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办公室交流过之后,纪尘便与何汜夜达成了某种不可言说的秘密约定。只要是在外人面前,纪尘就一定要叫何汜夜的名字。

  骆尧神色古怪错愕,仍不敢相信今晚自己居然就要与人同桌吃饭的事实。他想不明白,纪尘他何德何能得何汜夜如此偏爱?又以什么样的身份参加今日的家宴?

  眼前人面色难看的很,纪尘也无心关注。他转身扬长而去,甚至笑着和人挥了挥手。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晚上再见。”

  纪尘信步离开,没走多远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又一阵砸东西的声音。

  何汜夜早在影视城出口处等着。人是真的来了,并非纪尘虚张声势。总裁探过身,亲自给纪尘开了车门,而后眉眼带笑,“今天怎么穿的这么随便?骆尧没找你麻烦吧?”

  纪尘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样式简单的白色长T,的确是有那么点寒酸,怪不得刚才在片场没一人正眼瞧他。他也不在意,毕竟脸才是最好的时尚单品。

  精致的脸上露出个微笑,与刚才的虚与委蛇很不一样。

  “他能找我什么麻烦。不过走之前,我跟他提了一嘴诬陷我轧戏的事。他大概以为我会借机报复,找人指责他进两个剧组又要录综艺。估计这会应该慌不择路,正忙着发微博和粉丝诉苦,顺便营销自己的‘劳模’人设吧?”

  他正说着,何汜夜拿出车里的平板电脑,少有的打开了社交媒体。果不其然,几分钟前骆尧刚发布了一条图文微博,大意就是说自己辗转两个剧组,顶着夏日炎炎,正在辛苦拍摄。

  评论区里粉丝一水的夸人劳模。也偶尔有几个质疑的,但很快都被淹没在了其他评论里。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与纪尘的猜测大差不大。

  纪尘瞥了一眼平板电脑上的内容,摇了摇头。他还什么都没干,那边竟然就怕到了自爆的程度。

  他眼神深邃,让一旁的何汜夜以为是还在担心过去的传言。总裁伸手拍了拍纪尘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帮忙栽赃你的演员都找到了,他们自知如果深究下去也是理亏,会给你澄清道歉的。”

  纪尘嗯了一声,老实说那件事发酵至今,该经历的他都已经经历过了,现在再说道歉澄清之类的,除了让他稍觉宽慰也再别的好处。他低头,拂了拂自己的衣角。

  “等会我过去,穿什么好?”

  “早准备好了。之前按着你的尺码,叫人给你准备了几套衣服,正好可以今天穿来亮个相。”

  纪尘歪头看了眼窗外,才发现两边风景都有些眼熟,原来是去往那家高定店面的路。总裁为人细心,参加宴会之前,照例先带他收拾打扮一番。

  店面接待与上次并无差别,前台小姐带着两人进入后区的试衣间,然后两名设计师亲自捧着几件服装,站到了二人面前。

  高级定制不仅仅是西装,自然也有日常私服。设计师带来的这几件可谓各个风格都大胆尝试了一遍。何汜夜双手交叠,坐在长沙发的正中间,目光一直在纪尘身上巡睃。

  “自己选。喜欢穿那一身,我们就穿哪身去。”

  纪尘目光在机身衣服上流连,他在思考,但并不是思考如何抉择今晚参加家宴的着装。

  他在思考何汜夜的意图,以及自己的判断。

  何汜夜对他太好了。已经超脱了总裁对待情人的边界。名利,自由,尊重,地下情人本不可能兼得的东西,纪尘全部得到,并且轻轻松松。

  若论自由,何汜夜从不束缚。若论尊重,更可谓面面俱到。纪尘从身前的落地镜中看向自己,也看向何汜夜,忽然发觉,时至今日看似是何汜夜带给他的一切,实际上,总裁不过是给了他一个机会。他带纪尘去人前露脸,给他的综艺综艺牵线搭桥,帮他洗脱污名。都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推手,真正使力的人,还是纪尘自己。

  他不想让纪尘觉得,自己得到的一切,都是用肉身换来的施舍。

  纪尘忽然笑了。选了设计师手里的一套暗红色荷叶领衬衫,以及一件五分袖的黑色有领风衣。风衣领口上缀着红宝石,如血珠一般,张扬恣意。

  他看向两个设计师。

  “麻烦你们回避一下,我想试试这身。”

  设计师从外面带上了门。

  后区本有一个隔间,专门用作换衣服的。门上装了个落地镜,镜子被擦得一尘不染。

  纪尘没进隔间,反倒站在何汜夜面前,背对着人,大胆地脱下了自己的那件白T。他肌肉并不夸张,且肤色很白,尤其上身是那种微微透着血色的白。在暖橙色灯光的照耀下,更显得肌理匀称,颜色透粉。他张手穿上那件暗红色的荷叶领衬衫。暗红接近红豆沙色,十足显白,荷叶领更衬得他像一个中世纪的欧洲贵族。

  骨节分明的手从最底下依次攀上,一个个系上小巧的纽扣。纪尘额度动作并不慢,可也不是很快。

  他背对着何汜夜,但正面的光景却被面前的全身镜所背叛。

  何汜夜躬身托着下巴,看着人慢条斯理的摆弄纽扣。

  他觉得这个小东西是故意的。故意不好好穿衣服,引诱他,试探他。

  偏偏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更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总裁稍解其意,站起身,走到纪尘的身后。他伸手,绕过纪尘的前胸,帮他把最上面的几颗扣子扣好。

  两双手交叠,你来我往,热量传递。最后是小的那一双败下阵来,收回到自己身侧。由着那双更炽热厚重的手摆弄自己。

  可是犹嫌不足。总裁目视下移,还要看着人细嫩的颈。皮肤滑嫩,一丝皱纹也无。再往下,有一双很漂亮的锁骨,像一只敛翅待飞的蝶。

  纪尘似乎知道自己的漂亮,他仰首,将纤长的脖颈露的更多,也方便何汜夜为他扣上最后一枚纽扣。

  何汜夜没猜错,他是在勾引,是在试探。被试探的人上了钩,可是大大方方,从心所欲。他这个施钩的人,反而乱了阵脚。

  他的心随着何汜夜的动作而跳动,愈发剧烈。

  纪尘猛地转过身,把人抵在那扇落地镜上,颔首索吻。他的吻猛烈似骤雨,可是不得要领,从唇角啃咬,始终未中红心。

  他没骗何汜夜。活了二十四年,没正儿八经喜欢过谁,更没有吻过谁的唇。

  何汜夜笑着摸上他后颈。两人陡然分开,他看见小孩泛红的眼。少年的爱炽热,所欲所求,毫不隐瞒。

  他把人抱在怀里,让开两步,身后隔间的门便开了。何汜夜抱着人顺势滚进去,两个人体位掉了个个儿,这下换纪尘被抵在门上。年长者吻上那双殷红的唇,温柔的,细腻的。四唇相接,连呼吸都逐渐同频共振。

  隔间里没有单独的灯,因为空间狭小使得外面的光线被阻挡了一部分。昏暗之下,欲念的火燃烧地更加凶猛。吻逐渐变得凶猛,从春风化雨,变得雨疏风骤。

  也不知道是谁先动了情,两个人开始互相撕咬,谁也不肯居于下风。于是吻变成了粗喘,何汜夜把人抱起来,像抱小孩那样,让纪尘纤长的两条腿都攀上自己的腰。

  光滑的门板除了被倚靠,一丝其他借力的可能都没有。纪尘抱着何汜夜的脑袋,却又因为重力不住下滑。他想动,但身体的支配权已不再他手里。

  刚穿好的衬衫又被解开,挂在臂弯飘荡。

  “别动。”

  何汜夜咬了纪尘的肩膀,低声呵斥。

  门板响动一阵,过了好一会,总算云散雨歇。

  天色将晚,黑色宾利再次疾驰上路。纪尘坐在后座,躲进何汜夜的怀里假寐。

  他没得到答案,因为他没开口。何汜夜也一样。

  互相试探的人谁也没有开口问个明白。

  毕竟,成年人,不谈恋爱,只谈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