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魏微抱手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表情不耐烦地皱着眉,“怎么是你啊,时星予?”
时星予也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道了一声,“魏微,好久不见。”
“哎哟,小时,你和这位老板认识啊!”何太激动地一拍手,“那真是太好了!”
魏微翻了个白眼,“别站着了,赶紧看,看完我还有事。”
何太领着时星予看了一圈房。无可挑剔的两居室,单从装修就能看得出来是花了大手笔的。
里头的家具软装自然查不到哪里去。
何太招呼她们两人坐下,热情得像是在自己家,“来来,喝水喝水。”
茶几的两端,魏微懒散地靠在沙发上,表情刻薄又孤高。
时星予则是规矩地坐着,肩膀微微内收,双手捧着矿泉水瓶置在膝头。
“想好了没,租还是不租?”魏微直白地问。
何太小声提醒:“老板,租金还没谈呢……”
魏微“哦”了一声,问:“你之前租给她什么价?”
“1500。”
“行,那就1500。”魏微一甩手,“租赁合同准备了没?”
“等……等一等。”时星予拦道。
这样的楼盘,这样的地段,这样一套小平层,哪怕挂三万都是捡漏价……
“为什么这么便宜租给我?”
“怎么,你该不会以为是向晚沉让我这么做的吧?”魏微反问。
时星予没有说话。
“呵,”魏微哼笑一声,“时星予,如果是向晚沉让我这么干的,你觉得我会答应帮她吗?”
“她在你手里栽过一次还不够,我难道还会把她往火坑里推第二次?”
简简单单地两句话,却将时星予脸上的血色剐了个干净。
“想知道原因?”魏微勾起一个并不友好的笑,刻薄地道:“那我就告诉你好了。我这套房子里出过命案。”
“那个omega背叛了她的alpha,导致alpha在易感期内失控,过失杀人。”
“而能在这里买房或是租房的人,怎么也算是有些钱的。”
“这些人重风水,来过几波,都说太凶要不起。”魏微优雅地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留做停顿。
“房子空关着终归不好。总需要有人来……”她偏头,似是在想措辞,良久才渗人地一笑,“祭一祭。”
“刚好你凑了上来。”
“这样的理由够了吗?时小姐。”
一旁的何太已经没声了,嘴巴微张着,一副学到了的模样。
说罢,魏微不给时星予反应的时间,翻开合同,在租金一栏上潇洒地写下一个快要起飞的“1500”,而后把手中的笔扔过去,“我刚说了,我还有事,你愿意租就签字,不愿意我也没兴趣求着你。”
时星予拾起笔,在魏微离开的脚步声中,签下自己的名字。
“谢谢。”她说。
魏微对她的敌意昭然若揭,刚才那个不知真假的故事也带着强烈的警告意味,但她依旧感激。
无论如何,魏微都是帮了她的。
而坐上车的魏微,吐出一口憋着的浊气,给向晚沉去了个电话。
“戏演完了。至于你那白眼狼领不领情我就不知道了。”
“她没怀疑吧?”
魏微翻了个白眼,“怀疑了,但被我怼了回去。”
“你这omega不逼不行。”
“你别凶她。”
“……”魏微想挂电话了,但还是耐着性子问,“房子是你的,那她打过来的租金,我怎么处理?”
“账户发给你了。让她打在这张卡上。”
“这好像不是你的账户?”
“我专门为她开了个账户。”
向晚沉后半句话还没说,魏微已经感觉到阵阵头疼了。
“我先替她把钱存起……”
魏微额角神经一跳,直接挂断了电话,扔脏东西一样把手机扔得老远。
有些恋爱脑,压根没救!
-
时星予出院的那天,向晚沉有事没能来。
但派来了自己的秘书和管家。
“抱歉时小姐,异地项目出了问题,向总搭乘今天的早班机出差去了,所以没法来接您出院。”
时星予局促地点头:“好、好的。”
等坐进车里,时星予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尴尬,想与秘书解释她们之间的关系。
又觉现在这般开口,不仅突兀,还带着点欲盖弥彰的味道。
于是讪讪作罢。
“对了,时小姐,在送您去紫山苑之前,能请您和我去一个地方吗?”
时星予向来不会拒绝人,她先点了头才问:“去哪儿?”
车停在了一家宠物医院的门口。
护士等在门口接应,见她们来,堆着满脸亲切地微笑迎上来,“是向总这边来接可乐的吗?”
时星予心里一紧,可乐……
可乐是她六年前捡的一条流浪狗,捡到的时候脏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等洗干净了,宠物店的老板和她们说,她们很会捡,捡了条边牧回来。
还是条黑白双色,长相秀气的漂亮边牧。
“可乐……怎么了?”时星予问。
护士同她说了一下可乐的情况,着凉发烧,又是呕吐又是拉肚子,现在还有些咳嗽,不过回去好好喂药就可以了。
上到二楼的住院区,好几只猫猫狗狗在打吊针,蔫蔫地趴着。
气氛莫名令人难受。
时星予不安地抿着唇,跟着护士到了最里一间,偌大的“豪华病房”可乐缩在角落里,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紧张地观察着四周。
“可乐,你的主人来接你了。”护士热情地冲小狗招着手。
主人……时星予觉得自己不配这个词。
当初分手的时候,她一走了之,把可乐扔给了向晚沉。那只最黏她,黏到让向晚沉吃醋的小狗,她说抛弃就抛弃了。
连自己爱的人也是。
她卑劣又懦弱,只会一味的逃避,哪怕知道会伤害他们,却还是选择了自己。
她突然觉得自己或许没有资格责怪她的父亲,她和他大抵是同一类人吧。
“怎么了呀?”护士弯腰进到“病房”里,指了指门口的时星予,笑问:“不想走啦?”
可乐的迟疑,是对过去六年无声的控诉。
时星予羞愧地低下头,让开了一步,露出身后的秘书。
黑色的鼻尖抽动,可乐终于认出了时星予的味道,一下扑进时星予的怀里。
它舔舐她,它呜呜咽咽地求抱抱,后脚一蹬一蹬地往时星予怀里拱,毛色柔亮的尾巴几乎摇出残影。
时星予忍着鼻酸,“可乐,你还认得我呀。”
她蹲下来,抱住可乐的脖子,几乎要把脸都埋进去。
小护士是个感性的人,看着她们这样,在旁哽咽道:“狗狗的爱是很长久的。它们会记得每一任主人。它们的爱也是最直白热烈的!!”
“呜呜呜呜呜,狗狗值得!”
时星予被小护士逗笑,又被可乐舔了好几口。
秘书跟着小护士去缴费。
可乐不肯离开时星予一步,她动它也动,黏得很紧,像个小跟屁虫。
“它的分离焦虑比较严重,多花点时间陪它。”
上了车,可乐也要挨在时星予的脚边,爪子一定要搭着她才能安静下来。
管家有些无奈,说可乐以前不会这样,可乐很聪明,很听话。可能这次病得比较难受,所以闹了点脾气。
时星予摸了摸靠在她腿上的狗脑袋,摇头说没事。
她知道可乐黏着她,是怕她再和以前一样,悄无声息地丢下它。
“向总……什么时候会回来?”时星予问。
“要看项目的情况,最快也得三、四天。”
可乐像是能听懂,惨兮兮地“呜——”了一声,用湿漉漉地鼻子顶了顶时星予。
从宠物医院到紫山苑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车到中途可乐便开始坐立不安。等下了车,立马吐了。
时星予吓了一跳,还以为它是怎么了,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可乐晕车了……
她笑起来,被可乐不满地拱了一下。
管家把时星予的行李运上楼,可乐自己咬着牵引绳,前前后后地跟着,又在房间里巡视了一圈,似乎是在盘算自己之后的窝安在哪儿。
最后它选定了阳台边上的好位置,坐着不动了。怎么拽怎么哄都不肯走。
管家没办法,求助地看向时星予。
时星予同样没辙,可乐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她一开口便要舔她,往她怀里钻。
“时小姐,可乐能拜托你照顾几天吗?”管家试探地问。
“您也知道小姐这几天不在,可乐又有分离焦虑……”
时星予心软了。她知道自己不应该留下可乐,有些感情一旦重新建立,再要割舍,便比任何时候都要痛苦。
可她舍不得,舍不得让小狗伤心。
舍不得让那样热烈的爱意再一次的落空。
于是她答应在向晚沉出差的这几天里照顾可乐。
管家回去拿了一堆东西过来,吃的用的,连玩具也一并带了过来。
可乐自己叼着窝,放在选好的位置上,舒服服地趴了上去。
夕阳打过来,像一床柔软的被子,盖在边牧柔亮的毛色上。
时星予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了颜色,不再是灰败的、空荡的,毫无生气的。
而是被渡上了一层温和的色调,像是生活原本该有的色彩。
她想起很久之前的某一次日落,她牵着可乐,身后走着向晚沉。
为了和向晚沉说话,她转过身倒着走。
边走边盘算:“以后我们买个两居室就够了,我和你睡大间,可乐睡小间。”
“楼盘我都看好了,别山公园对面那块,地段可好了!”
向晚沉勾着嘴角笑她,“时星予,那边现在还是一块荒地,你就看好了?”
时星予一举手,“我跳个预言家。以后那边一定会开盘的,指不定开个什么豪华楼盘,闹市取静,有山有水,世外桃源!”
向晚沉黛眉一挑,泼来冷水:“那你能买得起?”
时星予瘪了瘪嘴,瞥了一眼可乐道:“你别给可乐吃那么好,跟我一起攒攒,指不定呢?”
可乐一听自己要被克扣口粮,急得嘤嘤了两声,转头跑向了向晚沉。
向晚沉蹲下,一拽牵引绳。时星予猝不及防地踉跄一下,刚好跌近她柔软的怀抱。
野蔷薇的香气一下撞入鼻腔。
接着是吻。唇齿交融。
空气如同酒中“噼噼啪啪”炸开的气泡,晕出一层又一层的香甜草莓味。
“阿予,那我们说好了。”
时星予心虚地结巴起来:“什、什么?说、说好什么了?”
向晚沉冰凉的鼻尖蹭上来,贴着时星予发烫的耳根,呼吸将时星予的心跳拨得混乱。
嘈杂的街道,来往的人流,斜阳下的立交桥,每一帧的画面都在鉴证她们热烈的爱意。
晚风吹过,时星予听见向晚沉说——
“我们,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