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没齿经>第64章

  我闭上双眼,心中挣扎的痛苦刺穿血肉,颤抖的身躯暴露疯狂,“他这么亲口说的吗?”

  王沁回想片刻,否定:“那倒没有说得这样直白,威胁恐吓的手段再强硬,也不可能给别人留下话柄不是。”

  “那对孩子,”我使劲咽了咽喉间涌上的血沫,“那对孩子,温荞带走了?”

  “没有,温荞和温家断绝关系后,只带走了那六十个亿。”

  前后漏洞百出,温荞唱的一出好戏。

  我了然笑了笑:“那看来董烟青应该没怎么逼迫才是。”

  我突然的面色转变让王沁一时怔住了,她站起身来回走了好几回,才想明白其中厉害。

  “所以温荞故意这么说,是想你大哥误会,忍无可忍和董烟青开战?”她的脸色很差,后怕的感觉令她站不住脚跟,半晌才丢了这些日子使劲扮演的端庄,刻薄嘲讽:“温家这究竟是养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我没有接话,只问:“那对龙凤胎现在在哪?”

  “这你别担心,温寻对温荞这样的人尚且百般容忍,一对无辜的孩子他更做不到像温荞那样遗弃。”也许是自己也怀有身孕,王沁提起孩子时脸色终于好看不少:“上户口的手续昨天刚办完,温寻给哥哥取名温嘉佑,妹妹叫温嘉和。”说着她又抚着肚子,小心捏了捏,嘴角的柔光令我明白她为人母的欢愉。

  “等我肚子里这个出来了,是弟弟就叫嘉煦,妹妹就叫嘉沐,我觉得很好。”

  我不忍打搅陷入美好幻想里的她,王沁能有今天的状态已然实属不易。

  所以我回答她说:“我也觉得很好,就是会不会太辛苦你了。”

  可王沁微笑着说:“怎么会辛苦,我很喜欢孩子的。”

  这一瞬间五脏六腑的疼痛搅得我不能再保持表面的安宁,我提醒王沁该走了,自己又侧身躺了回去。

  也许我再度拒绝的姿态会让她难过一会儿,但我觉得没关系,总比董烟青让我难过一辈子好。

  王沁离开后,我再回到此前的昏睡状态中去。再醒来不知何时,天色笼于昏暗,唯独左侧的那面墙边传来董烟青刻意压低的声音。

  他在打电话,听不太清说什么,但离这么远我也能感受到接他电话的那个人并不好受,或许还能用煎熬来形容,太压迫人了。

  谈论的结果大抵是不尽人意的,董烟青含怒挂断电话,呼吸急剧了好几秒钟,才以惊人的自制力立即保持平和。

  然而他刚平静下来,下一步竟然是将锐利的视线穿破黑暗,与我颤抖不已的眼瞳对上。

  “言宋,你以前不会撒谎和装睡的。”他呼吸沉沉地向我靠近,我慌不择路地起身,但还是被他眼疾手快制服在床尾。

  董烟青才是撒谎,我明明一直都会装睡。

  干燥的吻落上眉心,眼睫,最后唇瓣在鼻梁处蹭了蹭,许久董烟青才莫名发笑道:“就是只不听话的猫,也比你好处理。”

  说着他的手指按上我闪躲的后颈,但他哪里是可以容许躲避的人,很快我就被他提着后颈坐起来了。

  “你很怕我。”董烟青一言将无形的壁垒打破,言辞赤裸,神情淡淡,手上的力道却越来越没有挣脱的可能。

  他像是陷入了被激怒的境地,但因为拿罪魁祸首束手无策而强行伪装成没有生气的模样。原本这样的表情做起来应当是很滑稽的,但董烟青这张好脸,用起来倒显得格外令人心如刀割。

  他靠近我,凑过来,亲密地嗅了嗅我的嘴角,半晌竟无奈扯了个笑:“怕我又怎么敢几次三番和我对着干啊,温良缘,我是太惯着你了。”

  我没有接话,只偏头擦过了他倏尔变化的脸颊。这个微小的动作却也不被他允许,下一瞬,我的下巴被高高抬起,疼痛自脸颊骨袭来,眼尾处是董烟青黑沉沉什么都看不清的瞳。

  那双眼睛流动的东西转瞬即逝,世间万千的起承转折似乎都在这几个眼波淌过,忽明忽暗后,留下的是主人挣出血丝的颜色。

  董烟青放开了我,扬眉点了点头,语间是不符合年龄的失望,真实的我每一秒都在警示自己不能心动。

  他说:“你执意要把自己往阎罗殿前送,可以,我准了。”每个中文汉字,每口循环呼吸,他每个细微的表情,都让我以为他真的还在乎我的死活。

  可下一句他说:“我们可以赌一赌,你能死这条命算你自己的,死不成算我的。”

  顷刻之间所有的温情假象碎裂,温言宋就算变成温良缘,也是不被承认的鲜活。

  而接下来的一个盛夏,董烟青极尽可能地让我明白,他想让我活,我真的就死不成。

  重症监护室齐全的设备照搬了一整套进云堇别苑不说,成立的专业医护团队甚至在隔壁的公寓楼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没人拦着我寻死,只是寻了十二次,身体的疤痕每一道都触目惊心了,董烟青依然漠然地用他手中的医疗资源告诉我可以试第十三次。

  终于,在他暴力的效果下,我连寻死的想法也没有了。

  这年秋天,枯叶纷飞,我一个人沉浸在漫天的落地生物中,羡慕地落下了枯竭了许久的眼泪。死亡是场单薄的道别,但也有活着的人想无足轻重的随个礼都做不到。

  很可悲。同样也很没有价值。

  可能最后连天也看不下去了,才在这年冬天给我送来另外的一个选择。

  我记得,一直记得谢温来的那天,是怎么在皑皑的大雪中解救我的。

  他说他可以给我一个新的寄托,一个重活的机会,问我愿不愿意。

  原来我竟然在这样的境地还能有选择权,被人重视的滋味,我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我还有什么不愿意呢,我什么都愿意的,哪怕我知道点头的代价不会比死亡轻,可是那也是唯一一个,比较有尊严的活着的新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