽地吼着:“你干嘛插队啊?”

  “我没有插队啊,上面排着号的,还有五个人就轮到我了。”年轻女孩指了指门口挂着的显示屏,“我只是去买点吃的,不是没有排队。”

  大码女人:“胡说八道你,大家都排着队的,你插进来就是插队。”

  “不是,现在是按挂号来的。”其他人也耐心和女人解释规则变了,“你看墙上贴着通知的,你自己扫码挂号吧。”

  “还要排号?”女人刚才看到只要二十来个人,还觉得自己捡到大便宜了,竟然还要排号?她扫码看了看,发现今天以及后面几天都没有号,立即不满的嚷嚷起来:“之前可没说要挂号,害得我们白跑一趟。”

  “我都不知道这个规矩,现在都来了总不能回去吧,你得重新给我加个号。”女人走到门口,颐指气使地安排白苏。

  其他几个不知道预约白来一趟的人也凑过来询问:“我们从外地大老远过来,没办法耽搁太久,能让我们一下看吧?”

  “后面还有很多人,我不确定给你们加了后面的人又要等多久,你们挂号再来。”白苏不愿意才刚开始实施就打破规则。

  “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改变规则了又不通知到位,害得我们大老远跑来,结果看不到就喊我们离开,这怎么能行?”大码女人拍了拍自己几万块钱的背包,直接站到刚才排着的队伍里,“反正我今天必须看病,不能白跑一趟!”

  “这人有毛病吧?好好说我们还说不定让她看,这样谁乐意啊?”陆问撸起袖子朝外面大喊:“只按挂号看病,没有挂号排着也不看。”

  “你们让开,我们是挂了号的。”小姑娘等人不满地看着这几个不挂号还插队的女人,“快点走吧,你们别闹事。”

  大码女人看白苏真的不让她们看,气得拿出手机一顿小作文,“大家快来看看啊,白氏医馆态度恶劣,大老远来看病却不给看,歧视我们这些外地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