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颇有些强势,阗悯头一遭被强迫着做选择,不悦道:“回去。”

  岫昭听得上火,淡眉一挑,伸手便往阗悯身上去了。阗悯突然被他打横抱了起来,心中一惊,正想挣扎,却见岫昭抱着自己坐到了轮椅上。

  两人这会儿后背贴着前胸,阗悯坐在岫昭腿上,一时觉得这肉垫子挺受用。

  “跟我犟什么,好歹你是个男儿身,与我亲一下能掉块肉么?再说了,在澡堂里你不是自己上来的?………”岫昭双手环住阗悯的腰,不让人乱动,音调又低又软,“那时候愿意,这时候怎么又不愿意了?”

  阗悯抿着唇,岫昭说的都是实话,他那时候的确被他勾得动了欲念。可这会儿清醒过来,又觉得两人身份着实差了太多,不愿与他海誓山盟了。在他心底深处,依旧是觉得岫昭沾花惹草,对自己只是一时兴趣。岫昭不会交付真心,即便有真心,又怎会是他。自己要是先落进温柔乡去,可能一辈子都出不来了。

  他这些寻常人想法岫昭哪里会知道,只觉得他克制得紧,不像一个少年人应当有的样子。阗悯越是无动于衷,他越是想要让他依从本心。

  两人各自心中想事,便是这般亲昵动作也不敢越雷池一步,反倒奇怪的很。岫昭把阗悯搂得死紧,一手锢着阗悯的腰,一手按在他胸口不让人乱动。阗悯终于没忍住,恨声道:“你要是五年不娶,我就——”

  “就什么?”岫昭一双眼淡淡地扫着院外的篱笆,脸靠在阗悯的肩上,仿佛能听到少年心中所想。

  “信你一回,执你一缕头发放在心口。”

  岫昭眉头一展,听得笑了起来,“这么容易?”

  阗悯心道这谈何容易?岫昭口中轻松,他贵为亲王,现在已有二十二,再过五年,就已二十七了。一个王爷二十七没有王妃的,他从来没见过。而那时候自己也已有二十一,说不定相貌身形也全变了,岫昭理当不会喜欢了才对。

  “嗯,那就说好了。”阗悯说完反而轻松了不少,觉得心里也没那么患得患失了。“你这想抱多久……”

  “说起来你没大没小,就没乖乖喊过我一声哥。既现在是我兄弟了,喊一声也不过分。”

  “谁跟你兄弟了。”阗悯拉开岫昭放在胸口的手,不料岫昭又按了回去,只得被他抱着。“这出来也有些时候了,再不往前走,等会儿舒桐他们都找来。”

  “他们敢碍我的事。”岫昭轻哼了一声,心道阗悯果真还未想起之前的事:“我要是不想回去,他们也只会在后面跟着。”

  阗悯拿他没办法,又实在不想舒桐看到两人这个样子笑他,只得道:“我想到处看看,你就不能依我一次。”

  岫昭睨着一旁兰草道:“看一堆草么,等回去了,王府里的让你看个够。要是觉得不够,我让人过来搬几株回去。”

  “要这么好养活,你还稀罕着带我来?”阗悯也不是傻子,知道这一院子兰和茶花得花多少心思,更不论穆言这后山还有草药,恐怕穆言问诊外的所有时间都放在了这儿。

  “现在不是没开花嘛……”岫昭总算起了身,把阗悯小心放回轮椅上,“有人抱你还不乐意,非得去贴着冷凳。”

  “早被你坐暖和了。”

  岫昭不置可否,左右望了道:“要看就看,我可真记不住这么多花名。”

  阗悯心道他原是记不住胡乱诌的,也没当个真,当即应道:“莫不是它不开花,就当不得君子了。”

  “那是啊,这世上除了玉石匠人,有几个人识得璞玉?”岫昭看着阗悯,悠悠地接了一句。他这话自是对阗悯说的,可阗悯已算不得块璞玉,少年人在战场上已经崭露头角,就像玉皮被人开了窗,窥见了里边。他怕的是阗悯日后被人夺去,所以才想方设法先一步握在手里。

  阗悯让他推着走,心道岫昭竟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先前那一句以为岫昭生气,却又见人没事人一样跟他说说笑笑。他心里暗想着,岫昭要是忍不住欺负他,长大了一定要还回去。虽是想着怎么对付岫昭,可心里又有一分温暖与柔软,莫名的起了一股安全感。

  “曦琰……”阗悯想了一阵,总算没有再疑岫昭与他的关系,又有点儿想要继续聊的意思。

  “怎么?”岫昭弯了腰应他,“是不是不想看了?那我们就回去。”

  “回去是有什么事么?”阗悯对他三句一个回,起了一丝疑。适才以为岫昭是故意捉弄他,可现在岫昭也没那个意思。

  岫昭轻轻嗯了一声,接道:“算是吧。”

  岫昭一张清雅的脸凑在阗悯面前,却始终侧着脸,似乎想着什么重要的事。阗悯不由得想着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想多看一会儿。“有什么事能同我说么?”

  岫昭回过神笑道:“没你什么事,你要想玩——”

  “回去吧。”阗悯想了想,目光落到手腕上,忽道:“是跟刚才那人有关?你不说,就是把我当外人。”

  岫昭陡然一惊,拇指捏住了食指指尖。阗悯虽然失忆,脑子却一点也不差,敏锐得可怕。他随后又看开了,觉得少年人说不定只是随口一问,是自己想得太多。

  “我没有把你当外人。那些烦心事……只是不想你参与其中。”

  阗悯听着这理由显然又不高兴了。

  岫昭装傻道:“不过你说要回去就回去吧。”

  阗悯对岫昭这无耻转移话题的行为充满鄙视,他一时向着岫昭想,反倒成了将就他?

  小悯儿就差张牙舞爪了。岫昭暗暗想着,对少年脸上的表情爱得很,又做出一副风清云淡的模样来,“你说说为什么觉得与他有关?沾上边儿,我就告诉你。”

  “呵。”阗悯一声冷笑。

  笑得岫昭觉着平地起了一阵凉风。

  “我们今日出来,本应当只有穆掌柜、龚将军和舒桐几人知道。你让他们去别处玩,独带我一人来这儿,那是说你不想被别人扰。就算是你想给我送礼,也断不会这个时候让人送来,更不必说那是别人贿赂你的东西。所以他来这儿在你意料之外。”

  岫昭不置可否,直起了身,手握上阗悯的椅背。

  “虽是记不全以前的事,可我怎么变成现在这半残的模样,你不说,我也是能猜到的。”

  阗悯说着话,情绪反倒平静的很,“想来是我任性胡来,一时冲动。”

  岫昭心里毫无责任地想着:可千万别这么想了,要是你记着是你救我,说不定现在就能到我怀里来。他想着想着,口中便接上了:“你是为了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