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的阳光格外充裕,暗红色的雕花透过光,落在沈亦舟的睫毛上,他的眼睛先是轻轻地眨了几下,这才缓慢的醒来。
头疼,格外的头疼。
沈亦舟手指捏着自己地额头缓劲,喝完酒后每次都会如此,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落下的毛病。
这时,旁边一只修长的手指捏着一个白瓷碗朝着他递了过来,沈亦舟抬眸看了过去,见顾渊渟站在一侧。
“醒酒汤。”他说。
他的表情说不出什么,像是有些一言难尽,又像是在压制着什么。
但因为沈亦舟这会儿格外的头疼,所以也没有多想,接过白瓷碗,低头喝了,还碗的时候非常有礼貌:“谢谢。”
“不用谢。”依旧还是那种不可言说的目光。
沈亦舟心中疑惑,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顾子熹这是什么眼神。
他脸上难道是沾了什么东西。
沈亦舟这般想着,起身下床,来到桌子上放着的铜镜面前,只见他脖子上,全都是吻出来的痕迹。
他又碰着衣襟向下拉了一下,哦,不仅是脖子,还有xiong口。
“......”
上次脖子上还留了一点空白,耳垂以下的那一块全都是,这特么的要怎么遮。
“顾子熹”他忍了一下,实在没有忍住,看向顾渊渟,非常不爽地说:“你是属狗的吗,每次都是......”
只是这话没有说完,理直气壮的沈大国师就逐渐消了声,顾渊渟一脸冷淡的垂眸,手中像是百无聊赖一般,把玩着一本医书,而医书的名字,沈亦舟再也熟悉不过。
是他昨天白天查阅到的那本《壮阳大全》。
“阿言,”他走到沈亦舟身边,手指轻捏着他的下巴,低沉的尾音故意拉长透着一股危险的味道,“不如你解释,你是认为,我需要这个东西的。”
沈亦舟心想为什么你心里没有数吗,非要他说出来。
但是沈大国师这个人,虽然平日里嘴比较毒,但是偶尔良心发现还是会给别人留点面子的。
他看着顾渊渟,轻咳了一声说:“我就随便看看。”
奈何给留面子的这个人看起来有些不爽,他嘴角轻扯了一下,冷笑道:“随便,然后送给我?”
沈亦舟:“......”
额,这是他办的事吗,给一个男人送壮阳书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他被顾渊渟手掌圈在怀中,是一个不容退缩的姿态,沈亦舟在这种眼神中逐渐心虚,最后被逼得毫无办法,猛然抬头吻在顾渊渟唇上。
顾渊渟愣了一下,脸上的冷意也消失了一大半。
沈亦舟用以往的那种慈师的语气摸了一下他的头说:“这些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为师不嫌弃你。乖徒儿,忘了吧。”
等到顾渊渟还在怔愣之际,沈亦舟已经快速的在他手中抽出书,衣摆轻扫,逃之夭夭。
顾渊渟看着他的背影,一张冷脸都要气笑了。
行。
他原本心疼某人的身子不好,又娇气的受不了疼,只是某人看起来极度不领情,看来以后倒是不必了。
*
沈亦舟手中捏着那本书走在路上,衣摆的褶皱被风吹起,显得几分仓促,这时,好巧不巧的遇到个人。
傅时行像是也没想到能遇到他,脚步顿了一下,昨夜看到的场景又出现在他脑海里。
他对顾渊渟依赖。
他对顾渊渟的信任,都看在眼里。
傅时行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还是沈亦舟很是从容地给他打招呼他:“南平王。”
傅时行点了点头,眸光却落在沈亦舟的脖子上,上面的点点红痕刺痛了他的眼。
他故作淡定的移开眼,原本走出去几步,经过沈亦舟身边的时候,还是顿住了脚步。
他缓慢的说:
“我是来辞行的。”
沈亦舟一愣,疑惑看向他:“辞行?”
“在长安呆的时间太久了,”傅时行看了一眼天色说,“也该回家去了。”
沈亦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家是哪里,傅时行作为唯一的异姓王,长年守在南疆。
对他来说,南疆就是他的家。
也对,所有人都是想回家的。
傅时行垂眸看向他。
他其实希望沈亦舟能留他,就算只说一句,他也愿意留下来。
然而并没有,沈亦舟只是沉吟片刻,长袖上褶皱因为动作堆积,很是真诚地行了一个拜别之礼:“那就祝将军此去一路顺风,后会有期。”
傅时行眸子中的希望暗了下去。
他眼睛动了一下,掩下自己的情绪说:“承国师吉言,后悔有期。”
“嗯。”书房里,顾渊渟看着眼前的傅时行,“朕准允了。”
傅时行垂着眸子,语气听不出喜怒道:“那臣,就谢过陛下了。”
“那明日,朕为南平王特意办一个欢送会。”顾渊渟声音很平,听不出真心还是假日。
“那就不用了,还是留着钱给陛下用吧。”傅时行冷笑了一声说,“臣告退。”
说着他转身,就要离去。
顾渊渟看着他的背景,眯着眼睛突然开口低声说:“你离开是因为沈佩言。”
语气沉静,是单纯的叙述,而不是疑问。
傅时行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背对着顾渊渟,须臾,很坚定的开口:“是。”
因为他的回答,顾渊渟目光变得漆黑,他盯着傅时行的背影,没有说话。
“不过,我既然能为了沈亦舟离开,便能为了他回来,”傅时行声音很沉,“以后,若是让我知道你对他有丝毫不好,即使你是皇帝,我也会将人带走。”
“呵,”顾渊渟听着冷笑了一声。
虽然只有一个字,嘲讽意味十足,表达意思很明显:你在做梦么。
顾渊渟转了一下手指上扳指,不紧不慢道:“下个月,朕与阿言将会大婚,到时定给南平王发一张婚帖。”
傅时行手紧握成拳,没有回话,转身踏出殿外。
大殿上很快寂静下来,只剩下顾渊渟自己。
熏香燃着,有云雾升腾,顾渊渟紧皱着眉心,在思考什么问题,须臾,他手中多了两枚玉佩。
那玉佩质地上乘,上面刻了繁琐精美的花纹,正是先帝留下的那两枚。
顾渊渟细细地摩擦了花纹半晌,沉声喊道:“严泽。”
严泽悄无声息的出现:“陛下,有何吩咐。”
“将这花纹上的东西拓印下来,”顾渊渟神情看不出喜怒,将手中玉佩递了出去说,“找到先皇遗留下来的那批军队。”
严泽快速道:“属下这就去办。”
沈亦舟的身份恢复之后,千落和千御又回到了昆仑境。
千落拿着一把小笤帚在路上扫着落叶,山上的树太多,正逢秋季,好像有落不完的叶子。
很快,他就不耐烦,撅着嘴撑着脸坐在一旁,一脸不高兴。
千御出来的时候就是看到的这个画面,他眉心微微一颦,然后走了过去,用脚轻轻碰了一下千落的笤帚:“怎么。”
千落指着这些落叶告状:“千御,你看看这些叶子,我早晨刚扫了,他现在又开始掉!”
他说话的时候,因为生气,所以嘴气的一鼓一鼓的,看起来格外可爱,千御没有忍住,用手戳了一下。
“千御!”千落更生气了,“你也欺负我。”
说完,他将他的扫帚一扔,然后气鼓鼓的扭着身子背对着千御,看上去非常生气。
千御看着他背影,走了过去,一板一眼地说:“我帮你扫。”
“真的?”千落扭头看他。
千御重重的点了点头:“嗯。”
千落刚才的不高兴瞬间一扫而空,他起身,一把抱住了千御的腰,头在千御的胸膛上蹭了蹭说:“御哥哥,你最好咯!”
一声哥哥,让千御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他半晌才举起胳膊,僵硬的在千落身上拍了拍:“以后,我都可以帮你扫。”
千落的手又紧了紧,“好,谢谢千御。”
“啧,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沈亦舟进门就是看到这一幕。
两个人听见这话,都快速地转身,千落性格活泼,率先跑了过去,脸上欣喜道:“国师,您回来啦!”
“嗯,”沈亦舟眼睛看向千御,见他脸上漫上一层红,这沈大国师又开始不当人了,看着眼前小少年,温声问道:“千御啊,你脸上怎么这么红,可是发烧了?”
千落闻言,担忧地快速地看了过去,“啊,千御,你是发烧了吗?”
这不问还好,一问这小脸更红了。
千御转身一板一眼地说:“我没事。”
千落不依不饶的跟着他,“不行哟,千御你脸看上去好红,要不我们下山去医馆看看。”
沈亦舟含笑看着两人,心想还是少年好,他少年时候……
想到这里,沈亦舟突然顿住了,他原本应该记得的,和其他的学生一样坐在明亮的教室里。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觉得有些模糊。
只是一帧一帧的画面。画面中有他自己,有同学,有父母,他们都在笑。
他却没有什么参与感,就像是被什么,强行灌输进去的一样。
沈亦舟的眉紧皱了起来,就在这时,千御走了过来,抿着唇,带着少年独特的嗓音问:“大人,今夜还回宫吗?”
他刚想回答“不回了”,毕竟他就是为了躲顾渊渟才跑出来的。
只是耳边的声音,却让他停顿下来,是一直消失的系统。
系统似乎很是焦躁,带着几分很恨铁不成钢:【宿主,你糊涂啊,,你怎么可以跟顾渊渟在一起!!!】
“遵从本心而已,”沈亦舟早就想过有这么一天,他异常平静地说,“是主系统让你来的?”
【是,主系统发现了这个世界的错乱的数据。】
“他是让你来惩罚我们的?”
【是也不是。】
沈亦舟神情微动,“世界会因此崩裂吗。”
【不一定。】
系统像是憋不住了:【算了,都告诉你吧。你不仅改变了剧情线,还改变了顾渊渟的感情线,导致这个世界的数据凌乱不堪。】
是,沈亦舟并不反驳,也不后悔,他和顾渊渟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想清楚了后果。
所有的责罚,他愿意和顾渊渟一起承担。
【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个世界在混乱下,又生长出来一条新的暗线。】
沈亦舟抬起眸来:“什么意思?”
【这个暗线,正是你们两个的机缘,若是能够成功,世界不仅不会崩塌,宿主也可以在这个世界继续用这个身份活着,不必再遣送回以前的世界,或者下个世界。】
这原本是应该高兴的一个消息,但是沈亦舟却沉下眉,冷声道:“为什么?”
所有事情都讲究因果循环,为什么会长出暗线。
他不信会平白无故。
系统知道他跟的宿主聪明,却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时间反应过来,他只能道:【机缘就在顾渊渟身上。】
【我之前跟宿主说过,顾渊渟身上的数据不太对,但是一直查不到原因。现在清楚了,他,】系统顿了一下,【他有前世的记忆。】
【所以,世界是否会崩裂,就看顾渊渟是否能成承受住天道的惩罚了。】
沈亦舟愣住了。
有前世记忆。
顾渊渟他记得前世,那些残忍的,难过的,不堪的过往所有的不公……他都记得。
可就算是这样一个他,却还要再次接受天道惩罚。
凭什么。
沈亦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心情,脑海中只剩一个目的,那就是回去,去找顾渊渟。
都知道,沈亦舟永远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千御却头一次看到他如此不镇定,他望了半晌,才收回目光。
千落端着一碗姜汤走了过来,递给千御,眼睛左右瞥了一圈:“咦,国师呢?”
千御接过姜汤,神色复杂地说:“回家去了。”
沈亦舟回宫看到顾渊渟的时候,他正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指走神。
听到动静,才抬眸看了过去。
沈亦舟穿着一身青衣推门而来,可能因为有风,他几绺长发凌乱的垂在胸前。
他知道沈亦舟为了躲着自己去了昆仑境,于是起身,黑瞳一团墨色的看着人说:“不是躲着我么。”
“怎么,现在就不怕朕惩罚……”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沈亦舟看着他已经缓步的走了过来。
他的手环在顾渊渟的腰上,喊了一句:“顾子熹。”
顾渊渟一愣,察觉到沈亦舟不太对劲,他原本停在半空中的手落了下去,放在沈亦舟头发上轻抚了几下,问道:“怎么了?”
沈亦舟想到顾渊渟的处境,他就心中生出一阵痛意。
这种痛意就像是心脏浇了水,温温胀胀,是一种细细麻麻的难受。
他不知道怎么缓解,只能抬起头来吻上顾渊渟的唇。
顾渊渟低头,回应了一会儿,还是抬起头来,担忧地看着他:“阿言,你到底怎么了?”
沈亦舟没说话,只是浅色眸子看着顾渊渟的眉眼,半晌才低声说:“顾渊渟,要我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就怎么说呢,还要老婆自己主动,小顾你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