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感官刺激>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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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寄宿制学校,加上处在高中这个敏感的人生阶段,总有担心的家长渴望得知孩子的情况。尤其是展禹宁在职的私立学校,学费不菲,家长也和学校存在一层微妙的信任隔阂,为了消除消息差,及时维护学生权利,个别热心家长会牵头自行建群互通有无。

  本来学校也无从干涉,但先前有诈骗机构冒充学校收取费用,家长和校方闹得挺不愉快,也有些不实消息乱传,对教学管理工作造成了极大麻烦。种种麻烦已有前车之鉴,校方只得呼吁家长只加有班主任在的联系群,听从学校统一通知,不要听信谣言。

  但是也架不住焦心的家长私下操手。

  七班本身是重点班,在高三这个关键节点更换班主任,还一波三折,本身就让家长不满,私下建的小群每天都聊得热火朝天。展禹宁刚调去当天就收到过凌晨三点的来电,后面更是有回不完的家长私信。好在他态度算好,比起上一个留家长干着急的班主任,他每天打卡一样流水汇报情况,各项通知也及时,家长暂时忍了下来。

  只可惜好景不长。

  展禹宁作为一个男老师,隔三差五地请假生病,动不动就缺课请别的老师代,不同老师教课风格迥异,学生上得七荤八素的,不会的问题也没人处理。尤其是本身基础就差的学生,心理素质也不稳定,再加上这次月考成绩整体很不理想,回去抱怨了很多。家长都护着自己孩子,转头就在小群里说开了。领头的几个家长本身积怨已久,行动力极强,立马嚷嚷着要向教务处投诉,把展禹宁换掉。

  展禹宁看到消息时,情况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中年家长直来直往惯了,打字聊天都简洁不留情面,直接怼到展禹宁面前,单刀直入地说他的心思不在教学上,没有责任心,学生都在受苦拼命,就班主任还想着偷懒,耽误孩子。更有甚者言辞尖锐地问展禹宁,是不是因为开始没有给过他表示,所以现在才用这种态度应付工作。

  “胡搅蛮缠...”

  展禹宁后槽牙咬得直响,他是知道会有学生家长私下送礼的情况,在私立学校不少见,有些精明的班主任收礼收得手都软了。他还庆幸过自己没有处理过这种进退两难的道德拷问,却不料没收礼也能轮到被指摘。

  看这一呼百应的阵仗,明显是之前商量好的,全都你一个我一个地发表着不满,模糊重点,就是反驳都来不及。一模在即,这次月考本身难度就大,是最近氛围浮躁,年级部有意出难点让学生静心复习用的,现在也成了攻击展禹宁怠慢工作的证据。

  大早上的,底下学生本来就学不进去,一个两个盯着展禹宁发呆,却发现讲台上的班主任脸色可谓是异彩纷呈。展禹宁手指纷飞,回了几条,逐渐感觉力有不逮。他是理解家长的关心过度,也习惯了私生活被指着鼻子骂,可工作这些年,遇到的向来是心照不宣地给彼此留几分薄面,这样拿到台面上,即使是展禹宁,难免也会面子挂不住。

  早冬的冷风直往裤筒里钻,冻得人脚脖子冰凉,连带着手指都僵住。展禹宁坐在凳子上也没靠背,昨晚被折磨得腰酸背痛,他难道不想舒服地窝在办公室里吗?展禹宁哆嗦了一下,冷静地编辑了一条用作解释的群公告,随后开启免打扰冷处理。换不换班主任不是展禹宁说了算的,说到底他本来就是被甩了个烂摊子,还因此被谢云暄搭上机会玩弄到手,没人比他更清楚自己这段时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他放下手机,却对上好几个学生探究的好奇目光,脑子里便自动和父母的话对了标,连同他们从孩子嘴里听来的实际例证。那些学生都是平日里沉默寡言、埋头学习的类型,经常来问问题,甚至会来找班主任谈心。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裹挟了展禹宁,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和学生间有一道深深的鸿沟。

  他也是人,听了学生私下的骂声不可谓不心寒。

  极度的恐慌感盘亘在心头挥之不去,可展禹宁不至于因为这一两句难受成这样。他站起身来,突然敏感地觉察到一道锐利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不带一点拐弯和退缩,如同一根射中他的利剑,刺得他一激灵。

  是谢云暄。

  展禹宁迅速错开视线,将头埋进薄棉衣的领子里。霎时间他就明白了,原来这才是他最害怕的事情。

  被家长乱骂一通算不了什么,他心里尚有容纳下自己的空间。但独独谢云暄这件事他连支撑的底气都没有,他压根没有做好,打碎辛苦构筑的当下,并被吐沫星子淹死的准备。

  到头来想渴求的平静还是一塌糊涂。

  上午四节连堂还有一节早自习,展禹宁喘口气时才发觉嘴唇一阵刺痛,估计是心里麻乱时咬破的,舌根也燎了两个泡。吃不下饭,心绪偏偏连绵,展禹宁认了自己这条贱命,拿手机翻看99+的群消息,奇怪的是沉默没带来大规模的发酵,群里有人在帮他说话。展禹宁往上翻了几条,没忍住倒抽一口凉气:

  “不要因为自己孩子自觉性差就把责任揽在老师身上,这次月考成绩不理想,之前成绩就理想了吗?”

  “是男人就不能生病了吗?有些人能不能不要对着老师发泄生活不如意的怨?”

  “展老师是请假了,但住院时还要顾上回家长消息怎么不说了?有些人带句话都要在群里艾特三遍班主任,班主任是你家私人受聘家庭教师吗?”

  刀刀见血,说的都是老师立场不方便的话。展禹宁留意了一眼,竟发现是蒯鹏飞妈妈。

  他记得蒯鹏飞母亲是律师。

  奇怪的是蒯母点名完,如沸腾锅炉一般的群就平消了下去。展禹宁翻着消息,没留意楼梯口伸出来的手,谢云暄将他拽进厕所,顺手抽走了他的手机。

  “眼睛都快黏到手机上了,看什么非得这么用心?”

  这是公用厕所。自从被摁在教师厕所一顿羞辱后,即使绕远路,展禹宁也不会给自己留独处空间。他往后看了看,在确定没有人后才将背后抵在门栓上,语气不善:

  “我不是和你说了不要在学校这样吗?”

  瞧着语气,和刺猬似的。

  谢云暄捉住他的腕,暧昧地凑近了点说:“我也不想的,老师,我已经尽量察言观色了,是你总不给我单独的机会啊。”

  展禹宁想着给你这个机会才奇怪了,心里止不住焦躁道:“滚开。”

  心里一毛躁,手上就没个准头。拄着谢云暄的手臂直直撞向旁边的墙面,接口处断裂突出的瓷砖锋利,在他手臂上划了很长一道痕迹。展禹宁愣了一下,谢云暄见状连忙轻吁一声,很是委屈道:

  “昨晚还好好的,现在又这么翻脸。老师对我这么凶,我也会很伤心的。”

  “......”

  展禹宁用余光确定,幸好谢云暄皮糙肉厚的,只是红了。他没心情理会谢云暄的骚扰,于是用手去摸手机,却被他躲开,于是眉峰一点,话里带了点警告:

  “拿过来。”

  “好啊。”

  谢云暄俯身,跻身挤进展禹宁的膝盖,不知不觉间已经痞气地将他整个人压住,逼迫他动弹不得,滚热的气息拂面,语气极其轻挑含混,“我听话,老师会给我点奖励吗?”

  “...”

  什么流氓样。

  展禹宁忍到极限,一张口却被强行吻住,铁门咣当一响,粗涩有力的唇瓣蹭在破了皮的细软嫩肉上摩擦,带着点烧灼的意味,星点铁锈味渡进口腔。无论话说成什么样,此时都会原形毕露。谢云暄的吻总是带着这样的破坏欲,仿佛若是不能这样暴力压制,不紧咬不放就无法得到,而为此的代价,对方是什么样都无所谓,他只是执着于得到。

  头皮一阵撕扯,展禹宁色情地嗯了一声,被迫仰起了头,好满足对方不知分寸的探入,直到紧贴的嘴唇麻木到感受不到彼此存在。

  不知道谢云暄是否将此叫做缠绵。

  细丝扯断,展禹宁用手背抹着嘴,胸膛起伏地瞪着谢云暄。后者一耸肩,将手机塞进了他的口袋,怜惜地摁在他唇中的鲜红处:

  “有人找你茬吗,老师?”

  展禹宁警觉道:

  “你瞎说什么?”

  “我看老师都难堪到把嘴唇咬破了,随便猜的。”谢云暄莞尔:“猜错了?”

  “.......”

  “告诉我吧,嗯?”谢云暄说:“别让我担心老师了。”

  担心是个好听且好用的挡箭牌,谢云暄在展禹宁住院时讨了不少好处。展禹宁神色微动,换往常他可能就要说了,可惜他现在如履薄冰,沉默半天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也没忍住就张口问了:

  “你是不是在群里。”

  他在也不是奇怪事。按照现在知道的情况,展禹宁并不觉得他的父母会分给他一点留意。

  谢云暄顿了一顿,没否认:

  “我在。”

  展禹宁心里无端沉了一沉,好像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归结到一句:他竟还可以气定神闲地在自己面前开玩笑。展禹宁舌根都发着苦,不是滋味地闷笑道:

  “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

  “...之前他们建小群的时候我没留意。”谢云暄不明不白地解释了一句,谁想他本来只是来问展禹宁要不要帮忙,怎么给他搞成现在这副委屈的样子。谢云暄拉过他的手,“我现在没想给老师找麻烦...我帮老师摆平,别担心了,嗯?”

  展禹宁讥讽道: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换掉就换了,也不会再被找麻烦了。”

  话音刚落,他的手指骨就被捏得生疼,力气大到近乎要将它生生掰断。谢云暄眯着眼睛,无名的汹涌闪烁在眼底,他一字一顿道:

  “我说了,这件事不是我做的,我是不会给老师机会离开我的,明白吗?”

  展禹宁收回了手。

  谢云暄突然说:“知道为什么蒯鹏飞他妈说完后就没什么人反驳了吗?”

  “她妈行事很高调,之前学生家长自发建立过家校联系委员会,就是她牵的头。在家长里很有话语权,是个难处理的事精。”谢云暄话音顿了一下,“也是有名的充值用户。”

  这点展禹宁不知道,他在入职时学校就不时兴搞那一套了。

  “所以呢?”

  “所以...”谢云暄摸了摸下巴,“老师知道,我在学校也算是超级vip吧。”

  他的话中之意并不止于此。有特权是因为那捐的那四百万,而捐钱是因为他有案底,别的学校不肯轻易招收。谢云暄不想卑躬屈膝地求人,所以宁愿付出超出标码的价格。展禹宁上次无意间说出了他的年龄,但点到为止,两个人最后谁也没细说下去。

  展禹宁明白他什么意思,这次也没轻易搭话。

  “至于蒯鹏飞...他就是个身体比脑子快的草包。”谢云暄说:“知道他为什么一直跟在我屁股后头吗。或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嫉妒我,无论是我做的什么事还是穿的一件衣服,他都能惦记好久。”

  要换别人,说这话多少显得自以为是,但是说这话的是谢云暄,即使听着不爽,也无从反驳。展禹宁嘴唇微动:

  “...和我说这个干什么。”

  “让老师心里有个底。”谢云暄帮他理了理弄乱的衣服,埋在他柔软的颈间吻了一吻,酥酥麻麻的,“有需要就来找我,我会帮老师的。”

  厕所的门打开,谢云暄先行一步走了出去。水池里水龙头开到最大,展禹宁把手用冷水浇透,覆盖在亲吻的痕迹上降温,连带着泛红的耳尖一起揉搓。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神情恍惚,没忍住骂道:

  “狗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