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宫和静仙宫都去过了, 李乐童可以回御书房了,但是算算时间,只能看半个时辰的奏折就要去长乐宫陪褚寒用晚膳了。
在云宫中, 耽搁了太长时间。
云妃同褚寒性子相似,都是闹腾的, 李乐童不可避免地被她缠住了些时间,好不容易脱了身, 即刻回御书房。
在路上询问常公公, “皇后那边有何动静?”
常公公这一下午都跟在李乐童身边, 也时刻警惕着突然有人来找他,说皇后怎么样了,闻言道:“回皇上的话, 未曾有动静,似乎是还没听说。”
李乐童却没有太乐观,“许是知道了,按捺着没有动作。”
他加快脚步, 准备今天早些去长乐宫。
知道了却还没有来跟他闹, 应当是生气了,他要早些过去, 陪一陪褚寒。
常公公深以为然, 天知道他有多胆战心惊, 生怕皇后听说了皇上流连后宫,气的直接大闹皇宫。
一主一仆两人, 已经全然忘记, 李乐童是皇帝, 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更别说褚寒是个不能生的,李乐童注定要去别的妃子的寝宫, 生下太子。
李乐童带着常公公前脚到御书房,后脚,静妃就拖着病体亲自来了,跪在地上久久不起身,声音虚弱中带着坚定,“请皇上责罚臣妾,臣妾没有管好静仙宫的下人,冲撞了皇上,臣妾罪该万死。”
是为那两个小太监来的。
李乐童端坐在高座,淡淡道:“起来吧,此事不怪你。”
他眼角余光掠过屏风后面的龙案,心中有些着急,面上依旧淡漠,“朕已惩罚了他们,静妃不必自责。”
静妃抬起苍白美丽的脸,“皇上,那二人犯下的错虽该死,可臣妾是信佛之人,轻易不愿沾染血腥……”
李乐童:“他们没死,去外宫当差了。”
静妃露出个恬静柔美的笑来,脸庞还有些红,“谢皇上疼惜。”
此番对话,无论怎么看,都是年轻的皇帝顾念自己的爱妃,才没有痛下杀手。可见宠爱。
常公公满是褶皱的眼皮动了动,他也有些不确定了,皇上当时没有处|死那两个小太监,是因为这个?
皇上以前,遇到这种事,都是按着宫规,打二十大板。二十大板,不管是宫女还是太监,打完下来,不死也残。
但是常公公奇怪的,就是不乐意听静妃这么说。
他私心里,还是喜欢皇后的。
李乐童静静看着静妃,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只道:“可还有事?”
静妃知道这是皇上的逐客令了,再次福身,“臣妾代那两个不懂规矩的小太监谢过皇上,皇上仁慈。”
李乐童嗯了声,等静妃退下,他也起身往屏风后走了。
不知剩下的时间,能否看完龙案上的奏折了。
常公公跟着皇上走,在皇上身后试探地道:“静妃娘娘一心向佛,两耳不闻窗外事,整治下人的手段确实差了些……”
常公公掂量着,还是没说出下半句,“为何不直接杀了他们,以儆效尤”,停顿了一下,笑着转道:“说起来,皇后娘娘也念着您仁慈呢。”
李乐童果然转过了头,“何时?”
常公公笑得更深,“娘娘上次跳湖那事啊,你只罚了长乐宫当值的下人的月例,并没有严厉惩罚,娘娘得知后,说您向来如此,最是仁慈。”
常公公三言两语,就把话拐到了褚寒身上,看看啊,皇上可不是因为静妃才没杀了那两个小太监,而是本就不打算杀。
皇后早在静妃之前,就说过皇上仁慈了。
李乐童第一次听说此事,眼睫轻敛,“是吗?”
常公公直点头,“当然,皇后一直念着您呢。”
李乐童没再说话,坐在龙案后提笔批阅奏折。他们所说的仁慈,不过是场面话,李乐童虽少听,但也知晓这话同“圣上英明”一般。
并不在意。
只是刚听常公公说的时候,有些意外罢了。
他以为依着褚寒的性子,他会像今日静妃这样,当面同他道谢,再顺势闹一闹他。
没想到只是在下人面前说了说。
常公公见皇上没什么反应,悻悻退下。
不知是不是在后宫浸染多年了,常公公总觉得今日静妃的举止不太妥当,让他有些不喜。也或许是他同皇上一样,偏心了。
常公公无声叹了口气,静默地陪着帝王处理朝政。
刺目的太阳光从木窗移到了龙案上,又从龙案上,移到了不远处的香炉,夕阳西下,李乐童不知不觉中,看奏折看到了酉时。
等他意识到时,天边已经不见太阳,只剩橘红的晚霞了。
李乐童皱眉,问常公公,“怎么不叫我?”
常公公愕然,皇上什么时候说要叫他,“皇上恕罪,老奴……”
李乐童制止了他,放下朱笔快步离开御书房。
本就去了云妃和静妃的寝宫,还没有早些去陪他,李乐童已经能预想到,褚寒有多生气了。但出乎意料的,他进了长乐宫,发现宫中一切如常,美翠美香两个大宫女跪在地上向他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李乐童皱起眉,“皇后在哪儿?”
越是安静,越是不正常。
美翠:“皇后在内殿。”
李乐童让他们都候在外面,自己进去了。
进了内殿,果真不正常了
,具体表现为,内殿一个凳子也没了。
他抿了下唇,叫褚寒,“皇后。”
褚寒半靠在床上看话本,看也不看他。
李乐童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他轻叹口气,走向褚寒,“皇后。”
褚寒用力攥着话本,总算忍不下去看他了,十分凶,若是有獠牙,他的獠牙此刻恐怕都露出来了,“谁是你皇后?你皇后就叫皇后吗?”
李乐童愣了下,这是褚寒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表情跟他说话,以往,他看向他时,总是笑盈盈的,眼里满是欢喜和爱慕。
他知道褚寒有多生气了,也就没有去斥责褚寒的语气。
“不要生气了。”李乐童说。
不说还好,一说,褚寒可要气死了,摔了书,从床上坐起来,跺脚,“你除了这个还会说什么?”
原本,这应该是很气愤,但仍然很娇俏的动作的,但褚寒太高大了,力气也大,他愤怒之中摔的书,可想而知,书摔在花几上,花几都被砸的晃了两晃,那个跺脚的动作,更是声音大的惊人,好似要把地给踩烂了。
常公公吓得不顾皇上命令就要冲进来,他以为皇上遇刺了!
李乐童头也不回,“退下。”
常公公刚看清一点内殿里的情况,忙缩着肩膀退下了。
天爷,皇后真的不会怒极了,打了皇上吗?
那事情可就大了啊!
“皇……褚寒。”李乐童第一次叫了褚寒的名字,其实无论叫什么,在李乐童心里,褚寒都是他的皇后,他的皇后,他便该敬重有加。
褚寒的气焰消了些,灰色的眼眸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委屈的,执拗又难过地看着李乐童。
他用这个眼神看李乐童,李乐童就觉得不管是气,还是委屈,总归都是他不好。
他让褚寒伤心了。
他明知会这样,还是去做了。
褚寒瞪着李乐童,继续挑刺,“褚寒是谁?不认识。”
李乐童猜测着他的用意,几息后,他极生疏,不太自然地叫了声,“冬雪。”
生于寒冬,大雪之夜。
青国皇帝,便敷衍地为他取名寒,字冬雪。
这个字,很少有人叫褚寒,应该说几乎没有,所以当李乐童用这个字叫褚寒的时候,褚寒呆了很久,连委屈都忘了。
这个字不知为何,让他有些不适,但等他回过了神,意识到李乐童叫了他的字,褚寒又觉得高兴起来。
夫君第一次唤他的字。
可一想到这个第一次,是怎么来的,褚寒就委屈的再次握紧了拳,不肯轻易原谅李乐童。
他扭过脸,阴阳怪气,“我不说,你什么时候才会叫我的字?见着静妃的时候,一口一个爱妃吧?”
这就是无中生有了。
李乐童无奈地皱眉,“不得胡说,朕只是去她们的宫中坐坐,并未做什么。”
褚寒嗤笑了声,抱起手臂,声音带着哭腔,可还要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坐坐?那可巧了,皇上请回吧,臣的宫中,没有凳子,不能让皇上坐坐。”
说着请回,脸上却写满了,“你敢回,我哭给你看!”
李乐童:“……”
原来在这里等着了。
李乐童本就不擅与人沟通这些,此时见褚寒气得跟长了刺的小狼,更觉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褚寒看他一句话都不说,委屈死了,凶巴巴的表情也维持不住了,吧嗒吧嗒地掉眼泪,“李乐童,你混蛋。”
他哭得太过伤心,李乐童眉心紧皱,只觉无措,连他直呼帝王大名都不觉得有什么。
“朕……”
褚寒两三步走上前,抬手就要打李乐童,可最终还是舍不得,只抵在李乐童胸前,他哽咽道:“你今天中午,陪我散步的时候,听着我说我们像普通人家的夫夫一样,真好,看着我笑的那么开心,你告诉我,你心里想的什么?你在想,我一会儿要去找云妃和静妃,所以先哄哄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的迟疑,有那么一瞬间想要算了,不去了。”
“你说啊!”
他俊美的脸上流满了眼泪,高大健壮的身躯站在李乐童身前,能把李乐童整个笼罩住,可他又哭得那么梨花带雨,身子微颤,小鸟依人。
李乐童心口沉甸甸的,有一股他从未有过的情绪弥漫在他胸腔里,让他很不是滋味,他不自觉放轻了声音,“朕没有……”
刚开了个头,他又无声了,褚寒说得对,他那时,的确有这么想过。
不管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他不能否认,他就是这么想过。
褚寒哭得更厉害,攥住李乐童的衣服,“你如果真的爱我,你现在就应该抱着我哄我,而不是像这样,连个解释都不给我。”
褚寒的话就像点醒了李乐童,几乎褚寒刚落下尾音,李乐童就抬手抱住了他,动作很不熟练,姿势也很别扭,但他抱的没有迟疑,李乐童甚至有些慌乱,“朕,不是有意的。”
他不会。
他不会哄人。
在褚寒之前,他还很抗拒与人身体接触。
褚寒是真的闹气脾气了,就算李乐童抱住了他,他也委屈的厉害,轻轻挣扎着,“你放开,我说了,你才抱,有什么用?你根本就不爱我。”
“我是真心想跟你过日子的,真心爱你……可你呢,你是吗?”
李乐童抱紧了些,总是冷漠的脸上变得无措,理智告诉他,他们永远不可能过什么平常人家的日子,他是皇帝,褚寒也是青国的皇子,隔在他们中间的,有国|仇,有世|仇。
而且……他给不了褚寒他想要的情|爱。
他的身体……
不是常人。
可他说不出口,今日中午陪着褚寒散步时,他想的是,只是去坐坐,褚寒生气了,他哄哄就好了,以前就是这样,褚寒再气,再委屈,他也不会真的气他,只要他哄一下他,赏赐他些东西,就好了。所以他尽管想着要早些过来,可还是批阅奏折,忘了时间。
说好听是忘了时间,说难听,便是他心里,还是对褚寒不上心。
是他的错。
是他不够重视褚寒。
所以他哄不好褚寒了。
“别哭了,梓童,朕向你赔罪。”李乐童轻声道。他不习惯唤冬雪那个字,就叫了梓童。
显然这个叫法,更得褚寒欢心。
褚寒回抱住了李乐童,压抑着哭声,让听着的人,也十分难受,“你以为……我那么好哄,是为什么啊?还不是喜欢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李乐童安抚地摸了摸褚寒的长卷发,等他哭声低了,才作解释,“后宫女子,多在深宫中蹉跎一生,她们平日里什么事也没有,很是无趣,朕以往去她们宫中,也只是看她们抚琴和写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今日去看她们,也是因为许久未去了,朕怕下人们看菜下碟,怠慢了她们。”
褚寒渐渐停了哭声,李乐童胸前里沉甸甸的郁气也散了些,轻松了很多,继续道:“朕日理万机,每日处理朝堂上的事已用了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皇宫就算被朕控制在手里,但也有不能顾及的地方,人心难测,下人也是人,朕总不能把他们全杀了,所以隔段时间,会去她们宫中坐坐。”
李乐童原本不该解释的这么详细的,但他见了褚寒的眼泪,不知不觉就全说了出来。怕褚寒不理解,还说的特别细。
“只是坐坐,就能让她们的日子过的好些,朕觉得,顺手的事情。”
李乐童松开了褚寒,去看他还有没有哭,见没哭了,他浅浅地勾起个笑,“今日之事,是朕处理的不够好,没有下次,可能原谅朕?”
褚寒早就在李乐童温柔的声音中生不起气了,撇了撇嘴,脸上还有泪痕,嗓音黏糊,“不想原谅。”
李乐童笑了,知道褚寒不气了,他抬手擦掉褚寒脸上的泪,“嗯,梓童可以继续气朕,朕想办法哄梓童开心。”
褚寒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破涕为笑了,张开手重新抱住李乐童,弯着腰,把脸埋在李乐童的肩上,“我不气啦,夫君。”
终于又叫夫君了。
李乐童拍了拍他的脊背。
褚寒软乎乎的撒娇,“你可以早点告诉我的嘛,你早点跟我说明白了,我就能理解你了,我还能帮你啊,你不是怕她们被下人欺负吗,我以后隔几天就亲自去她们宫里看看,不就好了吗?我也是皇后啊。”
李乐童提醒他,“你是男子,总去她们寝宫,容易遭人诟病。”
褚寒也想起来了,失落地哦了声,“我忘了,夫君。”
但是说实话,他还是不喜欢夫君去找她们,就算有原因,也不喜欢。
谁会喜欢呢?
夫君是好心,可那两个妃子,不是省心的,她们一心想要怀上龙嗣,做出什么事情都有可能。万一她们勾引夫君,万一她们用肮脏的手段?
褚寒软下来的眼神锋利起来,杀气四溢。
李乐童似乎感觉到了,摸了下褚寒的头,“不要生气了,日后,朕若要去看她们,便提前跟你说,可好?”
褚寒的杀气瞬间消失了,笑得开心,“真的吗?”
李乐童:“嗯。”
褚寒舔舔干涩的嘴唇,不知足了,又道:“那我可以跟着去吗?”
李乐童还真想了一下,然后点头,“可以跟一两次。”
左右他去看她们,也不是真的要她们侍寝,皇后想跟,就跟着吧,只要不次次去就行,否则会留下善妒的恶名。
褚寒欢呼了,开心地想跳起来,“夫君怎么这么好啊!我好喜欢夫君!”
李乐童失笑,褚寒太简单了,他开心,就蹦蹦跳跳,露出的笑容让他都不禁多看几眼,他伤心,就哭泣,将自己的情绪原原本本的告诉他。
他是那么简单,开心或伤心,都是因为他。
褚寒跳够了,拉着李乐童的手走向床榻,内殿里连张软塌都没有,全被他命人搬出去了。
李乐童见褚寒要带他去床榻,轻抿了下唇,脚步迟缓了一瞬,褚寒察觉到,回过头,“怎么啦,夫君?”
李乐童望着褚寒哭红的眼睛,还是随着他去了。
他守礼,知规矩,床是很私密的物品,他看是都不会看一眼的……但现在,他跟着褚寒坐在了床上。
陌生的气味将他包裹住,李乐童腰背挺直,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
他跟自己说,总要习惯的。
经此一事,日后褚寒会与他更亲近。他方才既已抱了褚寒,那就是放任自己与褚寒的关系更进一步了。
除了肌肤之亲,这些,他总要习惯。
因为褚寒一定会接近他。
褚寒拉着李乐童的手,跟他十指交缠,两人刚说开,他此时心情很好,什么都想跟夫君说,想跟夫君更亲密些,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褚寒笑嘻嘻的,“夫君,你刚才说,除了抚琴和写字,你没跟她们做过什么。”
李乐童耳尖有些红,垂着一双琉璃目,淡粉的唇轻轻抿着,极好看。他听着褚寒的笑声,有些不确定了,他刚才有说了这个?
他本意不是跟褚寒解释他去云宫和静仙宫的原因吗?
他竟然透露出了他从没碰过她们的信息吗?
太不妙了。
身为皇帝,登基两年,没有碰过后宫任何一个女子,传出去,让任何人听了,都要乱想什么。
李乐童想要否认,还没说话,褚寒就埋在他颈窝里蹭来蹭去,“我好高兴,夫君,我真的好高兴,夫君原来没有碰过她们,嘿嘿嘿……”
李乐童:“……”
咽下了想要说的话。
褚寒简直要乐岔气了,做梦都不敢梦见这种好事,他与夫君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天呐,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
他也太幸运了吧。
李乐童被他笑的耳尖更红,按住褚寒的手,“好了。”
褚寒抬起脸,笑得脸都红了,他凑上前,眼睛深邃,很滚烫,李乐童下意识躲了,手也用了力。
他感觉得到,褚寒想吻他。
褚寒没有亲,他只蹭了蹭,分外开心道:“夫君,你不知道我有多嫉妒她们,我嫉妒她们来的比我早,侍寝的次数比我多,但现在我知道夫君只有我一人了,我太开心了。”
李乐童猛地记起,是了,褚寒以为那晚的洞房花烛夜,他们是圆了房的,所以不就是只有他一人了吗。
李乐童移开视线,很轻地嗯了声。
褚寒搂着李乐童的脖子,用他低沉悦耳的声音软绵绵的撒娇,“夫君,你太心软啦,虽然我这么说有善妒的嫌疑,可我还是要说,你真的太心软太仁慈了,下人们犯了错,你很少惩罚,后宫两个妃子,你也处处想着她们……”
后面的话李乐童都听不见了,耳边只停留着褚寒一声又一声的心软。
他以为褚寒只是跟别人一样,说他仁慈,只是随口的场面话,但没想到,褚寒真的这么认为,且他看到的更多。
他不仅知道自己对他心软,也知道他对下人们心软。
李乐童想到去年,他一连杀了朝中三位老臣,他们在大殿中,对他破口大骂,骂他是昏|君,骂他草菅人命,骂他不得好死,还有宫中下人见到他时,吓得浑身发抖的模样。
李乐童在褚寒絮絮叨叨的声音中淡淡道:“朕可不仁慈,也无人说朕仁慈。”
对于清正帝,大臣们的评价一直都是冷漠,喜怒不形于色,高高在上,心狠手辣,下人们则始终记着他一年前,杀了整整二十五个宫人,把宫殿前的台阶,都染红了。
用水冲都冲不干净。
其实在起初,李乐童并不希望听到有人说他仁慈,说他是个仁君,他十分清楚自己的性子,所以就更忌讳。
尤其他是被君后扶持上位,更不能心软。
他若是心软了,震不住朝堂大臣,管不住宫中下人,更别说百姓们了。
所以他收敛了眼中的温和,让自己冷漠不近人情,行事残忍,在夺权的最初,他甚至是□□的,找不出证据,便给个证据,然后下令诛九族,杀了所有人。
他真的不是任君,也不是个仁慈的帝王,他手上有许多鲜血。他不后悔,夜深人静时,他也未曾陷入过恐惧。
他杀的,都是该杀之人。老臣们拉帮结派,祸乱朝堂,欺压百姓,收取千万两贿赂,随意杀死无辜之人,陷害忠臣……那二十五个宫人,不是君后的人,就是朝中大臣的人,更甚者,还有青国安插进来的。
他杀了太多的人,尽管他做不到问心无愧,可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有更远大的目标,他要做明君。
明君,不是仁君。
仁君,是夺不回皇权,坐稳龙椅的。
这条路上,他一直都走得坚定无比,但偶尔,他看见下人颤抖的身体,也会有几分的失神,。
没有人真的认为他仁慈,只有褚寒。
大臣说他冷漠不近人情,常公公虽向着他,认同他,可他下令杀人时,他看见,他也闭上了眼。
只有褚寒说,你太心软了。
“还不仁慈啊?你都仁慈成什么样了,你知道吗,如果换做我的父皇,全杀了,下人就要有下人的规矩,以下犯上,怠慢主子,不仅要杀,还要乱棍打死,死无全尸。”
李乐童很想问,你是从何处看出来的,可他不会问,问了,便是认了。
他不会让人知道,他有这个弱点。
但褚寒说了这么多话,他不能不回应一二,于是他换了个方式,轻轻揉了褚寒的发顶,笑了下,“朕不仁慈,只是对你心软了些。”
褚寒说个不停的嘴不动了,他巴巴看着李乐童,接着,李乐童看见,他美得冒泡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