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礼结束，便是抽签配对，分派到各个擂台各自交手去。主擂今日倒也没有什么重要人物，但当众人散去之后，向时雁还是选择留了下来，好像在认真看着台上的比试，实则目光空泛，不知落在何处。
龙瑞清站在向时雁身旁，神色也渐渐安定下来，传音严肃道：“原本约定的时间是今晨众人都在此观战之时，但我到地方等候多时却无人来到。以往还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等我费劲与清元城中的暗桩接触上时，却发现原本负责与我接头的人和另一个安插在此的探子在昨夜失踪了。”
“……”向时雁皱眉，“若是天机门或别的人修发觉妖族踪迹，多半昨夜便闹得天下皆知了。”
“潜龙榜排议期间清元城闹出事来于天机门脸面有损，就算是她们发觉有妖族混了进来也不会声张。”
向时雁沉吟片刻：“确实有可能。”天机门最擅长的就是隐瞒不报，原作中的大会就有妖族探子潜入，被天机门悄悄抹去，却并未声张的情节。
不过原作中的潜龙榜排议是在两年后，那时两族之间的关系已经极其紧张，大战在即，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人警觉起来。天机门发现妖族在清元城行迹诡异，秘密诛杀了妖族细作，却未将此事说明给仙界各门派的长老们。
她们的所有行动都是为了顺应天道，辅佐天命之子，不过手段十分耐人寻味。若是预见未来，无论是好是坏，她们也不介意令其提早实现，过程并非她们在乎的，而在向时雁看来，她们寻求结果的行为也会导致各种不可预料的意外。
天机门眼线遍布清元城，即便是再难察觉的细枝末节也能够发现，她们早就知道妖族的动向，本可早些通知仙门十三席的诸位道友，早些防备。为了在宣告天命之子存在的时候众人能够相信天机门的预言，她们放任妖族进攻清元城，连城中临时驻扎的修士们都伤亡惨重，更别说脆弱的凡人了。
此事之后也成为两族大战的导火索，连天机门自身都损失了两个长老，长老弟子伏筱也死在这场骚乱中，其余弟子也死伤颇多，可以说是下了血本，连本门弟子的安危都不顾了。
天机门的确很可能做这样的事……不过那时时机已然成熟，无论是两族之间，还是仙门十三席之间的争斗都再难避免，她们为了将形势进一步催化才有这样的举动。
眼下秦邈修为不过筑基，既没有自保能力，仙界诸人对即将到来的大战并没有预料，更不会相信天机门的一面之词，让秦邈方便行事，甚至会因此转而打压玉苍山，对天机门实现自己的目的百害而无一利。
“要是眼下隐瞒不报，之后出了大问题，天机门岂不是置自己于不义之地？如若真是她们为了脸面一时压下消息倒还不足为惧，待她们查清楚妖族动作的规模，自然会昭告天下。”
届时查出将有大乱，天机门一定会通知众道友一同对敌；若不过是妖族对各大门派的例行探听，那便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潜龙榜排议算得上是人修中的大事，妖族不能明着观战，派几个探子来打听消息也正常，天机门不愿意闹得人心惶惶，多半会就此作罢。
“不过……要是真是天机门做的就好了。”
龙瑞清眼中染上浓浓的担忧：“晚辈也是这样想的。要是东道主做的那还有迹可循，旁人动手真是不知道有何目的。”
常理而言，妖族在人族地界上只有在黑市中才不会像大街上的老鼠一般人人喊打，反过来一样，如果有修士偶然发现妖族踪迹，第一时间一定会上报天机门，再不济也会联合其他修士，或传出些像样的流言来，可今日清元城仍旧是一片繁华热闹，不见众人有何顾虑。
“如此一来，便是有人提前知晓了清元城中妖族细作的位置，再将他们暗暗铲除，甚至故意隐秘行动，没有惊动任何人。这样看来，无论是谁干的，那个人恐怕对暗桩的所在也了如指掌。”向时雁有些难办，“为确保安全，你近日不要再与那边联系了。”
这与她最初的设想有所不同，但想必太虚宗和妖族方面的计划也受到了影响。
太虚宗在此次大会中的最主要目的是取得魁首，但除了白景焕的二弟子以外，新参赛的弟子中似乎也没什么值得人注意的对象，想要战胜槐叶很难。既然自己无法取胜，那只能寄希望于对手出点乱子了。他们既要排除槐叶，又不能让人落下口舌，自然不能自己光明正大地出面。
不过要是槐叶妖族重伤身亡，那当然与他们没有干系。
妖族人心不齐，有一部分不满于妖皇对外唯唯诺诺，对内重拳出击的作风，一直在背地里挑动两族之间的关系，巴不得能再掀起一场大战，将鲤族从妖皇的宝座上赶下来。
太虚宗威加海内，但在和平时期维护这样的霸权并不容易，他们最风光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却仍旧色厉内荏，妄图延续这凌驾于其余十二席之上的超然地位。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人以公理、秩序构建社会，太虚宗固然能以强大的武力震慑各门各派，但稳定和秩序正在消蚀他们的权威，实力不如他们的宗门也渐渐能够心安理得地与太虚宗平起平坐，并不断弥补双方之间的差距。
二者都渴望着一场席卷整个修仙界，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都牵涉其中的大战，自然是一拍即合。
也因此，作为妖族培养出的细作，龙瑞清会与太虚宗人接触，在必要时也会协助他们的行动。
听到向时雁的叮嘱，龙瑞清却沉默了起来，她并未表态，但却流露出一种踌躇的神色。
等了许久她才组织好语言，语气仍然是浓浓的迟疑：“那两个人的尸体还没有找到，其中一个是被派来专门与我联络的要人，对方或许能从他嘴里得知我的消息，躲起来大概也没什么用处。这不是小事，甚至可能被人挖出太虚宗与妖族的联系，那边估计也乱成一团——”
“不过清元城中原本只有几个长期驻留的妖族监视天机门，其余人都是最近才派往这里的，思来想去还是只有太虚宗对此事知根知底，他们想下手也最为方便。”
少女转过头来，眼中带着一丝狡黠：“这难道不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吗？”
擂台上比试的两人打得有来有往，观战的人群时不时掀起喝彩的声浪，而站在边缘的两人却都神色平淡。本不想让她涉险，但龙瑞清不领情，向时雁也没办法：“既然如此，你便自由行动吧，离间计于我有利，我也不会阻止你。”
龙瑞清轻轻一笑：“我与月华君说了自己的计划，您是不是也分享一下接下来的打算？”
她知道向时雁此行的目的唯有保护槐叶的安危，而她自己则要复杂得多。龙瑞清是为了脱离枭羽主人的掌控才与向时雁合作，她不想背叛玉苍山，奈何对面逼得紧，而无论是听从还是抗命，等她在玉苍山熬到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妖族也不会留她这个叛逆的人证活在这世上。
不过且不说龙瑞清与妖族方面复杂的纠葛，身为混血儿，还好死不死继承了人族一方显相的她在妖族是活不下去的。她不想将这些繁杂的不确定因素带到玉苍山，因此才选择脱离，在玉苍山上她能发挥的作用太小了，毕竟既然要做双面间谍，那当然是在情报更要紧的地方才能体现出价值。
她得在这段时间里给自己整出一个安全脱身的理由，身份败露与任务失败无异，那样的她恐怕连回去的机会都没有，对面是不会养一个废物的，因此需得是全然不得已的情况才行……
“你为何还要回妖族去，就不怕他们杀你灭口？”向时雁明显没打算跟她分享自己的动向，转移话题反问道，“若是你不把玉明师姐气成那样，现在销声匿迹还能有她收留你。”
“月华君说笑了，我要是突然失踪，妖族会把整个玉苍山掀过来找我的，第一个遭殃的就是扶柳峰。逃到哪里都没用，天下还没有枭族找不到的地方。”龙瑞清惨笑，“况且，我对玉明君的厌恶也非假，年幼时……我对她也曾是一颗真心，可惜那终究不是我的归宿。”
话已尽了，少女好像戴上一张面具一般表情舒缓下来，摆了摆手：“那二人的尸体还没发现，或许还活着，我需仔细探查再好好决定万无一失的说辞。”
龙瑞清离去后，向时雁一人目光幽深地思索着，自语道：“清元城……有什么藏人的好地方吗？”
稍时，她眉头一皱，确实有这么个地方，任凭精锐的枭族探子悄悄踏遍全城也找不到同伴的踪迹，连法宝都难以探到妖气所在。
实际上，她从刚才与龙瑞清交谈时便在想，究竟是什么人，能从一伙本就戒备的妖族中间悄无声息不留痕迹地掳走两个元婴境的羽族妖修呢？
向时雁突然打了个寒颤。
玉苍山的年轻弟子们都争先恐后地黏着槐叶，想看看天机赠送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宝物。贺鹤抱着她的小鸟，不远不近地跟着大家，她边走边和同伴们聊着天，与往常也没有什么不同。
无人发觉，在脚下约百米深处，地下伏流涌动之处，两个被绳索捆缚的男子正惊恐地看着面前的水流凝聚成人形。
水影做出一个笑脸，虽然三“人”此时正在昏暗无光的地下，但凭借着种族天生的锐利双眼，两个男子还是看出她脸部水流的滚动。
“你们好呀。”
作者有话说：
下章师尊下暗河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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