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休息室的浴室不大,两个人挤在里面,略显逼仄。

  却又引得人心跳加速。

  氤氲的热气弥漫上来,挂在镜面上,化成模糊的雾。

  □□两件衬衫堆叠在脚边,时星予面对玻璃,单手支着洗手台,眼睛只敢盯着不断出水的水龙头。

  她又红透了,从耳垂到锁骨,从指尖到脚尖。连后背凸出的脊骨上都漫出浅粉。

  向晚沉抬手解开时星予的胸衣,见她实在羞得厉害,便拿来一旁的浴巾,将她一围。

  束口抵在她腰间的那一凹。

  向晚沉让她自己抓好,而后拿过已经打湿的毛巾,替她擦拭。

  时星予的耳朵里只有自己如鼓一般的心跳。

  她觉得热,那种热像是从身体里头透出来的,血液烧灼的感觉,又像是从腺体里先烧起来的,要将骨头都融了。

  “时星予。”向晚沉喊她。

  差点念起清心咒的时星予膝盖一软,被向晚沉抬手捞了回来。

  她“啊”了一声,问怎么了。

  “你的信息素,溢出来了。”

  !!!时星予羞耻得想死,忙用手捂住腺体。浴巾直直滑落,时星予来不及反应。

  还好镜子已经完全被雾气模糊了。

  否则时星予会看见自己像一只煮熟了的虾,还会看到向晚沉那挂在嘴角的暧昧一笑。

  看不见就当没发生!看不见就当没发生!

  时星予念着念着,眼眶红了一圈,不是哭,只是因为羞耻而充血。

  向晚沉知道自己的Omega脸皮薄,偏开头,替时星予重新裹好浴巾。

  擦拭干净后,便放下毛巾离开。

  “自己洗的时候小心点。”

  “知、知道了。”

  好不容易洗完澡,时星予又跟睡裙较了会儿劲。向晚沉应该是为了方便她脱穿,所以准备了一条吊带裙。

  前后两根肩带,需要自己系起来。

  穿上的确是方便,也不用抬胳膊,可是系绑带……只好用牙帮忙。

  出来时时星予甩着酸累的左手,一副摆烂了的模样。

  她以为向晚沉回去外间办公了,没想到一出来,便与向晚沉的视线直直撞在一起。

  向晚沉轻轻挑了一下黛眉,那浅色的眼瞳,仿佛在问——时星予,你这是什么造型?

  时星予尴尬地拉着高低不一致的肩带,小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啧,这就赶人了?

  “过来。”向晚沉冲她一屈指,“我看看伤口有没有碰到水。”

  时星予听话地坐到她身边。

  纱布没湿,不过向晚沉还是仔细地检查了一番,才放下心。

  “睡觉当心别压到了。”

  “我睡觉很规矩的……”时星予糯糯反驳。

  “嗯。”向晚沉应声,而后说:“我知道。”

  “……”时星予抿上了唇。

  离开前,向晚沉替时星予重新系好了肩带,桃红色的绑带下坠着两颗编织的草莓。

  向晚沉打了漂亮的蝴蝶结,指尖轻拨草莓。

  “好好休息。”

  休息室的门关上后,时星予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她的心脏跳得乱七八糟,呼吸跟着一起乱了。

  她恶狠狠地捏住那还在晃动的草莓——

  不准再晃了!

  草莓一晃,她便觉方才向晚沉的指,是拨在了她的心脏上。

  引得她心作如鼓,扑通扑通,吵个没完。

  -

  向晚沉一直在工作,等再抬头,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她捏着眉心,靠坐到椅背里,长长出了一口气。半晌,又从抽屉里掏出一支抑制剂,打进了腺体。

  另一支,是在进浴室前打的。

  她对着时星予远没有表面上来的游刃有余。

  身为Alpha,当时星予背对着她,将腺体暴露给她的那一刻,她便克制不住地想要咬下去。

  想要探入时星予的腺体里,找到当年自己埋下的那个标记。

  她想要证明,时星予还是她的。

  这种刻写在Alpha腺体基因里的欲/望因子,让她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

  注射的抑制剂仿佛失去效力。

  她喉口发紧,犬齿隐隐作痛。

  所以仓皇地从浴室出来,把自己埋进工作,以此来转移注意力。

  她屈指揉了揉发胀太阳穴,试图甩掉浴室里的画面,可怎么也摆脱不了鼻腔里,草莓起泡酒的甜腻气息。

  她笑自己欲念上头,不知悔改。

  逐渐的,时星予的信息素溢出得越来越多,由淡变浓。

  向晚沉后知后觉地惊醒过来,疾步走向休息室。

  时星予睡得不安稳,一边是噩梦,一边是疼痛,还有略微的发烧。

  她蜷缩着,眼角挂着泪。

  向晚沉俯身替她抹去。

  轻叹一声,释放出自己的安抚信息素,直到时星予放松下来,再次陷入沉睡,她才替她掖好被子,重新回到外间办公。

  野蔷薇的香气一整夜都融在空气中,柔和得如同花海,风一来,花瓣摇动,香味便被送了过来。

  安抚着一场令人惊惧又悲伤的梦。

  清早,向晚沉让管家送来了一支腺体补充剂。

  她在注射了两支抑制剂的情况下,释放了整夜的安抚信息素,多少有点累。

  打入补充剂的滋味并不好受。

  她原本的信息素浓度太高,导致一般的补充剂注入之后,会引起腺体的不适。

  她捂住后颈,腺体周围的皮肤在痉挛叫嚣着,希望得到omega的安抚,而抗拒人工补充剂。

  “早、早上好。”

  她闻声抬头,见时星予踟躇在休息室的门口。

  “早上好。”她看了一眼时间,“不再睡会儿?”

  时星予摇了摇头,她已经洗漱过了,搭在肩头的发尾沾了水,洇湿了一小片胸口的衣服。

  向晚沉拿起脚边的手提袋过去,“里面是给你准备的衣服,去换上。”她的声音很哑,将疲惫刻写得很重。

  时星予单手抱住,把半张脸埋在后面,小声问:“你一晚没睡吗?”

  “嗯。”向晚沉跟着她走进休息室,“浴室还用吗?”

  “不用了。”

  向晚沉与她擦肩时,顺手在时星予毛躁的脑袋上一捋,“那我洗个澡。你拿我的手机,给管家打电话叫个餐。”

  直到听见关门声,时星予才愣愣回过神。她的眼睛里凝了水汽,又被她轻巧地眨去。

  向晚沉的动作和语气太过自然,让时星予恍然觉得,这个早晨只是她们曾经共度的无数个早晨之一。

  只是少了一个吻。

  时星予吸了吸鼻子,摇着脑袋甩掉那些回忆,走去外间点餐。

  向晚沉的手机正放在桌子上充电,她拔下,给管家打了个电话。

  管家已经在楼下的食堂等着了,报菜名一样地给时星予报了一遍今日早点菜单。

  时星予听着后面的忘了前面的,最后按着习惯,给向晚沉点了咖啡和三明治,自己则要了甜豆浆和油条。

  重新想要给手机插上充电线,却发现线头不知何时顺着桌子的边缘滑落在地。

  她蹲下去捡,余光瞥见垃圾桶里躺着几支针剂。

  她将它们拾出来——两支抑制剂,一支腺体补充剂。

  时星予的心里泛起酸涩的潮,原来清早闻见的那一缕蔷薇香气不是错觉。

  她朝休息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将针剂扫进垃圾桶。

  向晚沉冲了个澡出来,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见时星予很乖地坐在沙发上等她,面前的茶几上已经摆好了今日的早餐。

  她过去,随手拾起咖啡。时星予却过来一挡,对她说:“你喝豆浆!”

  “那不是你为自己点的?”

  时星予坚持:“你喝豆浆!”

  向晚沉只好把咖啡放回去,换了豆浆。看着时星予用咖啡配油条,她忍不住偏头勾了下嘴角。

  时星予不喜欢喝咖啡,觉得苦。

  她喜欢奶茶,甜牛奶,甜豆浆。喜欢蛋糕、炸鸡、薯片。

  她会在半夜饿的时候,躺在床上给向晚沉报菜名,“我还想吃烧烤,火锅,麻辣烫,”她掰着手指,“牛排,蛙蛙,烤鱼,牛肉汉堡……”

  数到后面手指头不够了,便来勾向晚沉的指头。让她陪着一起数。

  向晚沉原本对吃的没什么过多追求,都是后来被时星予给喂出来的。

  可等她适应了时星予的胃,这人却抛下她走了。

  她再回去吃那些色拉时,味同嚼蜡。

  她已经很久没喝过这么甜的东西了。

  看时星予蹙着眉一口咖啡好几口油条地吃着,便又让管家送了杯豆浆上来。

  时星予小小地松了口气,咖啡实在太苦了,将油条的美味都盖了过去,可她愿意为了向晚沉忍耐。

  虽然Alpha的身体素质比BO要好上太多,但她还是觉得应该要让向晚沉喝点甜的回回血。

  这人一晚没睡,又打了那么多针剂。再喝咖啡肯定不行的。

  吃完早饭,向晚沉让管家将时星予送回家,“林澜已经走了。”

  时星予知道。林澜不会丢下时星安超过24个小时,时星安需要人看护。

  “对了这个,还你。”时星予将手腕伸过去,向晚沉昨天给她的发圈,正在她手腕上戴着。

  黑色的皮筋,粉色星星样式的水晶点缀。

  向晚沉接过,绕去时星予的背后,替她将披散的长发束起。

  又为时星予理了理衣领,道:“记得去复诊。”

  路上,时星予一直看着窗外,她不知道到底是因为那杯咖啡苦,还是她心里太难受,总觉得舌根木木的,苦苦的。

  “时小姐,需要糖吗?”

  时星予小小地点了下头,接过管家递过来的糖。

  是她很喜欢的水果软糖。

  “小姐怕你觉得咖啡太苦,特地吩咐我买的。”

  时星予把糖攥在手里,明明有一整包,却舍不得吃。

  回到家里,面对前一天留下的狼藉现场,时星予又被残忍地拉回现实。

  拥有向晚沉的夜,终究是一个太过美好的梦。

  时星予为手机充上电,一连跳出来几十条消息,一部分来自林澜,一部分来自陌生号码。

  她还没来得及查看,先接了一通电话——来自时星安所在的医院。

  “时女士,您弟弟时星安的治疗费用已欠缴20983元。”

  “如果您下月1号前,无法缴纳前两期诊疗费用的话,我们会将您弟弟转入普通病房,只维持基础治疗手段。”

  “还请您尽快缴纳治疗费。”

  “不要耽误了您弟弟的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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