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昭低头去握阗悯的手,笑道:“我见过,那时候比现在可爱多了。”

  阗悯也不挣开,反问道:“如今不可爱了?”

  在场三人皆一愣,听得岫昭答:“可爱,我可爱了。”

  舒桐只觉得自己撞了邪,忙朝龚昶递了个眼色。龚昶正愁听得肉麻想走,这会儿忙发了个话:“你不是要我教你功夫吗,正好这会儿有空,走吧。”

  “…………”舒桐脸上的表情这会儿进退两难,心道跟着她“学功夫”也比看着阗悯走火入魔好不到哪儿去,犹豫了片刻便决定抛弃兄弟,“那就有劳了。”

  两人齐齐对岫昭行了个礼,又互相看了一眼,欲言又止地退了下去。

  阗悯见着人走了,也没继续跟岫昭说话的意思,推了轮椅要进屋。岫昭见他停在门槛前,将人转了出来:“进去做什么,外边待着不好?”

  “不好。”

  “我哪儿又惹你了?”

  “你自己想。”

  岫昭琢磨着想了会儿,试探道:“说你小时候可爱?”他见阗悯不应,又解释道:“小时候是可爱嘛。”

  “…………”

  “我还抱过你,给你买过糖葫芦。你拉着我不让走,一起睡了一晚。”岫昭略过那些被阗悯折腾的往事不提,只挑着想说的说。

  阗悯记忆里想不起任何糖葫芦,却又无端觉得十分腻烦,他不喜甜食,还以为自己是生来如此的。

  “我那时候喜欢吃?”

  “喜欢啊。”岫昭心里砰砰跳,既怕他想起来,又怕他想不起来。

  提起这事儿岫昭还有些心虚,阗悯五六岁时候的感觉,能记着这么久,那他以后骗他的事暴露,阗悯会怎么对他?他想来想去又觉着自己对阗悯也是真心,怎么能算得上骗,也就释然了。

  岫昭在一边儿自我安慰,面上的表情越发变得有些色迷迷。阗悯被他瞧得尴尬,咳嗽一声微怒道:“又想什么事?”

  岫昭转瞬收了自己心思,端正起脸色道:“方才跟丫头说了,让她去准备。你想早些离开,我打算后日便启程南下。”

  阗悯没想他这么快,欣然道:“真的?”

  “只是这一路我不放心,到云滇之前,都得让人跟着,你也别嫌人多麻烦。”

  “好。”阗悯也知他是顾虑自己的安全,哪里再忍心说不。他一时激动得不知说什么,握着岫昭的手便多了几分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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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桐跟着龚昶出来,也不离开,尾随她走了一路。龚昶忍无可忍,转身认真道:“跟着我做什么?”

  “不是你说的要教我功夫?”

  龚昶原本明亮的眉间多了一分恼:“我忙着呢。”

  “我能帮上忙么?”舒桐想着多少能帮帮忙搭个手。

  “不能不能,哎,你去歇着吧。”龚昶甩了甩手,把舒桐往回赶,见他不走,又伸手推了推他肩,“要真想,也不是不能做,不过不能跟人嚼舌根,说是我让做的。”

  舒桐笑着作了个揖:“遵命。”

  龚昶见他还有心思开玩笑,有些不好意思地弯了嘴角:“都是些杂事。王爷说后日要南下,里里外外的事都得安排。林掌柜现在又受了伤,只我一人方便了。”

  “这本是我兄弟的事,我听你使唤,要做什么尽管说。”舒桐哪里忍心她一人忙活,当即拍胸脯表态。

  龚昶道:“王爷说只叶大哥跟随还不行,让我再去请一位掌柜。”

  “不是已经有二十数人……再多恐怕……”舒桐虽不知叶凌在江湖的名气,却也知道叶凌是个用刀的高手。他一并带来的还有王府的精锐,不说能以一敌百,打寻常十数人也应当没有问题。岫昭若是再把南下的队伍壮大,那此行就变得十分招摇了。

  “你难道还不明白。”龚昶示意舒桐边走边说,“之前我们轻车简行,兵分两路,却还是被对方盯上。王爷虽作了饵,可最后还是伤了小王爷。”说到此节龚昶脸上尽是懊恼,“还好他没事,你们要听我的也还罢了。”

  “要是听你的,伤的岂不是王爷。”舒桐有心安慰她,又道:“这事怪不得你,可也不能怪阗悯啊。”

  “嗯。”龚昶短而低地应了一声,“都是我害了他。”

  “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舒桐道:“许多时候,我们都得靠别人。”

  龚昶原不想听他人置喙,不过阗悯救了岫昭,也算是她的恩人,舒桐这一婆妈也耐着性子听了,只道:“我去联络分部请人,那些打理的杂事就靠你了。”

  舒桐指了指自己,龚昶不同他一道?

  “不是你说随意差遣要帮忙的吗?”龚昶道:“你又不认得人,想去调人也没办法。”

  舒桐这回是吃了一回瘪,不能陪在佳人身边,只得丧气着应了。

  龚昶瞧着好笑,把需要他做的一一交代,巨细无遗。这一日下来,舒桐忙里忙外,做了个贤能内助,深恨自己多嘴,做不来的事也往身上揽。

  原本岫昭是打算阗悯病情稳定再起行,架不住阗悯说一句,计划着要带穆言一起走。这事儿传到穆言耳里,不得不又把阗悯按回了床上。穆言的额上几丝银发微乱,显然是才赶路过来。作为医者,自然不喜病人作践自己,养了一半的伤又恶化,自己的努力也付诸东流。岫昭既已让他出手,他自然就要尽心竭力,不让阗悯有任何差池。

  穆言近些年已很少生气,养得一身的清淡恬静。此时不悦着沉下脸:“王爷要走,为什么不先问一问我。”

  “我也想过,你跟我们一起走,不就万无一失了。”岫昭看着穆言又给阗悯把了次脉,不知在担心什么。

  “王爷以前就答应过我,让我留在这儿,因何又要失信于我?”

  岫昭自是说不出纵容阗悯讨他喜欢的话来,只言道:“我只是担心他,想着早一日寻到法子,能早一些康复。”

  穆言忽然淡淡地“呵”了一声,“恐是没那么容易,小王爷也应当对自己的病情有所了解。”

  “穆掌柜。”阗悯忽然开了口:“我不怕死,是我想走的。”

  穆言道:“即便日后治好不能练武,落下病根?”

  阗悯听得愣住了。在他看来,不能练武与残废又有什么区别?他一时不能反驳,难得沉默了下来。

  “你别吓他了。”岫昭心疼着去揽阗悯的肩,想让少年靠着他。他拉了拉阗悯并没拉动,偏头看阗悯的神色。

  阗悯盯着床尾的帷帐道:“那穆掌柜说什么时候离开合适?总不是要在这儿养个一年半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