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昭听着他在身边说话,只想把他请出去。“小时候的事我忘了。”

  正泫忽地觉得好笑:“还能回嘴,不是不舒服么。”

  岫昭对他这般的怀柔十分介怀,心道从前被他骗过一次,后来险些丢了性命。这会儿正泫已是九五之尊,母后也远在京城,何必在他面前再装好人。

  “我不要你管。”

  “不管你又打算怎么胡来?朕偏要管。”正泫只由他嘴上反抗,也不介意他说什么。

  半柱香时间龚昶打了水回来,将盆搁在桌上,湿了软巾要替岫昭敷额头。正泫挡在中间,伸出手来,似是要亲自动手。岫昭皱着眉望向龚昶,眼里颇有些病弱求助的味道,一时让少女心乱如麻,言道:“这些下人做的事皇上还是让我来吧。”

  “朕会害他不成?”正泫冷眼看着少女,只觉得碍手碍脚。他宽掌依旧停在半空,问她要那一方湿巾。

  龚昶只得低头将东西呈了上去。

  “下去吧,有事朕会叫你。”

  岫昭见着龚昶出去,只觉有苦难言。正泫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打算一直守着他?他惶惶想着,就见正泫的手覆了过来。带着凉意的软帕盖在他额上,触感还有正泫温热的指尖。

  岫昭只恐林宣带了解药也送不进来,更别提带安心宜来了。

  正泫替岫昭盖好额头,又用手背探他脸上温度,只觉着烫得吓人。转眼便见岫昭恨恨地盯着他,模样好似闹别扭的小孩,一时又有些心软。“你是不是觉得朕来坏了你的好事,所以不待见朕?”

  岫昭闭口不言。

  “朕出来一趟不容易,等你病好了带你四处玩一玩。”正泫以为能让他高兴,却不见岫昭有一点心动的模样。

  岫昭此刻裹着被,觉着腹内疼痛,不想与他说话。

  “罢了,你要娶那女子就娶,回去朕就赐婚,让婚礼热闹些。”正泫说罢,发现岫昭那头怨气更重,心一沉道:“你到底要怎样才满意?朕还不够迁就你?”

  岫昭也不敢真惹怒了他,张口虚弱道:“我肚子疼。”

  “怎么早不说?”

  正泫眼见要伸手去揉,岫昭吓得往床里边儿一滚,额上的巾帕落在了枕下。

  “疼得这么厉害?”正泫被他的挣扎模样吓得一愣,起身就去叫龚昶找大夫。

  岫昭心道逃过一劫,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捂着肚子赶忙翻身下床,准备从帐子后面逃出去。他计划得好,可惜走不了两步便浑身发软,一头栽到地上,右肩刚好磕到了桌腿上。龚昶听着里头有响动,先一步冲了进来:“王爷?!”

  她这一冲进来,岫昭再好的计划也只有搁置了。龚昶扶人扶到一半,便由正泫接了过去,架着岫昭的肩重新回到床上。

  “你想拿什么,叫一下人不好?!”正泫对他这般行为又气又无奈,催龚昶道:“快去请大夫。”

  龚昶欲言又止,见着岫昭对她打了几个眼色,也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只急得去找林宣。林宣那头正与安心宜交涉,说了半天也没能让人把解药拿出来。安心宜要求也简单:她要见到岫昭,亲自喂他吃。林宣实在不懂她这要求是为了什么,岫昭在一边儿性命攸关,她在这头坚持己见。

  龚昶到的时候安心宜正跟林宣较劲,龚昶得知事情缘由,只道:“要是王爷有什么意外,公主就请做好准备。想来倾全国之力,我们也会灭了安氏,让云滇寸草不生。”

  安心宜见过她这种神情,那是只有她母亲安凉面上出现过的表情。她一时怔了,急道:“他要是死了,我拿命赔你们,这与其他人有什么相干?”她深知安凉的为人,若是让别人习得解毒方法,那阗悯这人质他们随时可以夺回去,安凉不会原谅她。

  “公主的命只怕不够。”龚昶道:“若是公主不肯交出解药,我只有委屈公主,自己动手搜了。”

  安心宜慌得往后退了一步:“你大胆!”她一时想不通龚昶一个弱女子怎的突然就变了个人,要是龚昶对她不敬,她亦不能用非礼的理由去告她。

  “公主还是拿出来,这次之后,我再不过问你给王爷疗伤的事,你爱怎么治他都可以。”龚昶见她神色间有所动摇,威逼利诱都用上了。

  安心宜道:“这可是你说的!”她退无可退,又勉强提气道:“我身上只有这一颗,等半月之后才会再做一颗,你可别弄丢了。”

  龚昶等的就是她这句,等拿到解药,就只用等着趁正泫不在的时候递给岫昭了。

  ·

  正泫守着岫昭,等着大夫再诊,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这回老军医没这么幸运,被正泫拖出去打了二十军棍。龚昶听着外头惨叫声,心里对正泫又反感几分。他端了水进房,问岫昭道:“王爷渴吗?”

  岫昭听得她喊,开口低声应道:“你端过来。”

  正泫难得没有阻止龚昶,任她端着水喂到岫昭口里。两人正有些小动作,正泫忽捏住岫昭的手道:“她给了你什么?”

  “怎么我平时吃的补药,皇兄也好奇?”岫昭想抽回手,不料正泫轻易便把他手掰开了,一粒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药丸正躺在岫昭掌心里。

  正泫捏起药丸:“这是什么补药?你哪里不好?莫不是后院人太多,需要这个?”

  岫昭皱眉道:“皇兄想哪里去了,把药给我。”

  “那你先同朕说,这是什么?”正泫把那药丸凑到鼻下一嗅,嫌弃道:“怎么那么臭,这是什么做的?”

  “给我。”岫昭翻身去抢,哪里快得过正泫,忽见正泫往口里一扔,伸了手给他看:“没了。”

  “皇上!”龚昶在一旁看得火冒三丈,只想动手除了这个昏君。

  岫昭眼前一花,险些咳出血来。“你……”他气得临空一抓,刚好够着正泫,发青的拳头攥着他衣襟。正泫拍拍他手背道:“都这个样了,还想着补那个,不知道‘虚不受补’是什么意思?”

  岫昭只是恨着他道:“丫头,再去拿一颗来。”

  龚昶咬了咬嘴唇:“没了。”

  “…………”岫昭出声低斥:“没了叫人再做!难不成要我……这般……”

  龚昶略一躬身,领命出去了。

  正泫在一旁冷眼旁观,半晌才道:“怎么你平时吃的补药就这么珍奇,不吃就要命似的?朕吃一颗,你还想把朕的肠子给挖出来?”

  岫昭这才发现自己依旧抓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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