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唯总是用那样无辜的眼神看着他。
用那样漂亮清澈的眼睛。
从小时候不小心打破父亲钟爱的花瓶,到高中打架被他从昏暗的巷子里捉回来。
花瓶被打碎,容唯偷偷躲在阁楼的柜子里,容允琛找到他时,他那双含着眼泪的漂亮眼睛在黑暗里亮得惊人,他不禁失笑:
明明打碎的是父亲钟爱的花瓶,容唯为什么表现得那么怕他?
可彼时他在巷子里看到容唯跟那一群染着千奇百怪头发的青年打架的不知死活和被他拖上车时那副不服输的劲儿,他感受着太阳穴因怒气而鼓鼓的跳动,又觉得:
他还是不够怕他。
可每每接触到容唯或许故意或许无意的可怜眼神,他费劲心思构筑起的冷漠外壳就会被轻轻敲碎一块。
碎片一点一点堆积,慢慢变成容唯的喜怒哀乐。
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这样冷漠的样子?
容允琛躲在书房昏暗的灯光下时,常常一遍又一遍自虐般地问自己。
或许是为了弥补父亲在容唯成长过程中的陪伴,他自作主张地扮演冷漠威严的角色。
可当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其实父亲是和蔼宠溺的,这副冷漠的外壳已经犹如面具,再也摘不下来了。
他只能在容唯的成长过程中一点一点地感受那副外壳被对容唯的爱意一点一点侵蚀。
不知何时变质的爱意犹如烈火一点一点灼烧着他的心,容唯那些叛逆不是冰水,而是柴火,是汽油。
猛然窜起的火焰几乎要灼伤他。
可容允琛是哥哥,是容唯曾满怀骄傲向同学炫耀的哥哥,是容唯曾满眼信任看向的哥哥。
在那些容唯不肯喊他哥哥的日子里,容允琛恍惚间觉得容唯不过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并不是拥有什么血缘关系的弟弟。
在看到少年青涩的身体时,汹涌而起的欲火瞬间吞没他。
容允琛自认不是什么欲望强烈的人,但面对容唯,他欲壑难填。
他希望容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只有他,希望他的身边只有他而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容允琛甚至想过把容唯永远关在身边,哪里也不能去,哪怕以哥哥的身份。
那晚几乎以落荒而逃的姿态离开容唯房间的他,在书房昏暗的灯光下呆了整整一夜,脑子里全是怎么把容唯不择手段地留在他身边。
第二天蹑手蹑脚走过书房的容唯看到他布满血丝的双眼,似乎条件反射地想起被皮带抽打的痛,近乎地讨好地对容允琛绽开那样无辜的笑容。
容允琛又心软了,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哥哥的痛苦挣扎,更无需对此负责。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容允琛就准备好了出国的事宜。
他以为,离容唯远一点,这份变质的爱意就会随时间变弱消褪。
临近高考的容唯突然“改邪归正”,每天规规矩矩地上学做题。
一切好像在步入正轨。
容唯高考时容允琛特意等在考场外。
蝉鸣阵阵,刺眼的阳光透过烤得微卷的树叶照在容允琛身上,他看着从考场出来笑容满面的容唯,看着他在太阳光下显得瓷白的小脸。
身边的兄弟和容唯笑嘻嘻地勾肩搭背,从身后小跑过来的女孩想要容唯的铭牌留作青春的纪念。
容唯却微微摇了摇头,向容允琛身后的父母奔来。
阳光那样好地照在少年清瘦的身躯上,跑过他身边的时候掠过一阵风。
这才是容唯要有的人生。
临走前恰逢容唯要填志愿,不知道处于什么心理,他故意让容唯报远在千里之外的一所大学。
果不其然,为了贯彻对哥哥的反抗政策,容唯毅然决然地报了离家很近的B大。
明明容允琛就要出国,明明即使在B大他们仍旧相隔万里,可是他还是这么做了。
好像他早就知道,他会抵挡不住对容唯的爱意,早早回国。
即使远在大洋彼岸,即使他刻意不去联系容唯,容唯的脸、容唯的声音却在容允琛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午夜梦回,容允琛总是惊醒于梦中容唯流着泪的眼睛,控诉他:
为什么要丢下他一个人。
这个梦明明毫无依据,容唯有疼爱乃至于溺爱他的父母亲,有同龄的兄弟朋友,有丰富快乐的生活,他没有必要去埋怨一个不喜欢的哥哥。
但容允琛的心脏还是跳得闷痛。
没有办法破解,也没有办法忘记。
对容唯的思念已经到了如蚂蚁般噬心的程度,一向理智的他没日没夜地完成学业,为了填满所有可能思念容唯的时间,为了早点看到他的唯唯。
他刻意不去想再见到又能怎么样,血缘的纽带不会因为两年的分离就凭空消失。
可他的爱也没有。
所以当他风尘仆仆地赶回家看到两年不见更加挺拔俊秀的青年时,一瞬间翻涌而上的情绪让他的躯体难以抑制地颤抖。
容允琛唯有握紧自己的拳头,拼命冷静地回应容唯的那声“哥哥”。
他不敢再说些什么,颤抖的声线会在母亲面前暴露他不可见人的心思。
容允琛知道他的面具有时会伤害到心思脆弱敏感的容唯,即使容唯拼命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可他微红的眼眶,故作大声的讽刺,在容允琛眼里都是容唯作为受害者的证据。
哥哥……哥哥……
容允琛生理性地厌恶起这个词,为什么容唯身边有那么多人,偏偏只有他是他的哥哥?
那么多人可以光明正大地爱他,偏偏只有他不可以。
只有他要拼命掩饰快要溢出来的控制欲和占有欲,在日复一日的反省中把自己折磨得快要疯掉。
伦理、世俗、道德全都在告诉他,他不能、更不应该爱上自己的弟弟。
回国后近在咫尺的容唯让这份背德的感情如野藤蔓疯长。
早起睡得迷糊走错房间的容唯,打完篮球浑身蒸腾着热气的容唯……不用刻意去记住,他每天早出晚归只能见到的寥寥几面,一幕一幕足够排遣那些失眠的夜晚。
他变成冷冰冰的工作机器 ,偶尔的空闲时间对他来说犹如洪水猛兽,迫使他逃去书房昏暗的灯光下。
书房是容允琛的避难所,他逃离那些被容唯侵占的空气,在书房里夺得自己的一线生机。
他痛恨自己的道德感,痛恨容唯的无辜。
书房的昏暗任由容允琛的阴暗念头疯长,他的眼中是一片无机质的冰冷,阴暗想法翻涌沸腾:
凭什么容唯可以什么都不知道?
他多想撕破表面的伪装,告诉容唯:
“我爱你啊,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容唯微微下垂的眼角显得他那么无辜又可爱,就连现在被他压在床上时都是一副懵懂的姿态。
可是现在的容唯没有犯错。
容允琛不忍再看,伸手捂住那双漂亮眼睛。
容唯露出的嘴唇形状姣好,唇珠微微鼓起,透露出微妙的色感。
容允琛喟叹一声,近乎虔诚地捧起容唯的下巴。
轻轻吻了上去。
感受到身下人的挣扎,容允琛转而强硬地扣住容唯的脖颈,鼻尖摩挲着鼻尖,加深了这个吻。
是他犯了错。
没有人知道当他得知自己不是容家的孩子,不是容唯的哥哥时的那份狂喜。
他脑子不是什么容家的继承权,不是容家长子的称号,而是他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地拥有容唯。
容允琛再没办法欺骗自己他对容唯的爱意是怪异的基因性吸引力。
他的唯唯。
他的宝贝。
他的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