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古代言情>医心方【完结】>第49章 人红是非多

  许初本已习惯了陆元朗的神秘,可相处日久又觉得看透了此人隐衷,此刻回房见他和顾瞻不在,又感到疏远。

  为自己的患得患失自嘲了片刻,许初干脆躺下睡了,直到第二天早斋才见到陆元朗和顾瞻现身。

  那两人之间的紧张压力消弭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牢固而坚硬的默契。顾瞻喜形于色,陆元朗则坚定平静。

  顾瞻悄声道:“白马寺的素斋中最有名的就是这豌豆糕,大哥和许先生尝尝。”

  陆元朗夹了一块,又推到许初面前。那豌豆糕绵密柔软,豆香四溢,一入口Hela许初就不禁挑眉,陆元朗看了便笑。

  “在蓟州时宋二公子跟我说,到了豫州一定要尝尝豌豆糕和牡丹饼,果然不同寻常。”

  陆元朗简直能想象出宋星弁说这话时的语气,一定是潇洒含情的样子。他这好友心思细,难怪总能打动人。

  这么想着,却没说话,倒是顾瞻问了几句宋星弁的情况。

  饭后许初便着急去找觉容看书,看完后觉容还留他相谈。许初自余逸人以外,从未见过如此渊博老练之人,不觉叹服。

  觉容呵呵一笑,“许先生闲时但可来坐坐,你我讲论一番也好有所启发。我这里还有些友僧带来的西域本草,许先生感兴趣时也可来玩赏。对了,不知许先生这番到此所为何事啊?”

  许初觉出大师私下更加平易近人,不禁一笑:“小生听说武林大会的盛名,因此前来凑个热闹。”

  “我看先生倒不像图慕繁华的人,”觉容微微笑着,“若不嫌老僧多嘴——请问许先生如何跟陆庄主相识的?”

  特特问起这个,许初有些诧异。心想高僧果然有些识见,怕不会已经看出陆元朗身上有伤吧?许初不敢大意,淡淡说到:

  “不过偶然相识,搭伴赶路罢了。”

  觉容便又问他今后打算,听闻许初要回蓟州,觉容道:

  “那你我相见之日怕是寥寥了。老僧行医多年,也有几个徒儿还算成器,但俱不如许先生这样出类拔萃,我观你今后必有声震天下之日。可惜啊哈哈哈哈——这样的俊才竟不能出自我的门下。我本有心长留你于此,但观你缘法不在此处。然你灵澈通透,必有大福。想来余神医也是福慧之人,才能有你这样的高徒呀。”

  得高僧这样看重,许初受宠若惊,忙道“过奖”。

  “小生惟愿有一技傍身,并不敢以天下声名为念。”

  觉容掐碾佛珠,接着说到:

  “在豫州时,还请多来寺中看看,有几位危重伤者,我也是束手无策,或许你有良法。”

  许初本来就想看看那些人脉象,此刻见方丈先提起,自然一口答应,说好午后便去。

  “我观许先生用剑,想来武艺不错?”

  “惭愧,不过粗学几招,上不得台面的。”

  “我寺僧众一向练棒,许先生若有心学学强身健体,也可来寺中同练。许先生可曾听过——‘象齿焚身’的譬喻吗?有一番武艺傍身,老僧也好安心呐。”

  大象因为一对洁白的象牙而遭遇杀身之祸,许初如何不知,这话就是余逸人教给他的。

  方才初识觉容便教他这番道理,许初不禁心惊,敛容道:“多谢大师提点。”

  觉容点点头,送他出去。

  午后觉容大师亲自来请许初去给几个疑难杂症的诊治,许初自然乐意。

  许初给一幼子针灸时,觉容便退到了外面,跟另一位苍髯老僧说到:

  “师兄看如何?”

  那人法号觉详,也是一名医僧,前些年辞去方丈之职专在佛塔上念经诵佛,不再为人诊治,世人一向难见他面目。

  觉详看着许初一番从容应对,略一览徒子呈上的脉案药方,不禁悠悠叹道:

  “天下药石,尽集此处矣。”

  此时陆元朗和顾瞻正在院中,商量替顾瞻夺位之事,觉详一眼便看到了陆元朗。

  “那是何人?”

  觉容道:“那便是枕霞山庄的陆元朗陆庄主,师兄识得?”

  “我不问世事多年矣。只是见他禀赋不凡、根骨奇绝,因而发问。”

  “师兄好眼力。上次武林大会上陆庄主夺得头筹,可不是天资非凡么。这些年枕霞山庄势力遍及北地,甚至在豫州也是异军突起,不容小视。师兄可知道,许先生便是跟他同来的。”

  说完又将前几日用医书跟陆元朗交易武功绝学的事情述了一遍。

  正说着时,陆元朗也发现了远处的注视目光,见是老僧,觉容又面带恭敬,便知道这必非常人,因此遥遥抱拳示意。

  觉详点头回礼,问觉容道:“那陆庄主为人如何?”

  “我也是耳闻。听说他在蓟州声望颇佳,上下咸服,虽然城府极深,心术倒像是正的。”

  “那就好,若能一直如此便难得,”觉详对觉容说到:“许先生谦冲和易,然而木秀林中,如锥之在囊,不久必显。这样的芝兰,师弟无事还要多关照关照。”

  觉容缓缓道:“我也是这样想啊。”

  觉详在豫州是极有声望的,此刻见他出来,识得他的香客便纷纷顶礼膜拜,觉详不愿多留,自回塔上去了。

  那日许初为何云儿用药令全寺医僧观摩,今日又被觉容带着在寺中诊治一圈,加之遁迹多年的觉详也出来看他,许初那名声便传了出去。

  到了下午便有多家名门富户着人来请。初来乍到,许初不敢妄接,拿着帖子犯愁。陆元朗见了问到:

  “遂之不知他们底细,可请酉郎看看。你若怕惹麻烦,就是全都推拒了也干净。”

  “我也是这样想,只是不知如何措辞。”

  “这还不简单,”陆元朗笑着,将那几个家人小厮全都叫了进来,“回去禀告你们家主人,就说许先生是我陆元朗请来的,请他们勿要相烦。”

  陆元朗并非喜爱作威作福的人,但这一番却令他畅快无比。许初怕得罪人,他不怕。他从未如此觉得拥有这样的底气是如此快意的事情。

  许初如释重负地谢他,陆元朗就更高兴了。

  可是没过一个时辰,便又有小僧前来通报,说有人求许先生诊病。

  “我帮你回绝了去。”陆元朗道。

  那小僧一脸无奈:“他们……已把病人担到山门前了。”

  家属担着病人来到了山门前,许初若是不见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得了寺僧的允许,一位中年男子已指挥两位下人将病人担进了院中,许初远远就看到躺着的是一位老者。

  那男子站在一旁,见了许初便客气请托,令许初感到奇怪的是,那男子对病人态度冷漠,不像是会大动干戈将人带来的。

  那老者形容枯槁,气息奄奄,骨骼之外只剩了一层薄薄的皮肤。许初摸他的脉,心中暗道不好,想了一想,将那中年人请到一旁。

  “敢问尊家与那位老伯是什么关系?”

  “是族中的长辈。”

  许初点点头,缓缓道:“这位老者身患数疾,虽没有不治之症,但已是虚弱不堪。更奇的是——恕我直言,他身中毒物,不是立刻发病的猛药,但要解毒也破费功夫。那解药药性均十分猛烈,若要用时,恐怕他身子受不住。”

  那人一改礼貌样子,冷言道:“就是治不好呗?”

  “身是疾之所依,亦是药之所立。根本不固,药石难效。若为去疾反至身损,就与医药本愿背道而驰了。如今之计,唯有以温补之方将养,令老伯安度时日了。”

  “先生说了这么多,还是治不好哇?”

  许初语塞,不成想碰到个胡搅蛮缠的人,看这意思,八成是来砸场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