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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宜归盯着叶蓁,想从她脸上辨别刚刚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邀请。她的确欠了叶蓁一个承诺,但是忽然让她抛下一切跟着她流浪——倒也不是不行。

  只是繁花的线索就在京师,吴宜归已经有了一点思路,此刻离开京师会错过繁花,而错过繁花就代表着她要延迟回家。

  说不犹豫是假的,毕竟吴宜归来这个世界的目的是找到繁花,这关系到她的后半辈子。

  “你是不是不愿意跟我走?”叶蓁等着她的答复,见到她的犹豫,“你走吧,我自己也能游历。”

  吴宜归赶紧摇头:“不,我不是不愿意。”

  “我明白了,你是觉得我以后不做公主了就对你没有好处了所以才不愿意跟着我……”叶蓁扭头就走,但她步子很慢,余光在觑着后头的人看她有没有跟上来。

  “是啊,抛掉公主的身份,我还真的高攀了您这位富甲天下的不系楼老板呢。”她提高声量故意让吴宜归听见。

  吴宜归无奈地小跑几步跟上来,她知道叶蓁在激她,却又拿她没有办法。

  “你不是不愿意跟着我吗,怎么来了?”叶蓁抬抬眉,边走边说。

  吴宜归拿出玉珏说:“你忘了我如果离你过远就会腐化,我得紧紧跟着你。”

  “哦,原来你愿意跟着我只是因为玉珏啊。”叶蓁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吴宜归聊着,一边走出了皇宫。

  她们默契地忽视了身后一直注视着她们地几十双眼睛,只聊着属于她们的家长里短。吴宜归喜欢这样的叶蓁,走出皇宫就好像彻底卸下了负担,从此以后她不再是镇国长公主,只是一个普通的寻常人。

  叶芑身边的大臣问:“陛下,您就这么放长公主殿下离开?”

  叶芑侧眸反问:“然则你希望我留下皇姐做什么?是继续让她辅佐朝政,还是让她当皇帝?还是说你觉得我应该囚禁皇姐来个以绝后患?”

  大臣噎住,不知如何回答,“臣……臣不敢。”

  叶芑目送叶蓁,看着她孤绝的背影:“皇姐这是给朕面子,她自愿抛下镇国公主身份离开京师,是为了让朕能安心地坐稳龙椅。她已经将手里的权力都交托了出来,亲自给朕加冕完成冠礼,她做的已经足够多了,朕除了放她归隐尽量不打扰她之外,已经没有什么能为她做的了。”

  “但你心中真是这么想的吗?”元春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

  叶芑一惊,环顾四周却发觉只有自己听见他的声音。

  元春道:“别找我了,只有陛下您才能听见我的声音。”

  叶芑压低声音道:“你不是元春,元春已经死了,你到底是谁,是何人在装神弄鬼?”

  元春呵呵冷笑:“我的□□虽然消亡,但我的精神还没有消失。陛下,我会继续跟随您保护您,为了稳固您的江山继续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叶芑:……

  元春继续:“虽然长公主暂时抛下了身份远离京师,还装模做样地为您加冕,但是只要她活着一日,就会是陛下的心腹大患。毕竟先帝传旨将帝位给了她而不是您,托柳容修的福,这件事天下皆知。陛下的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朝中的诸臣也会对陛下猜忌,他们之中有许多人多年跟着长公主办差,在他们心中只有长公主才是主子,而陛下您只是个傀儡罢了。有朝一日长公主回朝,朝野上下有几个人能支持陛下您?帝王权位对长公主而言手到擒来,只是迟早得事……”

  “住嘴!”

  “陛下应该知道我所说的都是事实……”

  “我叫你住嘴!”

  叶芑震怒,抬手朝着空虚劈砍,但却没有触及到任何事物。旁边见状的大臣目瞪口呆,他们以为皇帝突然发疯了。

  叶芑回过神收敛神态,看着面露震惊的臣子们,他清理了嗓子道:“诸卿家,冠礼还未结束,我们继续。”

  吴宜归和叶蓁出宫后,见着叶蓁头也不回地直冲着主街去了,倒是吴宜归在临走前稍微停留了一下,她回头望着高耸的皇宫城楼,思绪复杂。

  一整个京师都遭到了灾难,民宅房屋毁损,伤亡惨重。皇宫内也是遍地狼藉,急需修复。先皇遗诏遍地都是,需要清理。而出现又消失的柳容修是个隐患,叶芑应该会进一步采取行动。换做以前,叶蓁应该要负责处理这些事物。但她现在选择抛下一切,尽快地逃离京师。

  “吴宜归,你还不赶紧过来拿回你的不系楼?”叶蓁为了吴宜归回头。

  吴宜归看着她站在废墟之中,除了一件绯红衣着之外身上没有华贵的装饰,她在临走之前尽可能地不带走皇室的尊荣,她真心想要做一个普通人。

  “来了来了。”吴宜归高兴地朝她跑去。

  柳容修将不系楼作为武器摆在京师的主街,船头对准了皇宫城墙。但只不过片刻的工夫不系楼居然已经不在主街。

  吴宜归意外:“难道是柳容修把不系楼挪走了?”

  叶蓁不意外:“她不想把不系楼留给你。但是那么大的一座楼船不可能真的一下子消失不见,不系楼号称陆上行舟它可以在陆地航行。我们往东边去,它有可能会出海。”

  等到二人往东边口岸赶去的时候,遥遥就见到海面上升起滚滚黑烟。

  吴宜归心里“咯噔”一声,可千万别是不系楼啊……

  叶蓁的神色严峻,她能依稀看见海上的那个燃烧中的影子就是不系楼。

  偌大的海面上只有零星的几只渔船和货船,从不系楼燃起的黑雾几乎笼罩了整个天际。焚烧木头的声音劈里啪啦地传递过来,但是却没有听见有人在呼喊救援。

  吴宜归眯了眯眼睛指着海面上的一个影子问:“你看那是不是稻草人?”

  叶蓁顺着她指的方向看,果然看见一个戴着斗笠的人正划船向燃烧着的不系楼。一直都知道稻草人想要得到不系楼,却不知道不系楼在他心里居然有这么重的分量,能让他不惜冒险孤身去救火。

  可是只有他一个人,怎能抵抗这熊熊烈焰?稻草人是在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稻草人在这里,柳容修应该也在附近。可是不系楼为什么会突然着火了?”吴宜归百思不得其解,“糟了,苏苏可能还在上头,她一直昏迷不醒,现在——”

  “迟了,”叶蓁拦住吴宜归,“你现在去救人已经迟了。”

  吴宜归紧紧地咬住下唇,“我还是想去试试,或许苏苏还能有救。”

  叶蓁抬眉看着她,“你会没命。”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我知道苏苏生存的机会渺茫,但我也想去尽力一试,如果连试都不去试,我会对自己很失望。”

  吴宜归眼神坚毅,叶蓁目光微动了一下,“我陪你一同去。”

  说罢也不给吴宜归劝阻的机会,跳上一艘小船等着吴宜归。吴宜归知道她心意已决,只好也上了船朝着火焰的中心划去。

  “说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一艘小船上,我们老家有句话——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吴宜归卡了一下,“总之意思是说我们俩很有缘。”

  “那你原本长什么模样?”叶蓁随口问。

  吴宜归苦笑:“我都快忘记自己真正的模样了,如果有机会我画出来给你看。”

  “一言为定。”

  “叶蓁,”吴宜归迟疑地问,“你为什么不和柳容修走?”

  叶蓁五年来从未放弃复活柳容修,现在柳容修真的回来了,但她却好像不那么执着,这当中一定发生了什么。

  “她不是容修。”叶蓁简短地回。可以看得出她不是很乐意提及这个话题,吴宜归也不继续追问下去。

  很快小船就划到了燃烧着的不系楼的边缘,不系楼上的油泄露了,铺在水面上带动燃烧着一片水域。

  “不能再靠近了,否则连我们的船都会被殃及,”吴宜归脱下外袍准备下水,“你留在船上,我游过去看看。”

  叶蓁却警惕道:“水下有人。”

  低头望去,在一片火光之下果然藏了一个人影,他潜入水中一路游过来,不曾露出水面透气。

  吴宜归和叶蓁对视一眼,默契地猜水下之人是稻草人,因为稻草人有潜水装置。他们默默观察,等到水下的影子差不多要浮上的时候,吴宜归抓住了他。

  “果然是你,稻草人。”吴宜归已经不再害怕他了,因为她看出来稻草人只是凭借着各种超前装备才变得强大,如果没了那些装备和手底下的人支撑,他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稻草人一抬头见是她和叶蓁,认命地苦笑道:“落在你们手里也是我的命定之数,不过你们先别着急对付我,因为后头还有人要上来。”

  吴宜归这才注意到他的手腕上绑着一根绳索,绳索那一头似乎还系着什么东西。他不顾一切地去到不系楼难道就是要带一个人出来?是什么人对他这么重要?

  将稻草人拉上小船,叶蓁捆住了他,吴宜归顺着绳索将后头跟着的人拽过来。

  稻草人身上一直在滴水,他喘着粗气几乎耗尽力气。他无暇顾及自己的性命,只盯着吴宜归将后头那人拉拽上来才安心。

  叶蓁发现稻草人并没有带潜水装置,那他是怎么从那么远的地方憋着一口气游到这里?实在超出了常人的极限。

  “是苏苏!”吴宜归叫了一声,加快速度将苏苏拽拉上来。小小的船只满满载着四个人。

  苏苏戴着潜水装置,她还在昏迷。

  吴宜归在照看苏苏,叶蓁见着稻草人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开口说:“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了吧?国师玄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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