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那条道上的梧桐叶又被北风吹掉了几片,飘落在地上,零零散散的贴着地砖。裹紧了衣领,元凌韵从上衣口袋里抽出右手推开了元梦的大门。

  随着风铃声起,正拖地黄萱抬起头,两人互相道了句早安。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的过了下来,今天报道某地单日新增多少,明天报道全国总共死亡多少。疫情依旧剥削着人类的生活,看着它不讲道理,我们却束手无策。

  “昨天我听魏卓聊起,好像江那边确诊了几例,我们市怕是危矣啊。”黄萱绕进点单台,看着接单的列表,“指不定过几天我们又得关门了。”

  今天的接单量也不算很多,她确定没有订单后,才拿出手机给家人回了个电话:“妈,刚才店里在忙,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凌兰语气不急不慌的:“没什么大事,家里也都好着呢。就是乐乐月初回国了,这事儿她跟你说了吗?”

  “她跟我发了微信,说是落地后在酒店还隔离了两周呢。”

  “可不是,到家还没几天她跟你严伯伯又闹别扭了,现在吵着要飞回去。国外那么严重,我就想着呀,要不让她去你那玩几天当散散心?”

  她和严乐自小一块长大,上大学那会儿对方出国才算分开,元凌韵自然不会反对:“可以啊,她什么时候过来,我订好酒店去接她。”

  “订什么酒店呀,”凌兰笑着说:“你床那么大睡不下两个人?你和乐乐打小一块玩,怎么现在还害羞啊?”

  “妈,你是不是忘了你女儿喜欢女生了。”元凌韵有点儿伤脑筋,摁了下太阳穴很是无奈:“不是很方便啦。”

  完全没觉得不方便的上一辈抓住机会就开始教育起孩子:“你看,当初要你给次卧放张床你嫌麻烦,现在好了吧,我跟你爸去找你都得住酒店。乐乐本来就心情不好,你不陪着她还让她住出去,合适吗?”

  受不了念叨的人选择不再挣扎,元凌韵想到现在家里住着的人,躺平接受教育:“好好好,那我去联系乐乐行了吧。”

  例行关心了下互相的身体,元凌韵挂了电话打开微信戳了下那位回国的发小。直到她快下班了,对方才回了条语音过来,语气含糊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Y:“倒了二十来天的时差,你还没倒过来啊?”

  乐天派:“熬夜打游戏去了,兰姨跟你说了?”

  Y:“嗯,准备什么时候过来?”

  乐天派:“明天!”

  乐天派:“你家地址发我,明儿睡醒我开车过去,劳烦好酒好菜招待好。”

  Y:“我家没多余的床,给你订个酒店呗。”

  乐天派:“你神经病啊,怎么,跟我睡你未来女朋友吃醋啊?”

  Y:“……行了,我明儿休息,你直接过来吧。”

  随后她就丢了个地址定位过去,整理完店里的东西,望着已经亮起的街灯,她落锁后,慢悠悠地走向公交车站。

  回到空无一人的屋子,一下竟生出些不适应。昨天方翊来约了潘潘又去了趟海南,说是明晚回来。算算日子,到明天她搬进来就整四个月了,而她们认识也有两年了。

  度过前几个月的修复期,至少如今她能肯定,方翊来对她应当是消除了之前的隔阂,现在的两人大抵是回到了最初好朋友的阶段。宿醉至今后的两周里,她有试过再拉近些两人的距离,可不知是不是多虑,她觉得好似有什么在阻拦着她,始终无法再迈进一步。

  上周她带了个六天的小团,回来休息了一天,便又拎着箱子奔赴了海南。

  倒在沙发上,元凌韵打开微博,刷到了元梦咖啡厅官号的宣传,点了转发,无聊难得看起了评论。

  她的微博流量不算大,但估摸因为颜值的关系,给她点赞评论的人还不少,特别是露脸的相关微博,vlog更甚。

  其实她很少去看评论,毕竟十条里八条是差不多的,收到最多的就是无数个啊字堆积起来外加感叹号。删掉一些广告的推广,大致浏览了眼私信,捡着和工作朋友相关的回复后,这才看起那积累了很多的评论。

  除开闭眼褒奖,她眼尖的看到了几条关于另一个出镜人的。大概是因为长得漂亮,方翊来并不反感被拍,也不介意被剪辑后放到网上。上个月发布的vlog播放量不错,记录了下她们搬家的过程,但由于暑假阶段对方的忙碌,所以出镜其实并不算多。

  可即使是这样,评论里还是有人夸了方翊来,夹在喜欢她的评论中,却让元凌韵一眼瞧见了。

  拿不动铁:阿韵家里真的好好看哇~丸子头的小姐姐是新室友吗?好漂亮啊!果然美女都是跟美女玩的!

  她默默点了个赞,退回来发现有新的评论,是刚才转发的宣传博,问了关于店里的事,她便也顺手回复了。

  没有太流连网络上的虚拟,切回微信,她点开置顶那人的头像,将明天严乐要来的事告知了对方。

  消息回复的很快:“好的,我估计晚上9点才能到家了。”

  “需要给你留饭么?”

  “不用管我,我先去忙啦~”

  一切又恢复到寂静。

  原以为严乐又会睡到日上三竿,没料到12点刚过,门铃就响了起来。上次见面还是18年的圣诞,快两年没见倒是也没什么太大不同,除了元凌韵的头发剪短了。

  像是打量个陌生人一般盯着她看了许久,严乐不可思议的说了句:“你这是改风格了?”

  元凌韵懒得理她,帮她把行李拿进屋,指了指卫生间说:“先去洗手谢谢。”

  “干嘛,又没损你怎么还不乐意了,你这脾气倒是一点儿没变。”严乐丢了口罩从卫生间里出来,环顾了下她的房子,“倒是和刚装修好时没什么太多变化,你这人向来不爱改变,什么时候剪的头发啊?”

  屋里的摆设对方也知道,元凌韵没假装客套,直接坐在桌子前继续自己的午餐。“前年你走后,那段时间掉发比较多,想着剪短好打理些,然后就习惯了。”

  也是,看着对方及肩的头发,严乐挠了下自己的长发,每天熬夜习惯了,这头发就是大把大把的掉。她没管正在吃面的人,而是溜到了次卧,一瞧可不得了,指着里面就喊:“我是说厕所怎么东西都是一对一对的,你和人同居啊?”

  “合租。”元凌韵言简意赅,也没准备藏着掖着。

  “你会跟人合租?”严乐才不相信,走到她身边拉开椅子坐下,“老实交代,是你女朋友吗?”

  “女朋友睡次卧?”元凌韵给了她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继续嗦面。

  话点到这儿,自小就认识的人哪里还不清楚,“枯木又逢春呀,有照片么?给我看看呗。”

  懒得拿手机又不想跟她纠缠,元凌韵停了筷子,“我没煮多余的,你饿了就去泡面吧。”

  “不饿,路上吃了,”严乐可没被糊弄过去,“看看呗,你这个颜控喜欢的肯定不得了。”

  即使是发小她也不太喜欢对方这样标签方翊来,“行了,她晚上回来,到时候你自己看吧,但不要乱说话。”

  “你知道在我看来爱情最美好的阶段是什么吗?”严乐勾着笑点了下她的肩头,“朦胧的暧昧,来回的推拉。”

  那也得有暧昧才行吧,元凌韵叹了口气,收拾起碗筷,不得不戳破好友的粉色幻想:“不好意思,我单恋,人家是直女。”

  啪唧,浮在上空的美好破灭,严乐陡然转换了一副表情,嫌弃道:“你这是自虐非要撞南墙啊,那个谁给你的教训还不够?”

  元凌韵端着碗无所谓的耸耸肩,“美色当前,没把持住咯。”

  低声骂了句脏话,严乐跟着追到厨房,“我也认识几个朋友,TPH任你挑,何必自讨苦吃挑战极限。”

  “你自己都是个单身狗,就别跟我妈似的,操心我感情生活了。”推开挡路的人,元凌韵回到沙发上,拿起手机问:“晚上想吃什么?”

  一点儿也不关心吃什么的人一屁股坐到旁边,继续洗脑:“追我的男人能从凯旋门排到歌剧院了,我那是不想谈,和你能一样吗?你这是跳火坑好吧。”

  “当初你和那谁我就不看好,果不其然,人家丢下你跟男人跑了吧,我跟你说这……”

  元凌韵瞥了她眼,那眼神让严乐立马打住了接下来的话,不忿的说:“就你道德标兵,不说前任一句坏话。你这性子不吃亏谁吃亏。”

  “我吃什么亏了?”元凌韵挑了下眉,“感情的事计较那么清楚反而没有意义。在一起时真心实意,分开后互不打扰,又何必再去诋毁人家,徒增不快。”

  没办法像她这样洒脱,严乐余光看着那间次卧,“她知道你喜欢女生吧?”

  “知道,而且她不是你想象中那种人。”元凌韵挑着给她讲了些两人的过往,“我想如果有更好的选择,她当初肯定不会答应搬来这儿,之后也肯定会选择离开。”

  注定当不了守护者的人可怜的望着她,“所以,你这纯粹望梅止渴啊?”

  不太理解她这个形容,元凌韵没有作声,皱了下眉当作反馈。

  严乐笑得不太纯洁:“看得见吃不着啊。”

  罢了,成年人的话题就是这样,说着说着就偏了。元凌韵推了她一把,试图一起打消掉脑子里的多余废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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