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耽美小说>与世殊伦>第四章

  确是,不知。

  云梦江/氏家主江枫眠终日都被虞紫鸢纠缠着争吵不休,又男子心粗,何曾注意到这些个事去?

  加之云梦江/氏自迎了那脾气暴躁的虞夫人,开罪不少往日相近的族亲眷属,无形中被众仙门世家孤立于外,自也不会有人专程上门相告这种“小事”。

  因此,江澄也好,魏婴也罢,会不知此事,因而得罪聂、蓝两家,也就不足为怪。

  金子轩面色略沉,他不看好这门亲事,到并不真因江厌离乃过平庸,实在是不喜眉山虞氏的作派罢了。

  金夫人与虞紫鸢乃是闺中密友,二人行事作派也极合,就是这个“极合”惹金子轩讨厌。

  金夫人同虞紫鸢一样强势厉害,可在金子轩看来,这种强势厉害其实就是种小家子气。

  就如金夫人对金光善千般厉害,也没能阻止金光善四处风流,反而私生子女到处有,怕金光善自己都数不明白。

  反观金夫人,除了自家这独子傍身,也就占个“金夫人”的空名罢了。

  虞紫鸢就更过,她嫁入江家,却一直自恃虞氏女的身份,跋扈张扬,不能相夫教子睦亲友朋,把江家孤悬于众仙门外,无内助,无外援,四下得罪人。

  若非江枫眠为人仁厚,又曾在云深不知处求学时积下些人脉,莲花坞早让人打上门拆了。

  这种家境父母所教养的女子,是金子轩避之所不及,他可以有个懦弱无能的妻,却绝不想要个祸家害门的“夫人”。

  可金子轩又不能明说这些,毕竟那是个姑娘家,因他之虑平白坏了声名便罪过大了,便只拿自家喜好美貌仙子说事,反正金家人对颜容的挑剔,那是有名的。

  原这不过是心中存想,到不曾真决定如此,可待知江家连这种世家明面上的事也不知时,金子轩便已意定几分。

  ——这种不知世情,只会惹事的姻亲,他要不起。

  魏婴他们在这里风中八卦,蓝曦臣却是眉头深锁,加催灵力锁定水行渊,想将之净化。

  然,与蓝曦臣记忆中不同,这水行渊居然成了气候,以他之力也难轻易净化。

  反而水涡深急引动天象,让怨气升腾化为阴云蔽日,并生出强大吸力,要将御剑之众人亦吸入水涡为祭。

  魏婴在剑上七歪八斜的,也熄了做怪之心,他在莲花坞对付水祟,从来是下水用网子网住拖上岸收拾,可这水行渊中水祟麻麻密密如打堆的鱼汛,他胆子再肥,也不敢下水。

  蓝湛早召出琴来相助兄长,只他向来所习不是“问灵”、“涕凡”等,便是弦杀术,虽有破邪之功,到底有所不及,素日从容沉稳的玉白面上不觉微现急色,双肩下意识绷紧如弦。

  “慌什么,蓝家的人岂会连这等之物也拿不下?可会《东皇太一》么?”

  沉稳宁和轻语响自身后,其势其音却非平日聂怀桑之所有,那熟悉的淡淡莲香让蓝湛的心一静,沉声轻应:

  “忘机未得叔父允准,还不曾修习此曲。”

  “罢了……,回去我教,别的再说。你且专心御剑,我来。”

  素弦平空而现,聂怀桑手按丝弦,空灵之音随之而散,炎阳之力渐升。

  ‘东皇太一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瑶席兮玉瑱,盍将把兮琼芳;

  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

  扬枹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

  陈竽瑟兮浩倡;

  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

  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

  此曲乃是祭祀之曲,乃是赞美东皇太一神的悦神之乐,东皇太一真身乃为太阳,奏之此曲,正有借正阳之力诛邪退魔之功。

  炎阳之下,乌云自然立散,阴怨之力立时大减,水涡吸力也渐减,蓝湛乘机撒下法网缚邪,生生拉鱼似仅凭一己之力将无数水崇扯出水面。

  江澄与魏婴、金子轩也纷纷出手相助,这堆倒霉水祟就如同离水之鱼一样,被拖离水中,在炎阳高照及蓝曦臣的净化曲下,成了堆“鱼干”。

  水行渊可说是水祟中极难治理的,通常需将发生的水域截流之后,打捞干净尸骨沉舟,于烈日下曝晒个三五年才得清净,否则就只能驱赶,无法消解。

  可不曾料,今日让蓝曦臣他们用这种办法清除,也算得是种创新之法。

  只是蓝湛却心不在此,他就守着蓝曦臣一言不发,可那固执的眼神,让蓝曦臣都有种想掉头就逃的冲动。

  蓝曦臣自小便因蓝湛寡言而对他关切三分,因此蓝湛所思所想往往无需开口,蓝曦臣便已心知,又怎会不知蓝湛想知为何?

  只这话,让蓝曦臣如何出口?

  难不成告诉自家弟弟,自家那位让蓝家上下都头疼的父亲,亦正亦邪,心思诡谲,却又被世人称道,有雅正君子美名的青衡君,因为担心儿子,会时不时附灵在聂怀桑身上?

  这也太……,不过,这也确是他家那位父亲的脾性。

  青衡君其人,真实之性确与世知有些悖逆,世人只道青衡君端雅方正,情深不寿,却不知他的邪魅妄为也是让蓝家人伤透脑筋。

  明知伊人心有所属,且伤及自家师长,青衡君却强娶过门,不仅将之软禁,还能让之同他生子,也算得一绝。

  世家子弟自幼时起便受安魂之礼,亡后不化鬼魅,不扰尘凡。

  除非乃凡世百姓或平常修士,否则,不会出现恶灵这种事。

  ——当然,聂家除外,聂氏家风彪悍,心诀猛烈,安魂礼只能安人魂,安不了刀的魄,当亡者存怨,刀魄便可代人魂行事,这也是聂明玦能化凶尸的原因。

  可偏偏以礼义雅正称著于世的蓝家,会有家主灵不转世,附身于人,便是大异事。

  蓝家向以礼义为先,已亡家主为安抚自家幼子附灵聂家小儿,此事是蓝家水洗不净之羞,也让蓝曦臣说不出口。

  好在蓝湛只是不喜言,不是傻,蓝曦臣的为难代表什么,他自然也就知晓,那双眸子亮了亮,轻抿着唇,似微弯了下,转身便离去。

  而此时,因除了水行渊,大家都很开心,便三五一群凑在一处里,嘀嘀咕咕商量着要庆祝。

  既然是庆祝,怎可无酒?

  于是,霉神上身,同谁猜拳都输的魏婴,便又被指使着翻墙下山买酒去。

  因若在一处,定会因太过热闹被抓包,于是分酒之后,众家子弟便各自呼朋寻友一聚,而聂怀桑自然又被魏婴给抓了包。

  聂怀桑不讨厌魏婴,除了在他飞升之时,这倒霉家伙从来都是让他给坑,又岂会讨厌?

  何况魏婴那年少热诚的性子也投聂怀桑脾气,若无那许多事,二人成为至交好友也是可以的。

  故,被魏婴拉着去喝酒,聂怀桑自然是愿意。

  可聂怀桑不知道,蓝湛因心中存事,要寻他,居然踢开一个个求学弟子寝房拿人,更不知那些学子们会这么疯,喝成一地躺尸,被蓝湛拿个正着。

  若知,聂老祖怕也不会在听到动静闪到门后,在蓝湛踢门进来还不及动气时,在蓝湛项后轻捏,将人放倒。

  “不是……,聂怀桑,你怎么把他弄晕了?”

  江澄看着架住晕倒蓝湛的聂怀桑,惊得舌头都打结,酒吓醒大半:

  “你干嘛?不怕死呀!”

  “聚众醉酒者戒板五十,为首者三百,就我这身板可扛不住。”

  聂怀桑矮身把蓝湛给背了起来,避尘也拎在手里,龇牙一乐:

  “我把他丢回寝房,你和魏兄也赶紧收拾一下散了,反正咬死不认,蓝老头也没办法罚我们。”

  魏婴也挂着张跟挨雷劈似的脸,下意识嚼着花生,却没发现花生米早落一地,他送进嘴的是花生壳,努力挤出个生硬的笑来,他怎么都觉着事儿有些不对,反而觉得自家后臀肉离板子更近了呢?

  不近才怪!

  反正日后诸事都证明,聂怀桑也许万事靠谱,独有与蓝家之人的事上,那就是“聂怀桑的嘴,哄人的鬼”呀!

  前尘之时,蓝湛将辞的日子里,聂怀桑是住在蓝湛房中的,别说是背人,就是搂在怀里哄也是常事。

  于是,活得太久忘了自家如今亦是少年的聂老祖,就这么大咧咧的把蓝湛给背回静室中。

  静室,原是蓝湛母亲生前居所,后为蓝湛所居,待魏婴为云深不知处常客,又为魏婴住处,在蓝湛辞前三人一直在静室同居。

  目前,却是蓝湛的居处。

  因太过熟悉,所以,聂怀桑行事也自然得很,毕竟那段日子里蓝湛的一切贴身之事都是他和魏婴在做,不曾假手他人。

  故,门外的蓝启仁与蓝曦臣,便眼见得聂怀桑把蓝湛给背进浴房后,一通水声乱溅后又抱小孩儿似抱出,换寝衣,塞进软软锦被中,那动作行云流水,麻利无比。

  “就那洗孩子跟刷萝卜似的劲儿,他要敢说他不是……,简直胡闹,他怎么就盯上人聂家的孩子不放了?这让我们蓝家……”

  蓝启仁的胡子都快气得飞起来,蓝曦臣也是脸被雷劈的模样。

  那个“洗孩子跟刷萝卜似的”?叔父您不是说真的吧?那忘机身上的皮,还好吗?

  好吧,叔侄二人所关注的就没在一件事上去,只是,外来求学弟子饮酒大醉一事,算是彻底兜不住了。

  原本聂怀桑嘱咐魏婴、江澄收拾好残局,死不认账,是可以逃过这次惩戒的。

  可魏婴听说聂怀桑被蓝曦臣及蓝启仁拿住其打晕蓝湛之事后,便改了主意,撇开江澄,去向蓝曦臣承认是自家与聂怀桑合谋。

  结果,结结实实三百大板,揍得这俩倒霉蛋呼天喊地,也让在旁边监刑的蓝湛实在听不得,一手拎一个,提往素日仅他一人常往的冷泉。

  云深不知处的冷泉有疗伤之功,但聂怀桑却知,也是因这冷泉造成日后蓝湛的早辞,故,他方入水,便神色微肃,冲在岸边正待下水的蓝湛轻斥:

  “日后非是需要,不得以冷泉强行疗伤或助修行。寒凝肺腑非是小事,你自幼修行弦杀术本就已然于内腑有伤,不宜受寒。”

  因思过往,聂怀桑一时未及收敛,那老祖之气又漏了出来,到让蓝湛目光微闪。

  昨夜之事蓝湛并非全无所觉,至少被人当萝卜刷时,他是知晓的,正因知晓,才会心中欢喜。

  ——青衡君对幼子并非如常人所见的不上心,浴洗换衣教读等等,他也曾不假人手。

  只是,许是男子心粗,给小儿洗浴时,手法也粗笨得跟洗萝卜皮一样,往往他洗完,小蓝湛身上的皮都通红得象给揭掉了般,常被蓝启仁报怨。

  “哟,聂兄,你可以啊!连小古板也敢吼,佩服、佩服。”

  魏婴缩头抱肩,挤眉弄眼,轻撞聂怀桑肩头低笑,却不知他的举动在蓝湛眼中有多刺目,这跟撩拨完儿子又转头撩人老子,是一样可恶。

  蓝湛沉下脸去,不假思索便踏入泉中,还不及开言,便觉忽地水中异动,三人跌滚做一处,被卷入水中不见。

  “聂兄,你、也没见多大个,怎么、这么重呀!”

  倒霉的魏婴又成了垫底的,被砸在最下面,蓝湛默默起身移开两步粉饰太平,却掩不住眼中那丝灵动的顽色。

  “魏兄啊,聂某虽说是不成材,可我也不是灯草芯儿做的,你就多担待吧!”

  聂怀桑移步起身,顺手将魏婴给拉了起来,左右打量一下,长叹口气,道:

  “竟已到这时候了么?得,也算机缘,咱们去参见前辈吧!”

  这寒潭洞中旧事,原是前尘魏婴在蓝湛辞前与聂怀桑忆往昔时提过,却不料如今却让聂怀桑亲身撞上。

  只是,这结界不阻蓝湛是正常的,不阻他聂怀桑却又何为?最重要的是,你不拦到是一视同仁呀,把个魏婴当球揍,又何来?

  你们云深不知处,是要做实我是青衡君呀!

  聂怀桑嘴角抽搐,反正这件事儿是闹不清,也懒得理魏婴大呼小叫让蓝湛用抹额去领他,反正这俩的孽缘是纠缠不清的,他这平白多出俩大儿子的,还是少管吧!

  聂怀桑一念放下后,也懒得理自家素日所掩,反正此处也无多人在,便也拂衣坐下,手按丝弦问灵。

  问灵,乃是蓝氏一门的绝学,就是前尘魏婴也不曾得习,聂怀桑之所以会,却是当时金光瑶出入蓝氏禁/书阁时,聂怀桑假他之手而习之。

  其实,除开聂明玦一事,金光瑶对聂怀桑,是真心好,也是真心相护。

  只是,造化弄人,世事岂能尽如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