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的父子情深放之予天下仙门连个水泡都起不来,冒泡露头的是孟瑶派入不夜天城的暗伏,终于送出温家在岐山的所有法阵布防图。
此图一现,便是温氏与天下仙门的决战开端,那些个旁枝末节的小事,已然无人顾得上。
聂怀桑原本想着如今自家老爹尚在,三个兄长也是重来的,自家又安排诸多,此番想来当是无事。
可不曾料,那江澄却成了前尘他自己最厌恨的鬼修,江澄不比魏婴心思纯良,聂怀桑是真料不准这货会不会在最后时刻闹个绝地翻盘,把仙门百家一网打尽,玩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因有此变故,聂怀桑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掺和其中,毕竟这里头有他至亲故交在,若真有事,好歹他这飞升老祖也不是吃素的活摆设。
别说是如今的江澄,就是曾经的夷陵老祖魏无羡,在他面前也未见能讨得好去。
——从聂家第六代家主能想出“祭刀堂”的主意看,便知聂怀桑必然也是深谙诡道之术,否则他哪来能为救得夷陵老祖回魂?
只不过是一个世所众知,一个深隐功名罢了!
故,聂怀桑并不惧江澄的鬼道修为,他担心的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有时候十拿九稳的事,也可能会因个不起眼小人物而功败垂成,不得不慎。
聂怀桑的担忧,也是三尊之忧。
因此,三尊做出无数应对之策,怕的便是意外。
然,三人亦知,尽管策尽千虑,也未知天意,有时造化小儿不经意的玩笑,便会令一切功过成败颠倒,他们做得再多,也不过是尽人力。
孟瑶对此到是深有体会,他前尘谋尽所有,却终是成为怀桑局中棋子,输得连半分恨意也提不起,只有深深挫败。
不为别因,只为怀桑。
——无论如何,在他成为“金光瑶”之前,还是“金光瑶”后,他都从不曾想过伤害怀桑,对怀桑他只有歉疚与呵护而已,却不想……
孟瑶轻轻叹气,他如今宠的这个,他与另外二位都不清楚到底是不是曾经的怀桑,若然不是,他又该如何平复心中对怀桑的歉意与思念?
轻轻摇头,似摇去心底那份牵挂,孟瑶又拿起法阵图细看,他们这次没有魏无羡驱使的的怨煞鬼妖凶尸邪祟的助阵,在战力上一定会有所下降,伤亡也是难免增大,不详加计划,只怕真会功败垂成。
也不知温家是不是天生就同聂氏犯冲,不仅温旭依旧被聂明玦斩之,那原当被魏无羡追成狗的温晁与温逐流,也让外出援手归来的聂氏家主聂嘲风给斩了,消息传归岐山,让温若寒气得吐血。
修仙之人虽也有如聂怀桑这般超脱凡俗的,但大多都如寻常凡俗般极重子嗣,聂嘲风父子绝了温若寒的后,自然要承受温家疯狂的报复。
于是,温氏与聂氏,那是死磕上了。
亏得如此,仓促接任家主又匆忙参与射日之征的金子轩也算小小松了口气,可以略做休整。
金子轩这家主做得实在有几分窝囊,身为兰陵金氏家主,却因自家生父那不体面的亡故而内外交困的,他也算第一人。
故,眼见得兰陵金氏似与从前的云梦江氏般有式微之态,金子轩也莫可奈何,只尽力守住自家基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也是为此,金氏的人手折损虽不大,但声威什么的,却不及聂氏与蓝氏,到同二流仙门齐平。
江澄父子?
都秃成光杆子了,还称什么仙门?
旁人不认,却架不住人家自我感觉良好。
聂家父子让温氏绝嗣,江澄父子不单不感激,反觉聂嘲风灭掉温晁与温逐流之举,乃是抢了江澄的风头。
却不去想,他父子二人意返莲花坞都多少日子了,还是不曾拿下温晁与温逐流重归云梦,还自傲个什么劲儿?
聂嘲风对此,只有白眼奉上,他都不想承认自家与江枫眠同窗进学过,这人蠢得实在让人提不起理他的心。
魏婴听闻时,正在同聂怀桑与蓝湛品茶,聂怀桑终是觉得魏婴乃是良才,不领风云岂不可惜?!
连苏涉那种人物在前尘尚可自立一宗,魏婴又如何不可以?
只这货太过怠惰,又让江/氏惯出身懒筋,要让他自立一宗,品行上自然可以,待人接物及礼数上却欠缺太多,偏此时又已到要紧关头,容不得慢慢教,便也只能硬填多少是多少。
于是,魏婴除了账簿庶务,还得学各种礼数言辞进退,光是这煮茶品茗已让他面如土色,偏还有余家父子一脸羡煞之色在旁,他要不好好学,自家都汗颜,便也只能咬牙硬着头皮学。
休说是魏婴,连蓝湛也不曾料到,若要为一宗之主竟要懂得这许多言来语去的机锋,明白那笑语轻言下的暗喻,应对那步步进逼的软刃冰锋。
也是由此,蓝湛也终体会了兄长少承宗族的为难,也反省了些自家寡言独行曾让兄长操多少心,破天荒的向怀桑学习炼器,为蓝曦臣炼制了枚护身玉璜送去,惹得蓝曦臣那般温润君子也失仪的喜极而泣,只觉此生不虚。
只随后,蓝曦臣便没那么欢喜了。
——蓝湛转头便为怀桑炼制了更精巧而高阶的玉钩腰佩,不独让蓝曦臣默然,也让魏婴跳脚。
魏婴于炼器上的天赋实在太过一言难尽,炼出的护身之物品阶不差,可那外形就实在是……
明明造物龙形,练出象蚯蚓,炼出的虎形,却又象吃胖了的老鼠,总之就一“丑”字了得,于是他几番想送之聂怀桑都拿不出手,对比蓝湛那精巧实用的玉钩腰配,不跳脚才怪。
魏婴跳脚是争宠失败,蓝曦臣却是忧心蓝湛对聂怀桑的依恋,那种孩童对父亲的孺慕在现下似乎无碍,可时长日久之后,又会如何?
何况,怀桑如今到底是小怀桑?青衡君(他兄弟的爹)?聂氏老祖?这谁也不知道。若有朝“青衡君”消失,蓝湛又当如何自处,如何面对怀桑?
蓝曦臣只觉两生所逢难题莫过于此,又不忍因己之忧而打破此刻蓝湛的欢喜,诸多心事缠绕,也只剩得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