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亚想, 大概路潇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有说漏嘴的地方。
那句“医生说路沨的治疗结束了”，本不该是路潇能知道的事——毕竟不是从外在表现就能判断情况的病，更何况这几年路潇几乎没跟路沨接触过, 连推论都很难。
最大的可能，反而是客座教授Matt本身和路潇有牵连。
楚亚回想了一下路沨告诉过自己的事，不难发觉路潇突然回国的时间点，是在路沨高中自杀住院后不久。
那时候ChuY曾让路沨考虑出国, 离开病源、离开路成业，但如果不是路潇同意帮忙, 凭路沨一个高中生, 能真正决定的东西其实很少。
所以, 这些事会存在关联吗？
楚亚总觉得哪里不对, 却不敢在确定之前告诉路沨, 以免情况和他的猜测不符，对路沨造成更大的二次伤害。
他的脑子有点乱，几乎无暇顾及路沨的视线，直到对方用声音打断他思绪：“在想什么？”
显然，对方不打算放弃追问：“我哥、我是说路潇……他刚才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楚亚回过神，很快放松嘴角笑了笑：“还问？”
“真没说什么, 人家青年才俊企业家至于为难我？就是出于礼貌认识一下而已，我好歹也算他弟媳妇？”
路沨皱眉一阵, 好不容易才打消大半疑虑，抓起他的手问：“……弟媳妇？”
楚亚一边跟着路沨往训练室走，一边比划道：“有、有什么问题？总不能是队长夫人……！”
路沨看人还活蹦乱跳的, 脸上总算也渐渐有了笑——接着他便敛起视线喃喃一句“那就好”，没再多提路潇。
楚亚心里也明白缘由，于是转移开话题，问：“段月今天跟你联系了吗？”
路沨点点头，回答：“微博热搜分析STG战队的打法也分析了好几轮了，这两天节奏一直爆炸，他说贺尧非常生气，队里有人想拿他开刀又不敢真下手，他之前答应了我静观其变，暂时不会出什么事。”
如今电竞战队的商业运作早不比当年，楚亚很清楚，段月是STG战队的绝对核心，战队不论是考量利益还是舆论，当下都很难和其分割，从内部下手显然不现实——官方通报比赛后全队平静装死，的确是现阶段STG战队的唯一选择。
“不过我总觉得贺老板还会搞事……”
楚亚叹了叹气，忽而感觉路沨手心的力道加重，当他仰头时，对方的神色一片平静，只说：“战队已经在联合其他队伍和联盟交涉查证作弊的问题了，放心，不会有事的。”
从前楚亚也经历过与战队的种种纠纷，想以一人之力和联盟高层交涉更无异于螳臂当车，但现在他却发现，此刻的自己居然还有空操心老公的家事了。
可能，这就是电竞之霸道总裁狠狠宠。
“好，我不该多管闲事。”所以他闭了闭眼扫清心里那层沉重，反手晃了晃路沨的手，只道，“今天我们不是还跟LY战队约好了小图4V4吗？沨神记得带我赢啊~”
***
IS战队和LY战队的赛后约战据说是老传统了，一个多月后他们就要一起到国外打比赛，再加上拿第三的雷队，互相训练必不可少，今天两队打小图，也算是短暂假期里的娱乐。
训练室里热闹非凡，楚亚刚到电脑前坐下，叶羽琛就偷偷问：“他哥没为难你？”
楚亚没来得及摇头，展飞扬先吐槽：“看我们楚神的样子肯定没被为难啊，估计过门红包都收了。”
楚亚知道展飞扬担心又生气，于是一边哐哄小朋友，一边商城下单：“……有红包也得先给我们小少爷安排新枪皮肤啊，我买好了，这局打完记得出来收。”
展飞扬哼哼着总算点头表示满意，没一会儿两队首发就聚到了YY频道，关岑和路沨互怼5分钟，完全没占到上风——直到打完第一波背坡团战，路沨频频失误，关岑的反抗才有了些许力度：“怎么回事啊沨神？今天手这么抖？昨晚干嘛去了？”
路沨倒十分镇定，不紧不慢回答：“兄弟，我真的很难跟一个单身狗解释我昨晚到底干嘛去了，要不劳驾你翻翻初中生物第四册 ？”
叶羽琛强烈抗议“你怎么还误伤自己人呢？？”，关岑直接骂人：“我艹你大爷，有种出来SOLO，父子局，谁输谁下次请吃饭！”
“关大队长。”路沨气定神闲答应了SOLO，并说，“没钱你告诉我，我疼你啊，输赢我都拿冠军奖金请你吃饭怎么样？”
“艹。”关岑忿然，“世界大赛见，爹先预定冠军。”
“已录音。”路沨持续输出，“等你再拿个世界亚军，我就在直播间用最大音量循环播放这段。”
“……行行行，那路队记得一定要让欧总加强一下你们基地的安保。”关岑开了张城市地图，两人进图便是一番近战厮杀——他是联盟数一数二的突击手，略占上风本来不奇怪，但打了两轮下来，连他自己都有点疑惑：“……兄弟你没事？两梭子弹都空一梭半了？”
毕竟今天路沨的操作，跟平时比起来太不一样了。
“……”麦里路沨的声音停滞，似乎没听到关岑刚才的说话内容，“什么？”
“你他妈……”关岑很奇怪，“你梦游呢？”
路沨回过神，笑着回了句“哪个馆子随便关大队长挑”，麦里吵吵闹闹，一切和两支战队平时玩闹的样子几乎无异，但楚亚的眼角余光却几乎全程落在路沨身上——看到对方连续拿手挡了两次脸，他终于忍不住起身，到了路沨面前，像在嗔怪：“我想睡觉……你陪我。”
路沨猛地抬头，这话也让耳麦和训练室纷纷炸开，楚亚却跟自己什么都没说似的，继续撒娇：“走~路队？”
无疑，周围的嚷嚷声和笑声都杂乱起来。
“我艹，队长还能撑得住吗，不行就让叶哥给你介绍点专用药，这方面他最有使用经验。”
“？？我他妈……！展飞扬你是不是活腻了？”
“不是我说，年轻人还是该节制一点，要不你们吃了晚饭再去~？”
“你别说话，人家有爱情，吃饭顶什么用？”
楚亚红了红脸，不由分说拉着路沨就跑，一路上路沨都在笑着卖萌“干嘛呀”，但到了无人的楼梯口，楚亚却停下脚步转身认真盯着路沨，神色忽然有了一层沉重。
对方微微张嘴，似乎也感觉到哪里不对：“……怎么了？”
楚亚沉默几秒，却问：“……需要去医务室吗？”
路沨稍微怔了怔，嘴角带笑，就和平日无异：“楚神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楚亚却咬了咬牙，忽然连续问道：“下午欧越带你哥在基地参观的时候，你去哪儿了？”
“我以为你还在去接你哥的路上——但其实你已经回来了，是不是？”
“要不是欧越联系你说你哥可能在找我麻烦，你大概现在都还没出现，对吗？”
“……”路沨被一连串问题问懵了，一时没法开口，楚亚则重重吐出一口气，眉头皱紧：“怪我，要不是你刚才游戏打成那样，我都没仔细想——”
***
夜幕铺开一层又一层，敞亮的白色灯光下，路沨的目光随着楚亚的声音逐渐凝滞，终于，他还是察觉胸口的沉闷感涌上来，令他喉咙发涩，忍不住伸手抱住了楚亚。
这和他从前的病征有些许类似，但好在此刻他知道，这大概率只是单纯的心情不好。
现在，怀里实实在在的温暖给了他很多安全感，所以他更进一步抱紧了楚亚，声音很轻：“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他承认，哪怕只是看到哥哥第一眼，他的心理防线就有当场爆炸的趋势，更别提让对方坐进自己车里、和对方平淡寒暄两句了。
毕竟那是他从小思念到大的人，也是对他说过会一直保护他的人——在漫长的成长过程中，他曾无数次被关在房里做题，偶尔抬头看一眼天空都觉得开心雀跃，至少，他知道哥哥可能也正看着同一片天空，在想念着他。
然而后来的成长告诉他，这些都不过是他自以为是。
好在此刻有楚亚在他怀里、任由他蹂.躏，对方还蹭了蹭他的脖子，回答他：“废话，我当然能看出来了。”
“你、你可是我亲生老公，我他妈当年隔着一条网线都能看出来，现在面对面会看不出来？”
路沨忍不住想笑，但他的牙关却咬了咬，擅自说了实话：“……我觉得很难过，楚神。”
他压不住声音里的低落，对方则轻轻嗯一声，说：“我知道。”
接着，楚亚的声音温柔：“但是现在……你可以一直抱着我。”
这话让路沨闭上眼，靠向楚亚肩头，灯光安静地流淌良久，楚亚轻柔的呼吸也在他耳畔游走良久——直到再度习惯胸口那些丝丝渗透的沉闷，他才道：“……你要是没饿的话，陪我去健身房？”
运动是他所知最适合自己的发泄方式，然而楚亚的脑回路又开始剑走偏锋，忽然还推了推他，开始整理衣服和头发：“这、这么快就要开发新场所了吗？？我、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路沨老被他弄得想笑，手不听使唤似的捏了捏他的脸：“……什么新场所？我是想有劳楚神，陪我跑会儿步。”
“啊？”楚亚一愣后反应过来，立刻埋低脑袋涨红脸，吞吞吐吐回答，“好……好啊。”
***
路沨知道楚亚不怎么擅长运动，所以他这会儿带上对方，不过是没办法和对方分开，但他没想到，这家伙上了跑步机10分钟，还真爬着下来大喊不行——他想把人拉起来，对方却干脆黏黏糊糊滚进他臂弯，除了在他怀里大口喘气，就只知道喊不要了不要了。
“楚神别这样。”路沨听得气息一动，举双手投降，“待会儿真被人误会我俩在开发新场所就不好了。”
对方也不嫌热，抱着他的腰不愿意动：“我……他妈……热身也做了啊……怎么会这么累？？？”
“谁让你平时不锻炼。”路沨靠坐在跑步机旁，无奈地环着对方，说，“就你这体力，想做异性恋确实有点难度。”
怀里的小动物立刻要挠他，他却轻松将其制住，接着笑着垂下眼眸，将夹杂着灼热呼吸的亲吻落在了对方挣扎的唇边。
没一会儿，所谓的陪同锻炼就变成了投怀送抱和欲拒还迎，等他亲完站起来继续跑步时，楚亚已经瘫倒在地，满嘴只剩几句虚弱的“我要报警”了。
中央空调静静烘着风，半晌，躺在地上的楚亚才睁开眼，仰头朝他的方向看：“路队，你这半截运动裤，跟裙子差不多啊~我从下面看都他妈看光了。”
路沨低低头，问：“原来楚神喜欢这个角度？”
“那……下次我们试试？楚神想躺着还是跪着？”
楚亚顿时面色通红，爬起来凶人说“我咬断你”，路沨则调速慢走一会儿，很快下了跑步机一把将他从地上捞起来，说：“咬断？我看楚神刚和它正式打交道就挺喜欢它的，楚神舍得吗？”
不等对方憋出话来，路沨就托着人屁股，将人竖着抱起：“走了，冲个澡吃饭。”
运动了一个小时，他能感觉到浑身的血液都开始顺畅，楚亚也不嫌弃他身上全是汗水，反而将四肢都缠在他身上紧紧抱着他傻笑，更是让他胸口发闷的感觉逐渐开始有了消散的迹象。
“楚神……”灯光晃在他面前，却不似从前那样刺眼，他忍不住蹭了蹭对方的发丝，说，“……你真好。”
楚亚闻言微怔，接着收紧臂弯，声音软绵绵又气哼哼的：“……不许撒娇。”
路沨笑起来，抱着楚亚到浴室冲澡，这下差点真成了开发新场所，所以到最后，楚亚只能拿了条他的裤子穿上，一是为宽松，二是为遮挡——好在后来，他俩到达餐厅时大多数人已经离开，否则，还不知道要被怎么笑了。
***
今天的菜单本来没有路沨最喜欢的拔丝山药和芙蓉虾，不过楚亚已经提前发信息麻烦阿姨准备了两份——看路沨还有胃口，楚亚一边暗自开心，一边也不忘划开手机，偷偷找到欧越，问：【欧总，晚餐结束了吗？】
对方似乎对他的主动联系有点诧异，先是给了三四个省略号，才回道：【结束了，挺投缘的，我已经让司机送他回酒店了】
楚亚看欧越心情不错，赶紧继续：【那，您有路总的微.信吗？能不能给我？我想加他好友】
欧越：【有是有，不过，我得先问问他的意思】
楚亚一阵忐忑，好在对方没一会儿就给了回答：【他同意了，还说正好也想加你聊聊】
【你们居然相处得不错？】
看着欧越的疑问，楚亚也将计就计：【嗯，哥哥人挺好的，不过欧总不要告诉路沨加好友的事啊，我怕他连哥哥的醋也吃】
对方估计也没多想，很快答应下来，还给他发送了路潇的微.信名片，楚亚点击添加好友，验证信息也毫不害臊地写上了四个大字：哥哥，是我。
似乎因为这几个字，直到当天半夜，对方才通过好友验证，第一句话就冷冷淡淡：【你俩还没结婚就别乱喊，你加我又是想干什么？】
楚亚刚把路沨哄睡着不久，他看着面前终于有回音的屏幕，赶紧回道：【哥哥别生气，我呢，只是考虑了一下你下午开出的条件确实很吸引人，所以就用小号加了你】
过了起码半个小时，对方才回：【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和路沨分手？】
【愿意啊】楚亚回复：【不过这得看哥哥的诚意了，只要哥哥给的东西够多，我完全可以考虑】
路潇问：【那，你想要什么？】
楚亚则拖延时间，回答：【容我再思考两天，到时候再联系哥哥】
他计划着引诱路潇说实话，无异于虎口夺食，但某种意义上，他倒真想看看，路潇被逼到最后，到底会不会关心则乱。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欧总看到楚神来找自己说话时内心戏是很丰富的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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