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常枫一愣：“为什么？”
禺槐定了定神，试图让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推开裴常枫：“你走吧，别再来找我。”
“禺槐，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你是人，我是海妖，我们不能在一起，这样会造成很大的麻烦！”
裴常枫表示根本没法理解：“不能在一起？可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你现在跟我说这些，你——”
“你别说了，快走吧，算我求你了还不行吗？”禺槐自知在理论这方面，自己根本不是裴常枫的对手，便直接打断道。
“我不走，就算要走，我也必须得带你一起走。”
“裴常枫，我再说最后一遍，我不会跟你在一起了！”
“为什么？总要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吧？”
“我刚刚都说了，你是人，我是海妖！所以我们是不能在一起的！”
“这算什么狗屁理由？跟我搞人妖殊途这一套？你还真以为自己在拍电视剧呢？我告诉你禺槐，这个理由我不接受！走！我不管你这又是抽的哪门子疯，先跟我回家再说！”
“裴常枫你放开我！”禺槐用力甩开他的手，朝他吼道，“我说了不跟你走就是不跟你走，以后我也不会再见你了！你赶紧离开这里，离神麓湾远一点，离我也远一点！”
裴常枫：“……”
禺槐：“……”
两个人相对无言，寂寥的夜色冷意浮生，空气中只能清晰的听得见两个人因恼羞成怒而粗重的喘息，就这样僵持了不知多久，最终还是裴常枫最先冷静了下来，他缓了口气：“禺槐，你还是有事瞒我，对不对？”
“……”禺槐没说话，因为他答应过裴常枫，不会对他撒谎，所以他宁愿保持沉默亦或是狠狠的将裴常枫推远，都不愿意把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和计划对他和盘托出。
因为他知道，裴常枫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以身涉险，裴常枫会阻拦他所做的一切。
禺槐的沉默，令裴常枫心中了然，他定定的看着禺槐，只觉得此时此刻的禺槐，蓦然间变得沉稳了许多，再也不是之前那个不谙世事只知道黏着他吃喝玩乐、没心没肺的小魔头了：“禺槐，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如果连我都不能说，那你还能对谁讲？你看清楚，这里是人类的世界，而你在他们眼里是不一样的存在，除了我，没有人会陪着你、帮助你！只有我会无条件的和你站在一起，你明不明白？”
“……”禺槐仍旧低着头沉默，他的双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微微颤抖，这细微的动作和角度却都被裴常枫收入眼中。
裴常枫抓住禺槐的手，红了眼着急道：“你说话啊！你要是不说话，咱们就一直在这儿耗着，直到你愿意告诉我一切，或者愿意跟我回家为止！”
“我没什么好说的……”禺槐想要摆脱裴常枫，可不知为什么，那双宽厚温暖的掌心却令他留恋至极，他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我就是要离开你，要离你远远的……”
“为什么？凭什么？如果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这对我公平吗？”
“不公平又怎么样？我就是不想和你在一起了，就是你们人类所谓的‘分手’了，像你和你那个前女友一样的分手了！老死不相往来了，可以吗？”
“不可以！”
禺槐的倔脾气也上来了：“你说不可以就不可以吗？你算老几？你凭什么干涉我？这是我的自由！”
“自由？你现在跟我讲你要自由？”裴常枫愤怒又寒心，“你这话说的，好像之前你和我在一起，是我一直缠着你不放似的，你搞搞清楚，从头至尾，究竟是谁离不开谁！”
“对！之前都是我的错还不行吗？”禺槐崩溃的吼道，“是我不该缠着你，不该求着你养我！我现在知道错了，我不想再做你的拖油瓶了，可以吗？这个理由你满意了吗？”
“你他妈放屁！我是穷过苦过，西北风也不是没喝过，搞对象也折过跟头，在公司里被上司责骂、被资本打压，我混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时候都挺过来了，我裴常枫活到这个岁数什么没经历过？养个你怎么了？谁说你是拖油瓶了？我是不够聪明，但不代表我是真傻了！你说的这些都是气话，你以为我会信吗？”
“我说的不是气话，你爱信不信！”
“我了解你，你说的就是气话，你骗不了我！”
“说了不是，是你自己听不懂人话——”
裴常枫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前把禺槐揉进怀里，想要再次堵住那张犟得连一句真心话都不肯吐出来的嘴唇，可这一次的禺槐早有防备，他全力推开不顾死活的裴常枫，催动体内的灵力，这一遭的裴常枫占了下风，被禺槐三两下钳制，禺槐将裴常枫摁在地上，双手掐住他的脖子——
“你再不走，信不信我直接废了你？”
“小魔头……”裴常枫任由那双小手卡在自己的颈项，他没有挣扎，“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好不好？”
那是他的小魔头，是他总是口是心非的嫌弃却又拿命去宠爱着的小魔头啊，那双冰凉的小手卡在裴常枫的脖子上，明明已经催动着强悍的灵力，可以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的折断他的脖子，却根本不忍心用力的掐他。
禺槐只是在嘴硬，只是在吓唬他，裴常枫又怎么会感觉不出来？
“小魔头，如果废了我，你就能跟我回家，那你就动手吧，只不过把我弄废了，以后就得你养我了。”
禺槐的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在裴常枫的脸上，这一次的温度是滚烫而不冰凉：“你别再逼我了……求你别再逼我了……”
“逼你……你觉得是我在逼你，还是你在逼我？”裴常枫抬起手摩挲着禺槐红肿的眼角，“如果你想离开我，当初就不该缠上我，我总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要不是你，我或许不会和张露西分手，可我不后悔，我明明是个比钢筋混凝土还直的直男，却硬生生的被你给掰弯了，我也不后悔，你说你离不开我，直到现在我更离不开你了，你却说走就走，就这么把我丢下了，禺槐，你有心吗？你是不是觉得用这种方式折磨我，会让你特别有成就感？”
“不是的，我没有……”
禺槐的灵力因疲惫而消磨，他有些瘫软的松开了裴常枫的脖子，裴常枫顺势拿下他的手，把他搂在怀里：“没有，那是为什么？你不信任我吗？我就那么给不了你安全感吗？”
“……”
正是因为和你在一起，太安心太幸福了，所以才要离开你啊，如今自身都难保的我，怎么能把这么危险的自己，继续留在你的身边？
裴常枫扳过禺槐的脸，“你给我听着，不管以后你要做什么，我都陪在你身边，是你先招惹了我，我就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你，你别想离开我。”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片刻后禺槐忽然抬起头，蓝眸里闪过一抹裴常枫看不透的颜色。
“那如果，我是要杀人呢？”
“什么？！”裴常枫怔住。
“我要杀死你们这些可恶的人类，如果不是你们捕杀海妖、血洗神麓湾，我的家族不会成为那一堆堆森森白骨！不会化成血水，死无全尸！”
“我要挖出人类的心，去祭奠我死去的族人，去祭奠我的家人，祭奠我的浮雨！我要杀了吴德良，给他们报仇，否则我禺槐苟活一世毫无意义，死后都没脸再去面对族人！”
望着禺槐此刻那已经猩红的双眼，裴常枫终于明白，他不能告诉自己的事情，竟是复仇，他只身一人，以海妖的身份去找吴德良，这和送死又有什么分别？
“所以，现在你明白了吧？就算我喜欢你，那又如何？我是海妖，我的敌人是人类，我要挖的是人类的心，我要的是人类的命，所以请你离我远一点！越远越好，免得到时候我杀红了眼，殃及到你！”
“那我呢？”裴常枫笑得苦涩。
“……”禺槐一怔。
“你说的对，我也是人类，所以，你也要挖我的心，要我的命吗？”
“……”禺槐不言。
见他不说话，裴常枫忽然抓住他的手，死死的摁在自己的胸膛上：“拿去吧。”
禺槐没想到自己已经把话说得这么决绝，都没办法赶走眼前这个男人，他心下慌了：“你……放手！”
“不可能放手的，反正这也是一颗人类的心，你想要就尽管拿去，就算你不要，我也早就已经把它放在你那里了。”裴常枫抓着禺槐的手，紧握不放：“你要留着，还是挖出来泄愤、或去祭奠你的族人，我都随你，我不会有任何怨言。”
“裴常枫，你是不是疯了？”
“我是疯了吗？是我疯了，还是你搞不清楚状况？”
“是你搞不清楚状况！是你在妨碍我复仇！你根本就不懂，因为你不像我，已经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亲人朋友，除了复仇，我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是什么？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可你还有我！”
“你——”
“禺槐，我知道，仅凭我自己，没有办法做到让你不去憎恨人类，但我想告诉你，不论你相不相信，在这个世界上，好人，总是比坏人要多……”
“那又如何？难道就因为你这一句话，就要我放弃给我的家人、给我的族人报仇了吗？这对他们来说公平吗？！”
“我从来没有要求你去放弃你想要做的事情，我只是希望，至少在你心里，不会因为我是个人类而憎恨我……”
“你……你……”
裴常枫忽然释然的笑了笑：“所以啊，你今天要么就挖走我的心，然后去做你想做的事情，要么就跟我回家，如果你选择了后者，那么接下来你想要去做的所有事情，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离开我，不管多难，都不能推开我。”
禺槐知道自己快要投降了，可他决不能动摇，他指着裴常枫，指尖都在颤抖：“裴常枫，你别逼我，我真的会杀了你，你知不知道，你的一条命，对我和我的族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是吗？”裴常枫平静闭上了眼，“那你就动手吧。”
“这可是你说的……”禺槐见他丝毫没有退步的意思，便缓缓抽出了那只锋利的贝壳簪子。
“……”裴常枫闭着眼，眉宇舒展，像是一座巍然不动的小山，定定的在禺槐面前。
“我叫你走，你不走，就是找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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