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锦书紧张地在旁边站着看校医给程庭处理伤口。
王教练看了一眼周锦书, 扭头让其他人出去,“去去去,到外面等着吧,这里面还有别的人要休息, 你们这么多人堵在这里算什么事。”
十几个大男孩把这间不算大的医务室围得水泄不通, 校医都笑了,“你们先出去等吧, 处理应该不用太久。”
他们终于不舍地出去了, 走的时候还不忘冲着程庭喊:
“队长,在外面等你。”
赵明章听到动静从隔壁床探出头来,“程哥?你怎么也来了?”
他很惊讶, “你也受伤了?”
程庭简短地嗯了一句, “你怎么样了?”
“我还好啊。”赵明章把帘子打开, 看见程庭的手臂和手背上都是血迹,吓了一跳, “怎么弄的?这么严重?”
王教练说:“弦断了。”
“啊?这不能吧。”赵明章茫然道,“这也能断?从没有过这种事。”
周锦书站在床旁边,程庭对他放轻语气,“锦锦, 你也先在外面等吧, 等会我出去找你。”
“不, 我就在这等你。”
周锦书很坚持, 给程庭倒了水,满眼担忧,“很痛吧?等会儿你要是太痛了, 就抓着我的手。”
他把手递给他:“可不能咬啊,就给你抓一下。”
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如果觉得很痛,就会握着别人的手。
程庭仰头看他,勾着嘴角把手覆在他手上,好笑道:“好。”
周锦书看着校医拿消毒水给程庭消毒,药水到上伤口,混合血水滋啦滋啦地冒泡,再落到底下的垃圾桶里。
他看着也感觉自己的手开始痛起来了,手指忍不住缩紧,心紧张得砰砰跳。
校医看了他一眼说:“不用这么紧张,伤口不深,就是看着大,缝两针就好了,没伤到筋骨,没大事。”
受伤的没事,没受伤的看起来比受伤的还紧张,奇了。
周锦书哦了一句,然后慌里慌张道:“还要缝针?”
程庭看着两人紧紧交握的手,感受到手心里那只手的温度,热热的烫烫的,还紧张地冒了点汗,忍不住也握紧了一些,抿唇忍了许久,最终还是从喉间溢出笑来。
周锦书扭头看他,震惊道:“你怎么还笑?”
他满眼写着程庭你是不是有毛病。
程庭笑得更大声了,眼尾弯着,眸子里盛满周锦书的倒影,“想到了开心的事。”
周锦书拉着他的手坐在床边,紧张的心也被他一笑弄散了许多,看了他一眼问:“你不痛啊?”
这时候还能想开心的事。
“还好。”程庭还有心情调笑他,“上次周大英雄不也英勇受伤了吗?”
周锦书瞪着眼睛:“我那是....和你不一样,再说我觉得很痛啊。”
校医咳了一声,对程庭说:“看来你不需要打麻药了,能忍住的吧?”
她眼里多了些揶揄,看着两人笑。
这个年纪的男孩还是好,看着就有种少年人特有的朝气。
程庭说:“不用打。”
周锦书把手捏得更紧了,“为什么不需要打麻药啊?”
“能不打就不打,特别是运动员。”校医是个很温柔的大姐姐,笑起来很有味道:“怕痛的话可以打,不过对身体没那么好。”
周锦书立刻说:“那不打吧。”
程庭哄他:“那你好好拉着我的手,这样就不痛了。”
王教练没眼看,扭头站到门口去了。
门外十几个人在椅子上坐着,前排的一条腿盘起往后转,凑在一起说话。
赵明章也出来了,包着手。
单身人士待在里面会受重创。
“在讨论什么?”看到大家都在一起说话,他立刻不甘示弱凑上前,“我听听,不会在说我坏话吧?”
最旁边的人推了他一下,笑道:“神经,谁说你了,我们在说队长。”
赵明章问:“说他断弦的事?”
“对啊。”
有人小声说:“你觉得这是意外吗?你也知道程哥的弓弦可是BROWNELL的FAS,几乎可以算是弦里最好的.....就算是外行玩玩的俱乐部弓,也很难发生这种事。”
FAS单股受力极限是73KGS,用的是延展性很强的高分子聚乙烯材料,泰森一拳也难把弦弄断,程庭是个运动员,又不是什么大力水手,还能把弦拉断?
赵明章若有所思,“确实啊,那你们觉得是什么原因?”
所有人都知道,但没人说话。
竞技体育的优胜劣汰是很残酷的,程庭是他们的主心骨,团队竞赛的时候全靠程庭碾压对方,拉开比分,但单人竞技的时候,他们是竞争对手。
没人愿意怀疑自己的队友。
一起在运动场上挥洒汗水的是队友,团队竞技的时候全身心信任的是队友,他们并肩作战这么久,仅仅是怀疑,都会破坏这份情谊的珍贵。
赵明章说:“程哥的弓在哪?”
“在我这儿。”
有人替他拿了弓,赵明章接过看了一眼,“这个断口还挺整齐的,有点像切割的.....”
“在说什么呢?”
止博忽然出现,吓所有人一跳。
赵明章:“在研究这个弓呢,程哥的弓忽然断了,太奇怪了。”
止博笑笑:“这有什么奇怪的?说不定是撞到什么地方了,就被割断了。”
“弓好好的怎么会撞到地方?”
有人说:“不至于吧,我都是乱放的,从没出过问题。”
止博说:“在程哥比赛前,不是他小男朋友在帮忙拿弓吗?他一个外行,不小心弄断很正常。”
“屁!”赵明章马上反驳:“这又不是豆腐,就算他是个外行,还能不小心把弓弄断?”
“那就不知道了。”止博耸耸肩。
赵明章觉得止博有点针对周锦书。
但这事儿上次他们就发现了,因为猜测止博可能对程庭有那么点意思,所以他们也没好意思挑明。
几个队友互相看看,“弓好好的放着,周锦书拿它干什么?”
“不会真的是他和队长吵架,所以赌气报复他吧?”
“不会吧.....”
“外行不知道断弦是件多危险的事,说不定还真有可能。”
赵明章知道他们不愿意怀疑自己的队友,这时候把错误推到周锦书这个外人身上是最轻松的,难免为周锦书鸣不平,“你们这么说也太过分了吧?无冤无仇的,就是赌气也值得这样?你们以为他是小孩儿吗?”
几个人不说话了,低下头。
门口传来一个有些冷的声音:“不是他。”
众人齐齐看过去,程庭已经包好手,倚靠在门口,唇挑起一个讽刺的弧度,看起来很冷淡。
周锦书就站在他后面,抿了抿嘴:“不是我自己要拿的,是他说在地上会被踩坏,我才拿的。”
他指着止博,而止博似乎有点懵,还没反应过来。
周锦书感觉有点无语,情绪上来,他的脸又有点红润的迹象。
这在很多人眼里难免有点心虚的嫌疑,天然对他多几分不信任:“止博和你说的?不可能吧。”
周锦书没和人吵过架,也没被泼过这种脏水,有点着急:“就是他,我有必要骗人吗?”
程庭安抚似地在身后握了握他的手腕,“我相信你。”
他毫不犹豫的相信让周锦书一下子冷静下来,忽然觉得自己没必要和人在这里争论这种无意义的事。
受害者是程庭,这么多年朋友,他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被指到的止博垂着眉眼,“我不记得我和你说过这种话,你记错了吧。”
“你仔细想想是止博吗?”
“对啊,止博长得也不特别吧,记错很正常。”
程庭的脸明显沉下来了,他身型很挺拔,歪歪的站在那里也像青松一样冷峻,没了那股吊儿郎当的气质,显得格外迫人。
渐渐的说话的那几个人就闭嘴了。
赵明章看不过去,“你们别太欺负人了,周锦书不是我们这个专业的,但也是希望程哥好的人,你们以为把事情都怪到他身上,这件事就过去了吗?”
他哼了一声:“这也太没道理了!”
程庭相信周锦书不会记错,把他挡在身后,锐利的眼神扫在止博身上,“他不会记错,你为什么和他这样说?”
止博笑了笑。
他知道程庭会无条件相信周锦书,他也没想栽赃他,只是恶心恶心他们罢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说,那个场地不是有监控吗?除了在那里,其他时候弓都在你自己手里,要不看看监控?”
止博看向程庭,对上他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微微加速。
他又微笑着多问了一句:“程哥,你手没事吧?”
程庭没回话。
止博的态度坦荡,让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说:“对啊,怎么没想到还有监控这事儿,一看就清楚了,到底有没有人搞鬼。”
周锦书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要是真一看监控就清楚了,弄坏弓的人还能等着他们查?
果然他们刚说要去查监控,身后王教练的声音响起:“不用去,那里的监控这两天用不了,正在修。”
周锦书:......
他就知道。
“那怎么办?那里的工作人员会注意到还有谁碰了程哥的弓吗?要不一个个问问?”
“这人都走了,我们怎么问啊,而且人家也不一定注意到了。”
“那里的弓包这么多,而且都是运动员,就算有人真的动了,别人也不会觉得奇怪的。这能问出什么来?”
赵明章讽刺道:“原来你们也知道可能是自己人干的啊?”
四周一片安静,被问到的那个人呐呐道:“我也只是猜测,猜测而已。”
程庭半蹲下重新看了一遍断口整齐的弓弦,“不用那么麻烦。对面有个仓库,门开着,里面有监控,那里应该刚好能看到外面。”
周锦书也才想起来,“对啊,我就坐在对面,虽然那个监控能看到的地方不多,不过我看正对我这个方向,这一块看得应该挺清晰。”
赵明章很高兴,“那就好,这下终于能真相大白了吧,谁都不用争了。”
止博下意识反驳:“不可能,那里的监控也不能用。”
程庭抬起眼,一双平静无波的眸子看着他,淡淡道:“为什么不能用?”
其他人也有点疑惑:“对啊,为什么不能用?而且你怎么知道?”
这是他们第一次来这个场地考核,因为今天射箭队训练场有大三的期末测验。
这里原本是体操队的地盘,虽然就在他们场地旁边,但他们从没来了解过。
赵明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止博马上意识到他说了一句多余的话,心脏狂跳,“我猜的,一般不会只坏一个吧。”
周锦书从程庭背后转了个圈出来,他的脸还带着红,眼睛亮亮的,说话声音小却很清晰:“你说那里的监控不能用,是因为这一片在修电路吧,所以都断电了。不过你可能不知道,房间里的监控和外面的是两条电路,不相通。”
“因为我是学校电力部的,有什么通知都先发到部门来,体院的电路刚好是我在检查,所以我比较清楚。”
赵明章挠头,学校还有电力部这种部门吗?
真冷门。
最新上任的电力部/体院分部长周锦书总结道:“所以不用担心,还能用的,一起去看看吧。”
半蹲着的程庭垂着头,听着周锦书信口胡邹的机灵劲儿,嘴角抑制不住上扬,“嗯,走吧。”
止博不能维持刚才的冷静了,额头和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他把抖得更加厉害的手背到身后,站在原地不动。
其他人也想着去看监控,和周锦书往前走,走了几步赵明章扭头找止博,看见他还在原地,催他:
“走啊,止博,不是你说想去看监控吗?”
所有人都停下来看他。
王教练安安静静地双手抱胸靠在墙边,看着这场闹剧。
他一向认为学生的事就让学生自己解决,所以从不插手。
再说,程庭他了解的很,看着懒懒散散一个人,其实心眼比那花洒还多,一般人哪里是他的对手。
止博瘫坐在地上。
刚刚还为他说话的队员忍不了了,失望道:
“艹!还真TM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