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的生日蛋糕送过来的时候容唯已经自觉戴上了生日帽。
点缀着彩色毛球的尖形生日帽压在容唯毛茸茸的头顶,容允琛正低头给他系帽檐旁的丝带。
林然向陆楠川解释:“因为允琛不喜欢戴生日帽子,所以每年都是唯唯替哥哥戴。”
陆楠川在林然面前还是有些拘谨,只低低嗯了一声,余光一直在关注因为生日帽显得更可爱的容唯。
“那生日愿望呢?”
林然愣了一下,觉得合理又不合理地迟疑道:“生日愿望……也是和哥哥一起许的。”
生日帽要戴,蛋糕要吃,连生日愿望也要许,原来也是在给容唯过生日。
容唯终于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头端端正正地朝向容允琛,眼睛却斜瞥着陆楠川,毫不设防地对他咧出一个羞涩而又带点傻气的笑。
见状,容允琛直接侧过身挡住二人的视线,将丝带故意勒紧些,在容唯白净微鼓的脸颊上留下凹陷的一道痕迹。
容唯皱巴着脸,抬头看着容允琛黑沉沉的一双眼,轻轻哼了一声,自己解开丝带再松松垮垮地系上。
帽子歪了。
容允琛刚想伸手拨正,容之顺在餐桌旁喊他来给蛋糕插蜡烛。
今年的蛋糕因为多一个人的到来做得格外大,容唯心里估算着是不是真的能插上二十七根蜡烛。
不对,应该是五十四根。他的眼神又忍不住飘向和林然在说话的陆楠川。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总有一天是特别的。容唯大度地决定在这个特别的日子暂时原谅容允琛和陆楠川做过的事,庆祝他们俩活过的这二十七年。
趁着容允琛去帮忙,陆楠川挨到容唯身边,源源不断的热气从两人接触的地方传递来,容唯眉毛一皱,悄悄挪了挪屁股。
陆楠川扯住容唯的手腕,略微压下眉头:
“嫌弃我?”
轻轻吸了一口气,容唯看在他是寿星的份上耐心和他说话:“不是的,你没看见我穿的长袖吗,很热。”
陆楠川扯了扯嘴角,语气平平:“昨晚难道是我和你上床的吗?”
容唯恨不得立马捂住他嘴,还好容父容母专心在做自己的事,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忍下心中的怒火,他斜瞪了陆楠川一眼:“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哦,反正我可没有把你关起来,也没有不让你去上学,”陆楠川毫无顾忌地指责容允琛,“不让你去上学就是折断你飞翔的羽翼,他居心叵测。”
容唯搞不懂陆楠川对上学的执念怎么这么深,不过既然他说了,容唯也不浪费这个机会,他清了清喉咙:
“那我要去留学。”
陆楠川的表情扭曲了一瞬,眼底有几分涌动的燥意,不过为了显示自己和容允琛不同,他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可以。”
容唯的眼睛亮起来,坐直了身体看着他:“真的?”
“不过我也要去,”陆楠川自然地摆正容唯的生日帽,语气认真,“唯唯,我们私奔吧。”
没有人知道他们有血缘关系,更不会有人来阻碍他们。
容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正好林然招呼他们来许愿,容唯扯了扯陆楠川的衣角,示意他跟上来。
明亮的灯光一下子被熄灭,房子里只剩下蛋糕上摇曳的暗黄烛光,忽明忽暗。
容唯紧紧闭上眼睛,双手交握在胸前,他许愿望很快,不到三秒就偷偷睁开一只眼,猝不及防地跟容允琛对上视线。
跳动的烛光像一团火点燃容允琛的瞳孔,深邃的五官在移动的光影下更显立体,容唯猛地闭上眼睛。
心脏却扑通扑通直跳。
他怎么不许愿望,容唯想。
等心跳微微平息一些,容唯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缓缓睁开眼,灯还没有被打开,因为陆楠川还在许愿。
容唯看到林然和容之顺的目光落在陆楠川脸上,带着跟烛光一样明亮而不刺眼的温和。大抵是因为容父容母也不是什么喜欢煽情的人,尽管心底诸多情绪,表现出来的也只是在陆楠川闭眼的时候才细细看他。
陆楠川也很配合地闭了很久的眼睛,许了很久的愿望,想把这二十七年缺少的都补上似的。
在陆楠川睁开眼的那刻,林然和容之顺立马同步移开视线,惹得容唯心里发笑。
容唯猜测这是一种奇妙又复杂的感觉,短暂陪伴了自己十个月的孩子在二十七年后才因为血缘的纽带回到身边,他们或许遗憾于陆楠川所遭遇的一切,却也庆幸的是不需要大树的庇佑他也一样茁壮健康成长起来。
只是身体健康,容唯悄悄补充。
他出神地想着,直到面前的蛋糕被一块一块切开才回过神,滑腻香甜的奶油沾在切刀上,容唯轻轻舔了舔有点干涩的嘴巴。
伸手接过容允琛递过来的小块蛋糕,容唯埋头用小勺挑嵌入丝滑奶油里的巧克力,送进嘴里感受唇齿间融化的香浓气息,幸福地眯起眼睛。
容允琛给容唯和父母递过蛋糕就径直坐下,毫不在意地将对面的陆楠川当成空气。
处于漩涡中心的容唯无知无觉,他吃东西的时候一向很专注。
一只指骨修长的手伸过来抹去容唯嘴角的糖霜,容唯蹙眉睨陆楠川,用眼神说他多管闲事,他自己会舔。
陆楠川自说自话:“我和唯唯一样也喜欢吃甜。”
“那你吃……”容唯看到陆楠川空荡荡的盘子话头戛然而止,狐疑地瞥了一眼容允琛。
为了不激化矛盾,他站起身给陆楠川切了很大一块:“喏。”陆楠川才安静下来。
林然暗中用手肘戳了戳容之顺,容之顺假意咳嗽,吸引来其余三人的目光。
“过了这个生日,允琛和嗯……小川就满二十七了,”他转向容允琛,“允琛有没有喜欢的人?”
容唯被蛋糕噎住,小小地打了一个嗝,头也不敢抬,埋头一口一口往嘴里塞蛋糕。
容允琛薄唇轻抿,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容唯的发顶:“有。”
本以为毫无所获的林然放下手中的勺子,试探性地问他:“是谁?”
“是男的。”容允琛表情冷淡,说出话如一声惊雷在餐桌上炸开,容唯毫无征兆地剧烈咳嗽起来。
陆楠川冷哼一声,扶住容唯的肩膀给他拍背顺气。容唯擦掉咳出来的泪花,小心翼翼地抬眼看林然和容之顺的神色。
显然林然和容之顺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两个人呆滞了一瞬,容之顺勉强挤出一个笑,眼角的细纹像一道道小沟渠,他干巴巴地开口:“可能留过学的就是不一样啊。”
直到吃完这顿饭,两人都是神情恍惚,相互搀扶着上楼梯,看得容唯心惊胆战。
容唯嘴里的蛋糕都咽不下去了,磕磕绊绊地问容允琛:“怎么、怎么突然告诉爸妈。”
“不然要我一辈子都见不得人吗?”容允琛漫不经心地扯下容唯生日帽丝带上的结扣,生日帽摇摇欲坠,终于坠落在地上,“放心,爸妈的思想比你想象得开放得多,今天医院刚送过来的体检报告也显示他们很健康。”
闻言陆楠川的表情阴沉得吓人,握住餐具的手青筋暴起,在微微颤抖。
容允琛曾经所担心的血缘关系终于反过来变成刺向陆楠川的利刃。
容唯感受到气氛的骤然变冷,不知所措地抠手指,等待来自林然和容之顺对容允琛的审判。
然而被喊上楼的不是容允琛,而是陆楠川。
陆楠川也怔愣了一下,勉强压下心中的戾气,离开餐桌前深深地望了容唯一眼。
几乎是在陆楠川彻底离开视线的瞬间,容允琛就扯着容唯的手腕拉到楼梯下的角落,冷硬的侧脸线条彰显他在餐桌上隐忍着的怒气。
“为什么陆楠川许愿的时候要一直看着他?”容允琛用略粗糙的指腹不停擦揉容唯不久前沾染糖霜的嘴角,直到那块皮肤发红发烫,容唯忍不住偏头想躲。
容允琛的虎口钳住容唯尖尖的下巴,强制扳正他的头,俯身舔吻容唯的嘴角,还带着奶油糖霜混合的甜腻。
“他是残废吗,要唯唯你做这个好人给他切蛋糕,”容允琛的问题一如既往的多,容唯还在反应迟钝地想上一个问题,下一个问题就如浪头拍过来,“你喜欢他?”
容唯的嘴角被吻得泛红,洇着水光,他说话的声线都在发抖:“谁让你不给他切,我不是怕你们在爸妈面前打架嘛。”
可怜巴巴的。
容允琛双手捧起容唯的脸,在他红透的耳边沉声道:“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是不是要私奔。”
缓缓瞪大眼睛,容唯惊讶于容允琛偷听他们说话,刚想开口辩驳,容允琛强势冰冷的吻又落了下来,长驱直入,不给容唯一点点呼吸的空间。
他就这样贴着容唯被亲得肿胀的唇瓣开口:“可是怎么办,你和陆楠川的关系不是歪掉的生日帽,被他扶一下就能归正的。”
“你们留着一样的血,你们是兄弟,不可以做爱,更不可能在一起。”
曾经在书房里想过一遍又一遍的顾虑以另外一种方式倾诉出来。
容允琛又吮了一口容唯的唇瓣,低笑:
“如果你和他私奔,就真的见不得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