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向晚沉看着时星予,半晌,嘴角挑起个意欲不明的笑。

  时星予被她笑得又把眼睛垂了下去。向晚沉一副美人骨,随便挑起的笑,能把人的心跳勾起来。

  噗通噗通的,要撞出胸膛。

  所以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不管是情人,还是陌路人,时星予都会轻易地为眼前的人动心。

  挺没出息的。她想。但她又特别放纵自己。在明知道应该克制的时候,放纵自己。

  “今天上过网了吗?”向晚沉突兀地转了话题,她瞳色浅淡,夕阳打过来,显出点漫不经心。

  “嗯。”

  “看到全网都在骂我了?”

  时星予声音愈发的小,“看见了……”

  “你怎么……怎么不公关?”

  “怎么公关?”向晚沉装出一副认真询问的模样。

  时星予哪里知道。她就是个干行政的苦命打工人。

  向晚沉却没打算放过她,凑近了一点,转着语调:“嗯?”

  野蔷薇的香气逼人发晕。时星予后退了一点,门边凸起的扶手硌得她背疼,“就,先把热搜撤了?”

  向晚沉抬手,时星予退无可退,结果那葱白的手指越过她烧灼的脸侧,替她拉下了安全带。

  她被“锁住”了,“去、去哪儿?”

  “吃饭。”向晚沉不疾不徐地道,“热搜词条撤了一个,就会有另一个冒头。还会被加倍嘲讽。”

  “那,好歹发个声明解释下。”时星予捏住安全带,“你不解释,大家都以为你失控……”

  等红灯的档口,向晚沉将长发束成干练马尾,“我怎么解释?说因为我的臆想,以为前女友被职场骚扰,结果却闹了场笑话,被罚50万,人财两空?”

  向晚沉话中带刺,时星予被扎得没脾气。

  “算了,还不如被骂。”

  时星予漏气了,她咽了咽嘴里发苦的口水,“不是你的臆想。”她有些不安地攥着裤腿,原本垂坠的面料被她捏得发皱。

  向晚沉蹙眉,“你不是说他们没碰到你?”

  时星予轻轻地闭上眼,不吱声了。

  红色超跑突然靠边急停,打着双闪。安静的车里,静得让人发慌。

  向晚沉喊她,“时星予。”

  时星予心尖颤了颤,良久的沉默过后才开口,“他们是想把我灌醉的。”但她是酒类信息素,对酒精的抗性要比一般人高一些。

  那位老板进门的时候揽过她的肩,倒酒时候摸过她的手。直到那一刻,她才反应过来,那是一场鸿门宴。

  她经理自己逃了,换她来。

  唇是她自己咬破的,为了少喝两口酒,为了去厕所处理伤处拖一拖时间,想一想办法。

  手背是她自己洗红的,因为嫌脏。手腕也是她自己掐红的,因为紧张。

  她想过,如果到最后都没有人愿意帮她,如果他们真的要对她做什么,那么她就算是榨干信息素,也要反抗。

  她是个弱小的Omega没错,却也不会随便被Alpha当做“献祭品”,投进潜规则里。

  但这样有傲骨的时星予,平生最怕向晚沉的沉默。

  向晚沉长得冷,桃花眼不笑的时候,眼底存的是疏离与冷漠。气质也冷,顶级Alpha的气场,散着生人勿进的味道。

  所以当向晚沉沉默的时候,这些“冷质”的东西,在她身上最是明显。

  空气好像都会被她带冷。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走?”向晚沉问完,发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时星予怎么走?那被她攻击得满地打滚的Alhpa是时星予公司的客户。时星予就算再恶心他们,还是得把他们送去医院做信息素清洗,得善后。

  原以为自己英雄救美,原以为只要舆论风向对着她刮过来,不作解释,就可以把时星予挡在身后,不被那群妖魔鬼怪剖析。

  没曾想,自己那天被小白眼狼气得转身走后,给小白眼狼留下的是一堆烂摊子。

  “抱歉。”向晚沉抬指捏了下眉心。

  时星予却摇头,“谢谢你。”

  她们都是真心实意的,但一句抱歉,一句谢谢,将她们的关系拉得远,拉得生疏,似乎她们过去从来不曾认识彼此。

  车里气氛重新降了下去。

  时星予觉得不自在,提起勇气,第三次问:“所以,你想要我做什么?”

  想要时星予做什么向晚沉自己也不知道,她只是想拿着“罚款五十万”这么个理由来找时星予。

  剩下的,都没想。或许魏微没骂错她,她真的太恋爱脑了。

  遇到时星予,连脑子都丢了。

  看着时星予小心翼翼又紧张的模样,向晚沉轻叹了一声,将身为Alpha的一些卑劣因子克制下去,只淡淡回答:“陪我去付罚款。”

  时星予有些愣,“就这样?”

  向晚沉快气笑了,这人明知道她是在无理取闹,居然还这么眼巴巴地想要为她做什么。

  “嗯。”向晚沉看过去,声音放得轻柔:“愿意么?”

  时星予避开眼神,非常轻地说了一声:“好。”

  她这辈子就在分手的时候对着向晚沉硬气过一回。其他时候,她对向晚沉有求必应。何况现在她对向晚沉问心有愧。

  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晚上想吃什么?”向晚沉问得自然。

  但时星予一点儿都不想和她吃饭。她太怂了,也非常的矛盾,一边想要逃跑,一边又在退让——答应向晚沉的要求。

  她像是拿着平衡杆走在绳索上,无论往哪一边偏,都会摔得粉身碎骨。

  “不想吃?”见她半天不说话,向晚沉追问道。她手轻搭在方向盘上,显得散漫又随意。

  向晚沉的手很白,手指修长,甲床饱满,透着健康的粉色。

  她的手也很瘦,掌骨根根分明。

  是一双看上去很容易折断,又没什么力道的手。

  只有时星予知道,向晚沉这双漂亮的手游走在她腺体上的时候,有多恶劣。这双手扣着她的时候,又是怎样不可能挣脱的束缚。

  时星予干咽了一下喉。

  向晚沉也不强迫,转言道:“那送你回家?”

  时星予僵硬地停在那。而后她听见向晚沉说,“我可以把你放在路口。”

  时星予知道自己的扭捏显得无趣又做作,可向晚沉还是迁就她。她抿住唇,点了一下头,小声道谢。

  一路无话。只有野蔷薇的味道,落到时星予的肩头,慢慢沁到皮肤里。

  时星予想,她今晚应该又会梦见向晚沉。

  事实也毫无意外。

  时星予醒来时,满屋子都是她外溢的信息素,甜到她自己也觉得腻。可风一来,带起的又是野蔷薇的味道。

  那味道像是在她身上扎了根,怎么都散不去。

  她起来喝了半瓶冰水,在沙发上枯坐了会儿,回想了一下那些离谱的梦境,而后又蜷着睡了过去。

  再睁眼,已经是中午了。

  “……”时星予忙不迭跑进卧室找出手机,经理问她为什么无故旷工。今早的考勤汇总,她被单独标记成了红色。

  时星予捂着发痛的额头,回道——抱歉经理,我发烧了,想请一天假。

  经理问她有没有病假单。

  时星予没力气去医院,也不想去,于是补请了一天的事假。

  被经理嘲讽了一番,说她打乱了所有人今日的工作安排,说她就算高烧,也该在一早没上班前请假。她这么随意,不像是来上班的。

  时星予自知理亏,认命地道了歉。

  实际上,她光调休就能凑出十二天的假。加班的时候,经理觉得她是应该的。轮到要请假了,便是请一天都要被念上许久。

  她难受地蜷在床上。高烧让她开始泛冷,空了一夜的胃也不舒服起来。

  工作群里at她at个没完,仿佛没有她在,部门要散了一样。

  然后便是微信电话。

  时星予逃避地埋了会儿,才在那催促的铃声中接起电话。结果打来的是向晚沉。

  “今天能陪我去缴罚款么?”向晚沉问。

  时星予醒了醒,她不想让向晚沉知道自己病了,便说:“今天……不行。”没给理由,因为她编不出。

  “好。”向晚沉简短地回道,听不出情绪。

  半晌,又说:“时星予,你如果不想陪我去,可以拒绝我。”

  时星予抿了一下唇,碰到了伤口,在刺痛中一皱眉。向晚沉大概也是一道伤口,不碰的时候,觉得没事。

  可一旦碰到,又痛又痒。反反复复,不肯愈合。

  所以当看到放低了姿态的向晚沉时,时星予便觉伤口更痛了。

  “不是的。”时星予说,“我只是……”

  向晚沉耐着性子等转折,却等来时星予一句,“那我们在管理局门口见吧?”

  “你在公司等我,我去接你。那边交通不方便。”

  “我自己去好了。”时星予拒绝道。

  向晚沉叹了口气,“我已经在你公司楼下了。”

  时星予明显一怔,好半天才含糊不清地说:“我今天没上班。”

  “嗯?”

  “我早上睡过了头。”

  向晚沉点起火,一打方向盘,“我到昨天放下你的路口接你。”

  “一个小时后见。”

  时星予起来找药吃,又找出些饼干,勉强垫了垫胃。她知道向晚沉过来只要半小时,于是提早出了门。

  夏天发烧很难受,明明热,却又出着冷汗。人晕晕乎乎的,呼吸都堵着湿气。没走几步,便感觉被抽干了力气。

  时星予躲在路口,等没那么喘了,才提起精神朝着那辆红色超跑走去。

  她今天学乖了,自己系好了安全带。但那只葱白的手,再一次越了过来。

  时星予躲晚了,被向晚沉握住了脖侧。

  草莓起泡酒的香气,漏出了一丝端倪。像是她混乱的心跳。

  她忘记撇开头。但向晚沉很克制,只停留了一两秒便收回了手,她看过来,明明眉眼间沾着冷意,话音却柔软。

  “时星予,你怎么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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