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靳淙为别人操的心有点太多了, 并且还是白操心，梁霆空盯靳淙一眼，训她道：“怎么了, 人家考个警校, 你就心疼了？你怎么不心疼心疼我？”
“你有什么好心疼的。每天吃好喝好还玩得好的。”靳淙换了根快写完的签字笔芯, 拧好笔的螺帽, 继续埋头写题。
写了几道题以后，她还是想着伍明纬，忍不住，又问了梁霆空：“你说的关于伍明纬的事是不是真的？他小时候那么惨？”
“要信就信。”梁霆空支着腿，躺在影院的小床上, 懒倦的回答她, “爱信不信。”
这一天，得知伍明纬的志向跟经历以后，靳淙看他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就改了。
本来她不想把这些事告诉温琰, 温琰那么单纯，居然喜欢上一个痞坏富家子, 上次送那双毛线手套就够让温琰在全校的人面前丢脸了。
可是，靳淙不忍心那么喜欢伍明纬的温琰跟他的回忆就这么平淡的终止在高中时代。
靳淙不懂得的喜欢, 如果是温琰此生难以忘怀的深刻感动，
那么靳淙会为自己的好朋友创造条件, 让她的暗恋在高中时代结束前迎来一个好的结果。
*
半个月后，朝励高中举办成人礼的日子来到。
崇尚汉儒思想的校方要求学生们穿汉服到学校参加仪式。
温琰跟高三毕业班的其他女生一样, 在这天乖乖穿上汉服，梳了发髻, 在老师的安排下参加一系列的典礼活动。
活动结束后，她跟靳淙碰头, 要站在操场草坪上拍合照留念。
伍明纬，梁霆空，秦玉言恰好从旁边路过，他们这个小团体本来还有一个人，叫郑初扬，温琰转学的时候那人还在朝励上。
但是靳淙高三转来，这人转学走了。
他们的校霸四人团伙因而就变得分崩离析，剩下他们三个人。
梁霆空每天都吊儿郎当的，也不知道他想不想上大学。
伍明纬要念警校，秦玉言要考军校。
总之，他们三个都是要不走平凡路的人，还经常打架，在学校里跟别的普通男生不太能融入。
朝励一直推崇儒雅的汉风儒学，成人礼用的是中式古典风格，当天还有电视台要来录制全程活动视频。
路过的这三人今日被逼，不得不穿上了仪式服。
伍明纬穿了一袭月白的长衫。
梁霆空跟秦玉言穿的是简约中山装西装，他们受不了长衫，觉得穿脱太麻烦了。
伍明纬不知道为何，居然听话的把古风长衫跟披挂套身上了。
他个子很高，才十八岁就过了一米八，身形偏瘦，身上有恰到好处的薄肌。
穿无袖球衣在篮球场上投球时，露出那截精瘦的腰线，一直是朝励高中女生们的梦中情肌，一露出来，就欲得能让她们面红心跳。
今日打扮成古风温润公子模样，又是另外一种引全校女生们垂涎的造型。
一大早，女生们就在疯传高三七班的恋爱排面穿汉服的绝美照片。
实在是真正的公子世无双。
温琰早上也看到了伍明纬的那些被人偷拍的照片，但是她的心湖已经不再那么被她放任的为他波荡了。
温琰死心了，她想，伍明纬根本不会回应她的暗恋。
只因她完全不是伍明纬喜欢的类型。
温琰本来在草坪上摆pose，配合拿着相机的靳淙拍照，猝然见到穿月白长衫的伍明纬来了，芝兰玉树，信步而来，像古诗里的温润公子，眉目温润，气韵高洁。
温琰心口闷窒，紧张得呼吸混乱。她怕如此完美的伍明纬嫌弃她今日的装扮。
她今天穿了雪白跟玉绿蓝相间的古风汉服，头发挽可爱双髻，还戴了玉发簪。
发簪是妈妈许琼玲给温琰的，是个稀罕东西，出自许琼玲的嫁妆，许琼玲娘家在苏城开古董店，存着不少好东西。
当初她嫁给温争鸣，最贵的其中一样嫁妆就是这个。
十八岁，二九年华，得知温琰的学校要给他们举办成人礼，平时很惜物的许琼玲就把这个珍贵簪子给了小姑娘，要她戴着到学校来。
簪子的主要材料是和田玉。
簪花以一朵精致的玉芙蓉主花绽放在银针枝头，其下缀满三根流苏银丝，丝线末端吊坠三只精巧的蝴蝶。
这只发簪闪着明润光泽，将温琰的瓷白脸蛋，柔柔黛眉，盈盈杏眼，小巧鼻翼，娇媚樱唇都照得熠熠生辉。
刚成年的少女经不住稍微打扮就能妩媚夺目，更何况是佩戴上有底蕴的珍贵发饰。
今天的成人礼上，好多男生目不转睛的盯着温琰看，到了祝福彼此成年的交换礼物情节，他们都想跟温琰换礼物。
可是温琰手里的礼物始终没有跟任何人做交换。
现在，典礼已经结束了，各班班主任要大家在操场上自由活动，交换礼物，留影纪念什么的，半个小时后回各自的教室集合。
伍明纬他们三个拽逼模样不羁的路过，对老师的安排嗤之以鼻，是想要从操场上后退，去小河边的小土坡抽烟，过烟瘾。
温琰见到伍明纬走过来了，紧张得不行。
她本来摆了个一起学猫叫的可爱脸，双手手指在脸蛋边搭着，正在喵喵喵的笑。
珍珠白的脸颊上露出两个甜美的梨涡，漆黑透亮的眼瞳里漾出温软。
像只几个月大的奶猫。
那只玉发簪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叮叮叮的随风飘摇。
明明季节是冬天，伍明纬敛目瞧她，却觉得她柔媚娉婷的身上沐浴着一层明媚的春光。
身上每一处都是朝气逢勃的。
小姑娘很适合穿雪白色跟玉绿蓝色，这两种低调又清新的色彩将她温润如玉，纯洁似雪的气质恰到好处的映出来了。
靳淙察觉到伍明纬那双桃花眼一直在若有似无的觑温琰，于是趁机说：“伍明纬，你要过来跟温琰合影吗？我这儿有找别人借的拍立得。”
伍明纬淡淡应：“不拍。”
他在靳淙的逼迫下，收了温琰送给他的手套。
可是到现在，他还一次都没戴过来学校。
后来在无数个偶遇的场景，温琰都悄悄又巴巴的望着他，渴望他对她的暗恋做一些回应。
然而，伍明纬吝啬得不愿意给少女任何的期望。
今天，温琰穿了汉服，戴了玉簪，化了一个甜美的日杂妆，还涂了浆果色的唇彩，惊艳了全校。
伍明纬也留意到了，有不少男生想跟她交换礼物。
都要毕业了，她也没跟伍明纬在一起。
大家都认为，伍明纬不会接受乖乖女的，他玩得那么花。学校里其它男生自然要开始壮胆来追求温琰了。
甚至已经有人放话说，要陪温琰考医科大学了，不管高考毕业后，她要去哪个城市上大学，都会陪她去。
今天学校举办成人礼，这些试图折枝的男生又把这些话拿出来高声说了一遍。
伍明纬都听见了。
“拍嘛，拍嘛，你今天穿汉服，梳发髻，好帅哦。迷死我了，我一定要拍下来，伍明纬在舞象之年的英俊模样。”
靳淙为了让自己的好朋友拥有一张跟她暗恋对象的合照，也是拼尽全力了。她违心的夸伍明纬，“伍明纬，你今天真的好帅。真的契合了我心中对世家公子的所有想象。”
梁霆空听了之后，伸手把靳淙拽过来，捏她嘴角，“靳淙，是不是欠收拾？”
靳淙吐吐舌头，把唇贴着男生的耳朵，说了几句悄悄话。
梁霆空俊脸上的愠色稍减，回头招呼秦玉言道：“大秦，来，我们跟温琰拍几张照，今天她穿汉服还挺漂亮的。拍了之后，说不定会入选学校展示照片墙。”
“啧。”秦玉言咂了一下嘴，巨不屑的说：“给我一万奖金，我都不愿意上墙。”
大帅逼的照片是能轻易被人贴上墙的吗。学校里的人想看，秦玉言还不拍呢。
“拍不拍？”梁霆空瞪了他一眼。
“行吧，拍。”秦玉言明白了。
他们真墨迹，也就是融入典礼氛围拍拍合照而已，还这么端着。
这时候不跟他们同校的陈沐雨也走了过来，问他们在这里伫立着干嘛。
靳淙回答手里有个拍立得，要给他们三个男的拍照，可是他们不配合。
陈沐雨跟他们三个比较熟，就训他们三个装逼犯，跟美女拍照还不拍，是装逼装太过了。
一群少男少女站在一起笑着打闹了几下，温琰终于被推到伍明纬身边去。
推她的人是靳淙，靳淙的个性很张扬，她看不惯温琰藏着掖着的模样，找机会使劲把她推到伍明纬怀里。
伍明纬个子很高，温琰只有一六九公分，细枝嫩条的身体，带着香气栽在他怀里，额头碰在他的硬胸上。
他家里给他准备的长衫质地精良，是滑缎布料，温琰的脸贴上去，有丝滑的触感，带着一些淡淡的烟味，几分太阳晒着青草发出的清新气息，还有一股极轻薄的木质焚香的味道。
那一次，在阿酷酷歌城，他伸手抱她，她闻到的就是这股独特的气味。
不是他用香水，是他家里的管家给他准备衣服时都会用他喜欢的名贵香料事先熏衣。
温琰的心为再次靠近男生而变得骚乱。
眼看少女要跌倒了，伍明纬搭手，略微使力，掐住她的细腰，轻声道：“站好，别摔了。”
说话的温热鼻息吹起她鬓边的发丝。很快，他收回了自己的手。
“对，对不起。我们不是，不是故意的。”温琰的脸蛋涨得通红，她怕伍明纬以为这是她跟靳淙事先商量好这么占他便宜的。
“我知道。”伍明纬慢吞吞的说了这三个字。
“……嗯。”温逸低应。
其实，自从上次他生日，她送手套，被他当众拒绝，她早就已经死心了。
后来在那个晚上鼓起勇气给他发生日祝福，也只是真的想真心祝福他。
温琰迅速站稳，回退了两步，跟男生保持距离。
然而，就是他们算是搂着，面面相觑，一上一下相互凝视的时候，靳淙给他们拍照片了。
还抓拍了好几张。
伍明纬觉察后，用戏谑的眼神打量了一下靳淙。
靳淙扬起下巴，哼了哼鼻子，回给他一个你能奈我何的挑衅表情。
“事儿精。”伍明纬低骂了一声，然后，他迈步走了，全然不顾梁霆空跟秦玉言还留在原地。
他觉得心里有点儿空虚的躁动，在温琰跌进他怀里那一刻，有一些压抑的情感，像是轰然间被人打开了阀门。
那情形有点像水坝泄洪。
在它堆积得太满的时候，如果不被人开一下阀门，流泻释放，就会导致极端的危险事件发生。
伍明纬独自去朝励高中的小河边抽了三根烟，然而每一次燃起，他都忘了它们的味道。他想用它们来压制心里的念头。
可惜尼古丁入肺，聊胜于无。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少女穿玉绿蓝汉服，刺绣花遍身，一张甜美的脸，一双清澈的眼，羞怯瞧他，美不胜收的模样，像是从她柔弱的身上长出的栩栩如生的藤蔓，缠住了他的心。
伍明纬把燃烧的烟按熄在手心，被烫的感觉，也没让他回神来。
温琰，你得逞了。
有个声音在伍明纬的心里说。
*
成人礼结束后，各班同学回到教室，温琰手里还是拿着她的礼物。她没找到人跟她交换礼物。
其实她心里有目标，但是吃一堑长一智，她不会主动去碰壁了。
同桌曾怡悄悄告诉她：“赵茜茜趁着交换礼物，收到了好多情书。温琰你怎么不跟男生交换礼物，明明典礼上那么多人跑来找你。”
温琰木木的回答：“我都不想跟他们交换礼物。”
“你准备了什么礼物呀？”曾怡好奇，“难道我们藏龙卧虎的朝励高中就没有一个人你想跟他交换礼物？”
其实成人礼上交换礼物是校方默许的男生跟女生诉衷情的告白行为。
他们就要毕业了，崇尚开明开化校风的校方也赞同他们多多抒发在青春期压抑的情感。
在人的一生里，没有一个阶段会有二九年华跟舞象之年这种时刻的喜欢来得弥足珍贵。
它是少年少女们最纯澈美好的感情。
“文昌结啰。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温琰故作轻松的回答。
互送文昌结，祝福彼此高考早点上岸，是学校成人典礼的传统。
虽然一些人也会借这种时候告白，准备一些比较特别的礼物。
已经被拒绝过的温琰这一次准备的就是千篇一律的文昌结。
只是，她的文昌结编法要复杂一些，用的是那个人最喜欢的鸢尾蓝色做主圈，缠上了鲜艳的红线，还挂了一个银牌，上面写了字，平安喜乐。
是她上个礼拜专门跟许琼玲去拜佛时求来的佛牌，还特地找庙里的师父开过光。
靳淙告诉了温琰，伍明纬要考警校，也说了伍明纬鲜为人知的一段过去。
他亲眼见过毒贩荼毒跟夺走他亲舅舅跟亲舅妈的生命。
靳淙说做缉毒警很危险，伍明纬家里那么有钱，他的命很值钱，他居然想考警校，想抓毒贩，他这种人真的又痞又拽，骨头是反着长的，天生桀骜不驯，迟早出事。
靳淙再次实名建议温琰最好换一个人喜欢，跟他们玩得好的秦玉言就不错，长得帅，家里有钱，为人很豁达，平易近人，不那么锋芒毕露。
温琰的回答是，靳淙，喜欢一个人不是换牙刷，觉得它不好了，就可以随时换。
喜欢一个人首先是觉得他足够好，才会为他动心。
被温琰认真的讲解喜欢这件事，靳淙撩撩眼皮，即使不赞同，也只能无奈的随温琰去了，觉得她中伍明纬的毒还真是不浅。
“嗐，那温琰你就随便找个人交换礼物啰，文昌结这种祝你得偿所愿，早日上岸的破玩意，没人稀罕的。”跟靳淙一样，曾怡也觉得温琰太死心眼了。
她就是喜欢七班那个矜贵二世祖，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情。
伍明纬喜欢的女生类型跟温琰压根儿不搭嘎。
她根本不敢穿裙摆长度在膝盖以上的裙子。
在校外出现在伍明纬身边的女生，裙摆都是齐腿根的。
温琰打开数学课本，故作轻松的笑笑：“送不出去算了，我自己戴就行了。我编了那么久，还专门去文殊寺求过文殊菩萨，找庙里的高僧开过光，这么好的东西我一个人留着。”
她现在长大些，不是以前那么死心眼了，不一定非得要送出去，她觉得只要曾经为他做过这件有意义的小事就行了。
举着智慧剑，明眸善睐望着世间的菩萨还是会保佑伍明纬高洁芬芳，正义耀眼。
温琰期待看到他穿上警服的模样。
一定会是全世界最帅。
*
温琰跟曾怡一起报了同一个数理化补习班，在校外，离朝励高中不太远，晚上动补习班下了课，她们约好去吃夜宵。
温琰跟曾怡如常般说笑着，走出培训班的楼道，商量要不要去喝奶茶，却见到有人立在街边抽烟。
男生白得发光的脸站在夜色迷离的街头，眉眼疏淡，依然是散漫不羁的模样。
单手插裤兜，利落身段在长街上落下修长的影子。
温琰心里一沉，他这时候出现在这里，是为什么呢。
温琰只看他一眼，很快就低头，假装没发现他，因为她以前的期待很多次都是以落空结局。
她不想再受伤了。
“温琰。”可是，他却牵动他的仰月唇，叫她了。
今晚天上挂着一弯弯月，在雾蒙蒙的夜色里散出朦胧的光辉，叫人看了之后浮现无限迷思。
温琰望了望月亮，发现把它掰一下，让它仰过来，就是伍明纬那张唇。
她总无法防备，它张开后，会对她说出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