阗悯见他依旧笑意盈盈,手指紧了紧道:“你有什么委屈要这样,你分明就不是那样的人。”

  “我是哪样人你知道了?”岫昭反握住阗悯,目光落到他指尖上。少年的指尖有些脱皮,摸着毛刺刺的,白得没什么血色。

  “嗯。”阗悯想收回手,不想他见着自己真心,应道:“你要是个……哪会有那么多人乐意跟着你。”

  “哈哈哈哈,他们跟着我有银子。”岫昭乐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折君子腰,怎么这些都不懂?他们不过是为了钱啊。”

  阗悯看着他笑,不知为何难过起来,手也不动了,“就没有一个不为了银子的么。”

  “我比大部分人都好,至少我还有银子使,有身份有地位。”岫昭藏起自己的心思,这些他藏了许多年的事,又怎会轻易让阗悯轻易接触到。

  阗悯原本想说点什么让他安心的话,到后来碍于脸薄,也没说出口,顺着他附和道:“是呢,你比我好多了,我还替你委屈什么。”

  岫昭手掌上少年肩膀,仿佛看到了过去无助的自己。阗悯既自负又敏感,与多年前的他何其相似。只是他那时候还有双亲,阗悯是什么都没了。

  “你有我。”

  岫昭几乎脱口而出。

  “只要你答应我,此生我不负你。”

  阗悯平视着蹲下的岫昭,声音有些发颤:“答应你什么……我才与你说过,你又忘到脑后了。我现在这样,又怎能轻易作出什么承诺。我要是废了,宁可死了,也不要你养着。”

  岫昭安静着听他讲完,轻轻点了点头。他明白阗悯所想,都说英雄出少年,可这个少年即便有再好的身手,也没有半分施展的机会。就如同猛禽伤了翅膀,走兽折了利齿,他现在不过是只没有威胁的幼兽。他知道阗悯需要的是时间,接受他的存在,去习惯他,依靠他。为了得到阗悯,他会在他身上花足够的心思,将他磨砺成举世无双的利器。

  “都说了今日是定情的日子,你也不让我高兴高兴。就算是骗,我也乐意听的。”岫昭垂着眼,神情显得有些落寞,他一向会做样子,装弱装疯都不在话下。

  阗悯似是想从他脸上瞧出些端倪,不过显然不能看透这只老狐狸,反而像是欠了岫昭的,低声道:“我不想骗你。”

  “我想听。”

  “想听什么?”阗悯的脸上飘了一丝红,眼神开始不自在起来。

  这些都落入岫昭眼里,当即不知羞地道:“说你喜欢我,要一辈子跟着我,天天想抱着我。”

  阗悯睁大眼瞪着他,那眼神好像岫昭是一只要吃人的妖怪。

  “下流。”

  “你想没想?”岫昭往前一倾,揽着阗悯的背,拉与自己胸口贴着,“说了以后我就亲手给你搓澡。”

  阗悯此时脸全然红了,轻轻挣扎起来,“不说。”

  “不好意思?”

  阗悯恨不得把岫昭的嘴缝起来。

  “看着我的嘴做什么?你想亲我又不会躲。”岫昭把少年的心思都看了个透,脑袋越凑越近。

  阗悯的一颗心跳得越发急了,反被岫昭捉住亲了又亲。两人浅尝辄止,岫昭更像在逗他。阗悯一时胸中矛盾,脑子却出奇地清醒起来:岫昭贵为亲王,怎会甘心与他一生一世?

  “放开………你想听,我就说与你听。此时此刻,我喜欢你。”

  岫昭皱了皱眉:“怎么说句喜欢,还带时间的?”

  阗悯好不容易能呼吸点儿新鲜空气,脸上的红却怎么也退不下了,“你也没说不让带。”

  “给我的回礼是什么?”

  岫昭忽然又凑到阗悯跟前,直教少年人愣住,想了许久才想出他是在说手上那串珠子的回礼。阗悯身上无物,当然也拿不出什么东西来。“这礼能日后补么?”

  “不能。”岫昭说得斩钉截铁,早忘了自己并未带什么礼物,这礼还是别人送的。“要是没回礼,怎么算定情?要不,把你的头发给我一缕?”

  “…………”

  岫昭那只不安分的手此时又绕到阗悯耳后,手指卷着少年的头发打圈。阗悯只是不理他,由得他玩自己头发。

  “给不给?”

  阗悯侧过脸看他一眼,又转头看了别处,“不给,给你三五日也就丢了。”

  岫昭摸着手里那缕发道:“丢不了,放在我贴身的荷包里,谁也见不着。”

  “还要不要脸。”

  岫昭忽地轻轻笑出声来,“你是怕我丢了?我给你的,你不是早不记得了?”

  阗悯始终想不起岫昭说的给过他什么,心里计较一阵,板着脸伸出手来:“拿来。”

  “嗯?”岫昭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是要荷包了,弯起嘴唇从怀里摸出一个半个巴掌大的小口袋。荷包用色十分朴素,暗黄的底子上绣着一只小小的飞龙,阗悯伸手接了来,上头还带着岫昭的体温。

  “我是要刀。”

  阗悯倔强的神色落入岫昭眼底,直呼了一声可爱。岫昭拇指一拨,将身上的佩剑顶开少许:“没带刀,剑可以么?”

  阗悯不发一言接过他手中的剑,掌中伤口忽又疼了一疼,他咬着牙执起一缕发,往那利口处一碰,一指宽的长发削断,往地上掉去。岫昭早等着,还未让那缕头发落地,便收到了手心里。阗悯合上剑,眼角还不忘看了看岫昭。

  “荷包里边儿有根红线,帮我拿出来。”

  阗悯翻开荷包,果真在里头抽出一根细线来。

  岫昭像是早准备好的,将荷包里的的那根红线系在手中断发上,绕成一个圈儿,再一起放进荷包里。

  阗悯见他当真把荷包贴身放在胸口,心口起伏着狠狠跳了几下,又不着痕迹地别过头,“满意了?”

  “满意了。”岫昭盯着阗悯后背上那一块缺发的地方,心道他也太不小心,削掉了中间的发,以后要怎么修饰才好。

  阗悯动了动嘴角,仿佛有了点笑的意思,言道:“就这茶花好看,曦琰不是说有什么不常见的?”

  “当然有。”岫昭眼里看着阗悯,实在不想去赏什么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