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耽美小说>斯文尤物【完结】>第82章 我能为你做的

  “抑郁症发作就是这样,没什么固定的时间地点,首先是心率加速,然后头晕恶心,身体抽搐,这些都是一瞬间的事。”

  闻舒坐在办公桌后,注视着面前的男人。

  对方眼底布满血丝,很明显是熬了一整夜。

  闻舒用目光扫过,继续道:“在初期阶段完全可以靠药物控制,但他病得太久,至少换过三种以上的药物来对抗耐药性,这些都对他的身体造成了很严重的负担,你没觉得他最近抽烟抽得很频繁吗?”

  怎么会没察觉呢?只是一厢情愿的以为那是对方用来排解压力的方式罢了。

  陆文州陷在沙发中长长叹息,整个人被强烈的自责、愧疚,以及无可挽回的痛苦压得动弹不得。

  记忆里那孩子向来早慧,小小年纪就懂得讨好,对强加在自己身上的不公比许多大人都能忍。

  也是那几年忙,难免有顾不过来的地方,他却从来不用自己操心,外人见了都道是当哥的教得好,实际上他除了管他的衣食住行,每周只能抽出一两天的时间陪伴。

  即便如此,他仍旧成绩优异,每次家长会都被老师拿出来当做榜样表扬。

  如果不是自己的一己私欲,他本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当年若是放他和他心爱的女孩远走高飞,根本就不会发生眼下这一切。

  陆文州将双手攥成拳,痛苦的闭了闭眼睛。

  他养大的孩子,他不能为人所知的爱人,柔韧温良,如同海绵般毫无底线的包容他,接纳他,自己却因为精神疾病饱受折磨了近十年之久。

  一想到那个人在发病时只能独自躲在幽暗封闭的房间,蜷缩着身体忍受煎熬,身边连个陪伴都没有。

  这些画面光是浮现在脑海,就都会让陆文州难过得绝望。

  他该怎么补偿?怎补偿都是无济于事。

  他欠他的何止那十年,他是欠了他一整个人生!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如果继续放任发展,他会产生退化。”

  闻舒望着沙发上饱受折磨的男人,明白只要对方还爱许念,那么自己现下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变为锋利的匕首,一刀一刀的扎在他心头。

  可是闻舒没有感受到丝毫报复的快感,只是严肃又平静的讲述深渊下的场景:“慢慢他会对一切都失去兴趣,记忆力衰减,思维退化,行动迟缓,最后精神分裂,小脑萎缩······”

  说到此,闻舒苦笑:“都道精神类疾病不至死,殊不知只是折磨的法子不同罢了,它是慢慢把人耗干的,就是你明知问题所在,但无能为力,眼看着自己被一点一点消耗,那个时候,死亡何尝是一种解脱。”

  如同昨日再现,如今再说这些闻舒依旧觉得心惊,他想到了过去的自己,想到了那些孤寂难熬的长夜。

  他真的比许念幸运太多,从小到大,哪怕是后来失忆了,不记得了,只要自己一声呼唤,他的哥哥就还是那个无所不能的超人,会义无反顾的为他遮风挡雨。

  所以苦难又算得上什么?他们注定要彼此相爱。

  哪怕死亡也无法将两人分开。

  交代完所有事宜,闻舒将陆文州送出门,临别前叮嘱对方,“他情绪不稳,做出什么都有可能,你如果不能接受就趁早别开始,不要对他造成二次伤害,真的陆文州,从你过去做的那些烂事来说,我对你一点信心都没有。”

  陆文州闻言,只是极轻的回答,“不会。”

  他会将他从泥沼里拉出来,如果实在做不到,那就陪他一起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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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念躺在病床上,睁开眼就见一片雪白的天花板。

  短暂的茫然过后,耳边传来关切询问,“是不是不舒服?”

  如同鸵鸟,出于逃避,许念飞快用手臂遮住了眼睛,片刻后有人为他轻轻拿下,“阿念,难受就哭出来。”

  男人企图用笑容令他安心,强扯开的嘴角却让许念觉得更加不知所措。

  “孩子呢?”他不得不转移话题。

  陆文州回答:“有点感冒,在闻舒那里。”

  昨夜上课时许芸发起高烧,老师联系不到大人,是闻钰将小姑娘带回家的。

  许念点点头,他并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可能让他继续活下来的牵挂就只有许芸了。

  陆文州坐在床边为他压针眼,温暖干燥的大手将冰冷的指尖一点点焐热。

  “瑞士那边我已经联系好了,一周后我们就走,治疗期是半年,公司你不用担心,我可以两边跑,如果你不信任我,也可以找别人。”

  许念的思维有些迟缓,话音落地后的三四秒他才猛地反应过来,“我不需要你做决定。”

  陆文州表现得极为耐心,如同对待一个喜怒无常的婴儿,重新握住许念的手,语气小心翼翼:“只要半年,很快就会过去,芸芸不是一直想出国?你就当是带她去旅行好不好?”

  怎么可能呢?

  许念觉得荒唐。

  治疗一旦开始,他连自己都顾不上,还有什么精力去照料许芸?

  “你是不是以为把我支走了,文斌的事就可以解决?”许念表现出尖锐的对抗情绪。

  陆文州先是一怔,继而喉头发紧,想要解释什么,却发现此刻一切的话语都是苍白的。

  他将许念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用力握着,五脏六腑都因这一句话被拉扯得生疼。

  他用颤抖的声音哀求,“没有什么是比你重要的,阿念,没有。”

  许念不说话,沉默注视着天花板,胸口闷闷的,他觉得这样不上不下的自己很憋屈。

  三天后许念出院,陆文州独自回了趟祖宅。

  喊了几位叔伯,将自己手里的房契和地契都交了出来,直言要独立门户。

  当初说是分家,实际上还是分家不分户,这次不一样,他将从自己爷爷那里继承来的东西都拿出来,所表达的意思很明确——他不再是这个宗族的人了,以后的家谱上也不必写自己的名字。

  众人不解,明明前一阵还看他气势汹汹的去找许念,以为是有什么光复门楣的苗头,谁料这还不到一年,居然彻底没戏了?

  在场长辈众多,一个接一个的劝,陆文州是铁了心要走,神仙来了都没用。

  幸而分户需要走的手续复杂,众人天真的以为能拖一天是一天,保不齐还有回旋的余地。

  事后文斌父母找到陆文州,刚才在会上他们一直不敢说话,这会儿老两口急得就要给人跪下。

  “文州啊,三婶就求你最后一次,你帮帮文斌吧,果果才五岁,不能没有爸爸啊!”

  陆文州站在雪夜中叹息:“做错事哪有不挨教训的,我当年犯错老爷子还会罚我去跪祠堂呢,您都忘了?”

  他表现得很绝情。

  自己已经不是他们的家人,没有义务许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