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沈乐习惯了偶遇郑方霓。
三年前也许还忌惮些，怕郑方霓反悔。但到了今天，他已经习惯了郑方霓的出现。
返回广州的高铁上，沈乐一边用电脑回复邮件，一边同林攀打电话。
“能提前回来就太好了，主办方说可以帮我们推迟到最后一天，到时你一定能赶上。”林攀得知沈乐已经上车，赶忙安排好推迟的行程。
“嗯。”沈乐回复好所有邮件，又跟林攀确认了签售会的时间，才松了一口气：“总算没有搞砸。”
所有事都能按原计划进行，林攀也放松下来，道：“你还说呢，小公主的礼物买好了没？”
沈乐看了眼脚边的菠萝，笑笑：“买了好多菠萝。”
徐闻那边菠萝出名，刚好七八月份菠萝上市，又因为台风导致菠萝滞销，于是顺手提了几个回去。
林攀觉得有些磕碜：“那不好过关啊。”
沈乐道：“她还蛮喜欢菠萝炒饭的。”
闻言，林攀嘟囔了一句：“果然是碳水女王。”
沈乐轻笑起来。
而坐在右后方的郑方霓全程观察，脸色比炭还黑。
他也看看脚边的菠萝，觉得自己的跟风行为很无脑。
前脚刚被沈乐拒绝同行，后脚又因为沈乐几句话，跟着去买了两吨菠萝，还用货机运回去。现在公司后勤部早就收到了菠萝，秘书忍不住发了条信息过来，说已经做好了未来两个月的餐单。
菠萝咕咾肉霸榜。
郑方霓绷着脸回了条：“加上菠萝炒饭。”
台风似乎没有给广州这座城市造成特别大的伤害，街道上的杂物都已经清理干净。但沈乐到家时，小区物业还在清理因年老失修而吹落的雨棚。
他住的小区算是比较旧的，是以前广电分配给职工的房子，楼龄快三十年。前几年翻新老旧小区给安装了电梯，方便老小上下楼。
刚好是放学时间，沈乐遇到几个脸熟的邻居，一一打过招呼。
提着菠萝，沈乐还没掏出钥匙，门就自己打开了。
谭芝华刚打算去菜市场买点东西，开门就见沈乐提着大包小包，惊讶地瞪大眼睛。
“回来也没告诉我一声啊？”谭芝华赶紧拉着沈乐进门，卸下东西，嘴里边唠叨：“怎么买菠萝回来了？”
沈乐笑了笑：“那边打台风，菠萝滞销，就买了几个回来。”
因为沈乐，谭芝华很关注这场台风，“是哦，我看这次好严重。”说着，把菠萝拿出来端详了下，她少买菠萝，也看不出好还是不好，道：“待会送两个给隔壁老吴吧。”
沈乐没异议，出差这段时间，邻居吴叔确实帮了不少忙。
谭芝华年轻时学舞蹈的底子好，就算是快六十的老太太了还风韵犹存，身姿曼妙。今天还穿了一件藕粉色的连衣裙，腰线掐得刚好。
沈乐微笑，也不戳穿母亲。
“那你等下去接慕慕哦？”谭芝华拿了玄关的钱包，穿了双凉鞋往外走，“我去买菜。”
“好。”
酒店派车过来接郑方霓。
到停车场，司机帮他拿行李箱，却在看到那几个用印着“菠萝的海”的红胶袋装着的菠萝，眉毛动了下。
郑方霓看都没看，扯了下领子，直接上车。
广州和北京的天气不一样，打过台风后湿度足，又是夏天升温快，一出高铁那股湿润微热的气息就一直萦绕不去。
湿黏黏的，让人很不舒服。
沈乐趁还有时间，急忙冲了个澡，换身衣服才下去接女儿。
沈慕的保育园离小区不远，现在放学时间，附近的小卖部多了好多学生。沈乐到货柜拿了包可乐软糖结账。
一路揣着糖，沈乐来到保育园门口，老师见他来，还有些惊喜：“今天是沈先生来接呀？”
沈乐点点头，笑：“对，出差回来了。”
老师转身就喊：“慕慕，你爸爸来啦。”
沈慕听见是沈乐来接，兴奋得差点忘记小书包，跑了半路才想起又折回背上。
“爸爸！”沈慕飞奔冲出门口，吓得沈乐赶紧蹲下接住她。
沈慕才三岁多一点，就比同龄小孩要长得结实些，腿长手长的，运动神经好，冲过来像个小炮弹。
一个月没见，小炮弹好像大了点。
沈乐把软糖给她，拿过她肩上的书包，“给你吃。”沈慕原本冒光的眼睛更亮了，哇哇接过，却又听沈乐说道：“两颗。”
“诶？”沈慕瘪着嘴巴嘟囔两句，咬开包装，把垃圾交给沈乐，“帮我扔扔。”
不见一段时间，说话流利许多了。沈乐从善如流，走了两步去扔垃圾，等他回来时，沈慕腮帮子鼓鼓的，嚼两下肉肉就跟着颤动两下。
沈乐过去揉了揉她的发顶，笑：“不止两颗吧？”
“嗯嗯。”小女孩活像只松鼠似的。
郑方霓入住酒店不久，陆凭和萧潇来敲门了。
从房间的落地窗望出去能看见广州塔，陆凭和萧潇坐在窗前的休憩椅上，感慨他们都多久没来过广州了。
郑方霓换好衣服从卫生间出来，陆凭马上问：“你这些年飞广州飞了几次？”
话是说给郑方霓听的，答案不重要。
郑方霓没回答，去吧台拿水。萧潇见状，转移话题，“听说你跟乐乐去了徐闻，台风天，他没什么事吧？”
萧潇从小被两个亲哥护着长大，交了朋友，又被陆凭和郑方霓护着，性格养得纯良又温和。当初还是他带着沈乐融入他们的圈子，因而他和沈乐的交情很不错。
郑方霓拿水过来，“他没事。”
“那……”萧潇还没说完，就看见郑方霓挽起了袖子露出的一点缝合线，惊讶道：“你受伤了？”
闻言，陆凭看了眼，皱眉，“怎么伤的？”
郑方霓递过去两瓶水，说得简单：“不小心刮伤了，不严重。”
“都缝针了，怎么不严重？”萧潇有些着急，“要再去看看医生吗？”
放下水，郑方霓坐回床边，“真没事。”
陆凭看郑方霓一会，说：“你和沈乐在徐闻发生了什么？”
郑方霓表情明显一滞。
陆凭看出端倪，“你该不会，又在……不是说好了很多吗？”
攥紧了手中的被褥，郑方霓隐忍着，“我……没有。”可是他也快受不住了，“但是我觉得我快忍不住了。”
从徐闻回来的前几天，他都无法安心。悄悄去另外的安置区找沈乐，白天找，晚上也找。只有沈乐在他视线范围内，他才能好过那么一点。
也是对自己太有信心了。跟人换了沈乐隔壁的床位，晚上等沈乐睡着了，他才偷偷摸到隔壁，然后整宿看着沈乐。
就几晚，郑方霓觉得那股将他拉向地狱的欲望又卷土重来了。
陆凭听得直皱眉头，“就不能控制住吗？”
“不行。”郑方霓双手撑额，“不行，我一看见他睡在我身边，就不行。”
那癫狂的、痴蛮的欲望就好像疯长的藤蔓，从他身体深处钻出，拘着他的肉体和灵魂向他最爱最爱的人进发。
他爱沈乐，想每时每刻都亲近他，占有他。
陆凭叹口气。萧潇在一旁难得沉默。
出差回来很多事要忙，沈乐几乎连轴转。在签售会前，他还得要去个地方。
因为约得比较早，沈乐顺手买了杯咖啡上去，他想黄嘉霖应该会喜欢。
万科二十楼，惯常右拐，沈乐按下门铃。
黄嘉霖刚准备扔垃圾，穿着家居服就出来应门。沈乐笑笑，“早啊。”
黄嘉霖打了个哈欠，把门开了，“你先进来，我倒个垃圾。”说着踢着拖鞋去了楼梯间。
沈乐不是第一次来他家了，熟门熟路找了双拖鞋，坐在客厅。
黄嘉霖回来的时候就闻到了甜甜的香气，不由得笑了笑，“还是你了解我。”
沈乐说，“陈总也很了解你呀。”
“别提了，好几天没联系了。”黄嘉霖拿起沈乐买来的重奶重糖的的榛子拿铁，喝到喜欢的口味，心情舒畅不少，“我现在不方便到处跑，也管不着他。”
沈乐有些惊讶，“你们怎么了？”
黄嘉霖不愿多讲，放下咖啡，手搭在膝盖上，“别说我了，你怎么样，回来就说要见我，是不是有事？”说着，他想起，“哦，前几天打台风，好像挺严重的。”
“嗯，有点。”沈乐说了下台风的威力，接着道，“我没想到方霓也来了。”
经历这次台风，最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郑方霓。
画还没有完成，还有村里小学的代课，所以台风登陆前，沈乐才没能走掉。但郑方霓出现了。
狂风骤雨，电闪雷鸣，那个人还是坚定不移地来找他，看见他了，还小心翼翼的，不让他知道受伤的事，也不让他知道……
“他在徐闻呆了几天。”沈乐低垂着头，双手十指扣住了又放开，无奈又忍不住嘴角的笑意，“就一直等着我。”
“那你过来找我，说明内心有想法？”黄嘉霖给沈乐做了那么多年咨询，沈乐的性格摸得一清二楚，“有想法是好，但做起来都不容易。”
“你也知道。”沈乐深呼口气，“我想过放弃。”
“但每次遇见他，我都会有种坦然的松弛感。好像无论遇到什么事，他总会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沈乐沉入回忆，“怀慕慕的时候，生的时候……然后这次打台风，我看见他被淋湿了。”
黄嘉霖挑眉，“很狼狈吧？”
沈乐轻笑，“确实挺狼狈的。但是，我又觉得他变了。”
“好像变得更成熟，更沉稳了些。”尤其那双满是复杂情绪的眼。
沈乐渐渐沉默下来。他知道郑方霓需要，但他却无法给。他甚至想，如果有个人能抚慰到他，那就好了。
不过这样一来，估计会轮到他哭。
“无论怎样，我都会支持你。”黄嘉霖道，“说白了，就算发生那样的事，你们还是互相爱着对方的。那就试试和好？”说着，黄嘉霖去给沈乐拿新买的道具。
“这个，这个，回去试一试，找找感觉。”黄嘉霖把一众道具罗列出来，给了沈乐两个最小尺寸的，又说：“记得啊，不要羞耻，也不要排斥，它很正常，你也很正常。”
沈乐光看见桌上的一排东西，脸就已经烧得慌。匆匆点了两下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