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连着的三个闹钟不负使命将人从宿醉中唤醒,元凌韵捂着脑袋试图找回昨晚的记忆,但于事无补,最终还是停留在她质疑那位摄影师的画面之上。

  体内还在清扫着昨夜酒精狂欢后的狼藉,直到梳洗完毕,她的理智才重新上岗。路过次卧紧闭的房门,懊恼还是涌出了水面。

  她怎么可以那般不讲道理的向她去追问另一个人的取向问题。元凌韵皱着脸一下不知该怎么面对屋里的人,拿好包顾不上别的仓皇出了门。

  国庆后随着人流的扩散,疫情又似卷土重来。餐饮的堂食再次被下令取消,瞧着每天为数不多的外卖单,温梦叹的气都能剪成一集鬼畜视频了。

  “周末老温和我谈了下,这疫情只怕难得熬哟。”温梦趴在吧台上,枕着一边胳膊,有气无力的跟另外两人聊着天:“听专家报道,冬天的病毒只会更加猖狂,别下个月又得关门大吉了。”

  黄萱支着脑袋也是无所事事,除了外卖小哥,一天也看不到几个人。“哎,真羡慕你们这些有钱人,要是跟去年一样歇业,我又得去联系超市干几个月兼职了。”

  利落地封好杯口,元凌韵难得插了句话:“有钱人别带上我,我可是还要还房贷的,哪像你们本地人。”

  “那阿韵你好歹有套自己的房子嘛,不像我,跟我爸妈一起住,整天都要被念叨。”黄萱拿过做好的咖啡打包好,流水线似的放到门口等着它被取走。

  作为老板温梦虽说不差钱,但好歹是自己奋斗的事业,心里还是挺着急的,“我微信问过Shirley了,后面楼里还有不少人在上班呢,而且附近居民的点单也多了起来,只要上边不勒令停业,还是有点儿奔头的啊。”

  “但愿如此吧。”元凌韵做完最后一单,开始清理起咖啡机,冰凉的自来水刺激着双手,忙碌的来回让她暂时忘记了昨夜的窘迫。

  直到中午温梦拎着三份打包的午饭回来,元凌韵才让自己想起在家的那人,她看了眼手机,没有对方的消息。

  黄萱独自在一边追着剧下饭,温梦坐在元凌韵的对面,拿着筷子八卦起来:“你那徐徐图之图到哪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元凌韵给了她一记白眼,埋头吃饭。看这架势,温梦更是来劲,“不是吧,还在原地踏步呢?”

  原地踏步还好,只怕是往后退了好几步吧。她耷拉着头,扒拉了勺饭塞进嘴里,早知道就不喝酒了。

  “你跟我说说嘛,指不定我能给你出出主意啊。”温梦一向对这些事锲而不舍,如果是元凌韵这张脸来追自己,只怕她俩早就天雷勾地火了。“难道你又要放弃了?”

  “你才放弃呢。”元凌韵嘴里的饭来不及咽就反驳了她,这么轻言放弃也未免太看低她和这份感情了。

  瞧她这反应,温梦戳着碗里的饭,虽然她是及时行乐主义者,可放在元凌韵身上,她总是压不住操心,不合时宜的又问:“那万一,我说万一啊,人家就是笔直一个,到头来你们还是现在这样。然后你又租她房,同处一个屋檐下,舒坦啊?”

  “以后的事现在哪里说得准,何必自寻烦恼。”元凌韵一直低头吃着饭,毕竟按照对方的性子,她露出一丝尴尬,只怕方翊来就会连夜收拾好行李搬出她家。

  也是,难得这位看似性冷淡的好友这般坚持,温梦不想一直泼冷水,换了个心情又回到最初的问题:“所以你俩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啊,”元凌韵撂下餐具无语的盯着她,“难道你看不出来我一点儿也不想谈这个话题么?”

  别人碰上她这副表情肯定退避三舍,但温梦是谁啊,认识这人十年了,唬得住别人可吓不倒她。“真不顺啊,我说呢今儿你气压这么低,感情周末这二人世界过得煞是凄凉啊。”

  抵不住她的连环招,元凌韵最终缴械投了降。“事情就是这样,酒后失言,她还能给我扶进屋已经难能可贵了。”

  “就你这破酒量还敢喝酒?”温梦可是一直记得大学那会聚餐她一听啤酒倒地的事,“幸亏你酒品还行,喝醉也不闹腾。所以你是担心她对你印象大打折扣?”

  难道不会么?元凌韵望着窗外,好久都没有一个人经过。“身为一个女同性恋,这般肆无忌惮的去质问另一个人的性向,还是一个于我来说的陌生人,简直猥琐。”

  被她这定义惊到,“不是,猥琐不至于吧,私底下我不是还经常跟你吐槽别人,朋友间这种稍微无礼的话,还是可以理解的。”

  “可她不是你,我和她之间的联系,单薄的厉害。”

  虽然两人现在相处还算不错,但她知道或许这些也只是对方出于不想两人尴尬而维持的表面。就像当初隔离那样,可以跟你有说有笑,但结束后却决定不再来往。

  外人眼中元凌韵总是一副冷淡不屑一顾的表情,可温梦却见过太多躲避在高冷之下的柔弱。特别是分手后,她就像习惯性的用这些武装着自己,拒绝接受新的关系,在稳固的圈子里享受着自我。

  如今看到这般外露的人,她不知道是福是祸。温梦起身绕到她身后,双手捏着她的肩给她加油鼓气:“错过你那是她的不幸,我们阿韵多优秀啊。再说了,现在这些都是你自己脑补的,等晚上回去指不定人家压根不在意,是你庸人自扰啦。”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元凌韵顺着她的力道晃着身子,默默祈祷一切当真是她多虑了。

  晚上到家打开大门,饭菜香味扑面而来。

  换好拖鞋,她拎着从店里带回的咖啡渣,不自在地瞥了眼厨房,正好看见转身出来的人,她连忙收回视线,快步走向卫生间。

  心里同样不自在的人也没发现她的不对劲,将菜端上桌,方翊来又添了两碗米饭回来,见人过来主动先开了口:“昨晚……”

  “昨晚是我不好,我很抱歉。”下午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家道歉。元凌韵站在桌前,表情很慎重,“我不该窥探你朋友的隐私,哪怕是喝醉了,也……”

  对面的人从拘谨到满脸疑惑,方翊来打断她的话:“等等,你窥探谁隐私了?”

  她的迷茫不像作假,元凌韵愣了下才解释:“那个摄影师啊。”

  在方翊来脑中占据主要的记忆根本没有这段,她好不容易将时间倒退定格在对方所指的时间段,随后却忍不住笑出了声:“元凌韵,你的家教是不是很好啊?”

  这让站着的人更加拿不准走向了,瞧出她的怔然,方翊来接着说:“难道你都没有背地里说过别人的坏话吗?况且我和你认识这么久,我难道会因为一个才认识几个小时的人,生你的气?”

  “她好歹算是你的朋友吧,再怎么样,我也不该……”

  “或许是不该吧,”方翊来伸筷开始夹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但那有怎样,你要无时无刻都活在道德标杆下啊。你知道吗,我每次回老家跟思思在一起,就会吐槽我的同事我的奇葩客人,还有那些我们共同认识的同学邻居们。若都像你这样,我是不是要一个个登门致歉啊。”

  “话不是这样说的,因为我……”

  “话就是这样说,”方翊来懒得同她纠缠,撇着嘴道:“元凌韵,你就算说她坏话又怎么了,我可没你那么好的教养,跟她相比,我肯定无条件站你这边啊。”

  无条件吗?

  这话说者也许无心,但听者内心却惊天动地。

  像是也察觉出话里的暧昧,方翊来别扭地换了个姿势,敲了下饭碗扯开话题:“快吃饭吧,不然都要凉了。”

  困扰她一天的事烟消云散,元凌韵压住内心的雀跃,小口小口地用起晚饭。“对了,你一开始是想问什么?”

  咀嚼的动作停顿了下,方翊来咽下菜后,后背有些发麻,“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说到这个,还是要谢谢你把我带回房间,”元凌韵笑得很克制,只浅浅的一个笑容浮在唇边,“我挺少喝酒的,醉了之后就直接断片了,最后的印象就是在跟你说那位摄影师。”

  “之后你都不记得了?”

  元凌韵摇摇头,一双眼透着思虑后的迷茫,“不记得了,是我做了什么吗?”

  方翊来赶紧摆手否认,“没有没有,你喝醉后安静的很,照顾起来一点儿也不费劲。”

  “那就好,还是麻烦你了。”

  常年对客人的职业习惯让她很好藏住了表面下逐渐堆积的心虚,在一顿还算和谐的晚饭后,方翊来争着将碗洗了,整理完厨房手上闲下来,目光不自觉就望向沙发上那个滑动着手机的女人。

  没工作在家休息的这一整天,方翊来也想了许多,正视自己的感情并不困难,她也不觉得喜欢上一个同性会感到羞耻。可她知道,元凌韵对于感情不像当今快餐恋爱的情侣们,特别是她曾有过一段不算圆满的过去。

  在不能保证能够持续的前提下,她不太敢去碰触如元凌韵那般,宛如皎月纯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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