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乐沉默半会，似乎在思考。
现在晚上时间十点多，已经过了医院探访时间，走廊里没多少人影。但沈乐不想惹人注意，于是拉着郑方霓去了楼层的防火通道。
那里鲜少人经过，又有门隔着，沈乐站定，静静注视郑方霓。
郑方霓不敢先开口，只等着沈乐，但心绪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得越来越复杂。
沈乐想了很久，才开口：“所以呢，事到如今，说这个做什么？”语气虽平淡，但说的话好像还在怨。
郑方霓的心一震，抓紧了沈乐的手。
“我之前，”沈乐深吸一口气，做好把话说出口的准备，“很久之前，想过你是真的爱我吗。”
此话一出，郑方霓脸色都变了，全身的血液似乎在沈乐说话那一刻冷冻凝结，面如死灰。但他不敢放开沈乐，他也怕了。
沈乐看郑方霓的表情僵硬，心底竟然掠过一丝报复的快意。可是真当郑方霓情绪低落下来，整个人像失了魂一样，心底又舍不得，不想太折磨他，想尽快给他拥抱，给他一个亲热的安抚。
想着，沈乐叹口气，主动靠进郑方霓怀里，把话说完：“那时我年纪小，和你异国两年，聚少离多，经营这段感情本来就很累，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但你好像已经把什么都忘了，所以难免会这样想。”
但时过境迁，现在的沈乐再想想，郑方霓当时能做得到的事，根本就不多。回国也好，去罗瓦涅米也好，这些事根本不由郑方霓说了算。
他对他的憧憬和期待，似乎给了自己和郑方霓太多背负。
沈乐额头抵着郑方霓心口，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味道，细想过去自己因感情所累的种种。
“但我早就不怪你了，也不怨。”沈乐呼吸的气息轻轻拂过郑方霓的心口，“只是，我实在无法原谅你无视我的意愿，强行做爱。”说到这，沈乐的气息缓重起来。
纵使他已经做过无数遍复盘，但今天面对郑方霓说内心真正的想法，还是第一次。沈乐控制住声音的颤抖，缓慢道：“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强奸我？”
“下面真的很痛，而且，而且它……它又这样子……”听声音，好像就要哭出来：“你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喜欢它，这么变态的东西，你居然喜欢。”
郑方霓蹙眉，似乎不认同，正想说话。
“做爱好痛啊。”沈乐抬头，郑方霓才知道他没哭，但是表情比哭还无奈，“真的好痛，然后你还用强的，我，我还怀着慕慕……”想了想，沈乐又生气起来，忍不住囫囵着骂了句粗话：“真是混蛋。”
“对，是我犯浑。”郑方霓望着沈乐，顺着应下。
沈乐微微一怔。看着郑方霓满脸愧疚，垂下眼睫像被抛弃的可怜样子，他突然觉得，郑方霓如果没了他，就真的无法再快乐起来。
怔神之间，沈乐把其他想说的话都抛诸脑后，轻轻说了句，“你真的很爱我。”
话很自恋，但出自沈乐口中，却似乎成了对郑方霓的过去所有悔过、求饶、爱语的认可。
情难自禁，沈乐抬手摸郑方霓的唇。
这种野蛮疯狂的爱意，曾经他以为不闻不见，就能将心好好休养起来，重新活过。但其实不是的，受过郑方霓直白的注视、极强的占有，就好像染上了瘾，永远无法摆脱。
因此他就算离得再远，依然关注刘思明更新他的动态，留意他公司的新闻，知道郑方霓来偶遇他，视线就会下意识寻找，也想过等他好点了，各自成熟后，就重新在一起。
甚至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冲破心理，适应性爱，做了未有准备、未曾预想的决定。
“你别难过。”
“没有你，我也好像没有了另一半灵魂。”沈乐亲吻郑方霓，对他说出最深情厚重的话。
也是他对离婚三年的生活的一点概括。
千言万语，都抵不过沈乐主动的吻。
郑方霓帮沈乐拉好被他扯开的衣领，目光沉沉地扫过他被亲得一片红点的锁骨、颈窝，还有那片深红的唇。
“从现在开始，我想慢慢兑现以前对你的承诺。”郑方霓扣好沈乐的领子，眼神和声音一样深沉，“我想和你一起去世界的每个地方，想和你留下开心美好的回忆。”
说着，郑方霓顿了顿，捧起沈乐水红昳丽的脸。像个初次表白的学生，念完了全部铺垫，才说出最想说的：“用我的余生，完成每一个承诺。”
离婚之后，沈乐没再相信过郑方霓说的每句话。
但沈乐看着现在笃定的郑方霓，想再信一次。
也因此才有了现在的回答：“好，我相信你。”
第二天午后，在接沈慕回到家不久，谭芝华就打来电话，沈乐接起说了几句，脸色渐渐担忧起来：“那要多久？一周？你身体可以吗？药有没有带够？”
郑方霓一手抱着歪脑袋睡着的沈慕，一手接过沈乐手上刚找出来的床单。
沈慕要暂时和沈乐睡，刚想换个新床单，谭芝华就来电话了。
沈乐看了眼郑方霓，点点头，继续同谭芝华说：“既然这样，你就小心点，别乱跑，有什么事马上打电话。”顿了下，又不放心道：“带够钱了吗？我等下转点给你，哎，有钱好办事，嗯，嗯，就这样，你早点回。”
说完，沈乐挂电话，叹了口气。
“怎么了？”郑方霓轻声问。
“我妈说大水冲得挺严重的，吴叔那边还要花多点时间，也有可能找不回来了。”沈乐一边轻声回答，一边伸手想接过睡熟的沈慕，先将她放到谭芝华的床上。
“我来。”郑方霓没放手，另问：“她睡哪里？”
沈乐道：“先放这里睡着吧，我那边先换个床单。”
郑方霓点头，小心翼翼将女儿放下，头沾了枕头才慢慢抽出手，细致地照顾着。给沈慕盖了条薄被，沈乐才继续刚才的话题：“他们估计还要留一周左右，我主要担心我妈吃不消。”
说着，沈慕动了动手脚。
沈乐见状，指了指外面，示意出去说。
轻轻关上房门，沈乐本想去厨房给郑方霓倒杯水，却被他拉住，郑方霓问：“阿姨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上次在电话里谭芝华没细说身体情况，郑方霓以为已经好了。
沈乐愣了愣，才想起上次聊起这个话题，已经是离婚前的事了。他道：“做了心脏搭桥手术，已经差不多好了，就是要长期吃药。”
闻言，郑方霓松口气，又想起什么，愧歉道：“当时我爸说的话……我替他道歉。”
已经过了很久，沈乐一时想不起来，半会才知道郑方霓说的是哪件事。
倒也不是不在意，只是觉得没必要执着，沈乐缓声道：“你不需要替他道歉，要道歉，也应该他自己来。”
郑方霓失笑：“也对，要我也不原谅他。”又说：“或者打个电话过去，骂他一顿也行。”
沈乐瞪了郑方霓一眼，“才不要。”
以前不懂事年纪小，才会被郑绍先说几句就又怕又恼，哭得不能自已。就连母亲生病这件事被郑绍先拿去胡编，说什么跟他儿子在一起是为了钱，都只能躲在被窝里委屈哭。
想起郑绍先顽固死板的老做派，沈乐忍不住嘀咕：“你又没什么好图的，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钱也没多少。”
虽然声量小，但郑方霓听见了，笑起来：“啊，对，所以我还要谢谢你愿意嫁给我。”
沈乐听这话不太乐意，嗔他：“怎么感觉你阴阳怪气的？”
郑方霓乐得抱住沈乐，朝他脸蛋亲了一口，说正事：“说真的，给个地址我，我看看能不能替叔叔打听打听。”
沈乐红着脸，小小嗯了一声。
郑方霓继续说：“还有，阿姨不在这几天，我能不能住在这？”
“嗯？”语气疑惑，又有点措手不及。
郑方霓解释：“我马上就要去深圳了，但是……还没找到房子，嗯，就住的地方没定下来，然后广州和深圳离得不远，我……”好像觉得自己找的借口很拙劣，郑方霓半路就放弃，转而说实话：“我只是想和你住，一起睡，一起生活。”
开头沈乐听得迷糊，但后面的话让他不禁耳热。
他想想，突然想到另外的事，于是说：“广州和深圳也离得不近，你要留就留两天好了。”
闻言，郑方霓精气神马上垮掉，刚想委屈，就听沈乐问：“你要去深圳做什么？”
郑方霓捏捏沈乐的耳尖，瞧着红红的，回答道：“我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常驻那边，做点别的。”
“开公司？”沈乐嫌郑方霓的手弄痒他，便制住他的手，眼睛眨了眨，让他别弄。
“嗯。”郑方霓实在忍不住，亲了亲沈乐的眼角。
沈乐眯起被亲的眼睛，躲了躲，道：“那如果你有打算，就看看那边的幼儿园吧。”
郑方霓顿住。
沈乐没察觉，继续说：“慕慕要上幼儿园了，最近还在帮她看。”
“不在广州了？”
沈乐不想说太满，“只是看看，我还在考虑。”怕自己突然的决定给郑方霓带来虚假希望，他说：“还在考虑，你别想太多。”
再想想，还是强调：“不许想太多！”
郑方霓笑笑，嘴上答应着好，心里却已经在想找房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