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渊手术结束后,人又在ICU持续昏迷了五天五夜,这五天里,舒梓荞寸步不离医院半步,每日第一时间守候在ICU外等候着他新的消息,可遗憾的是,这么多天下来,除了昏迷,再无消息。

  睿相昌自第一天露面被顾圣易戳破真面目以后,索性也不再装假慈父,不止没再来过医院,还经常以睿渊父亲的身份跑到荞之渊还有睿渊旗下的其他公司胡闹,声称要提钱转资金,还好睿渊手下的老员工除了睿渊都是只认季康盛的,所以一个个咬着牙不肯搭理睿相昌。

  到第六天时,季康盛带回从国外传来的好消息,一脸兴冲冲的拉上舒梓荞和俞采萱去找睿渊的主治医生,不料却被对方骂了个狗血淋头:

  “手?这个时候你们竟然还想着他手的手术?你们真是不把医生的话当回事啊,我告诉你们,他再这样晕几天,就再也不要想着能清醒的事情了!手坏一点就坏一点吧,不能弹琴就不能弹琴吧!不就是写歌、唱歌吗?难道还能比他的命重要?还是说他不能弹琴耽误你们赚钱了?”

  老医生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一字一刀般的话语将季康盛骂的头差点低到地上去,医生走后,他狠狠将那份转院申请撕了个粉碎,拳头砸在硬邦邦的墙面上。

  而也是自这一刻起,三人才真正明白睿渊伤情的严重性。

  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睿渊能够醒来!什么都不重要了!

  舒梓荞的眼中早已哭干泪水,她此时颓然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整个人如同被吸干了魂魄的木偶。

  季康盛怀中的电话响起,他接起,望了一眼身旁失魂落魄的舒梓荞,压低声音走了出去。

  “舒梓荞?该吃药了!”有护士捧着水杯和药片走到舒梓荞面前,舒梓荞木然接过。

  这场车祸里舒梓荞虽然未受大伤,但医生诊断她亦有轻微脑震荡并轻微挫伤,所以这几天的治疗都是一起进行的。

  舒梓荞不疑有它,药片放入口中,刚要喝水,身边却传来猛的一声惊喝:“舒梓荞,别喝!”

  舒梓荞吓一跳,木然转了头,却见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猛的冲到近前,随即举起手臂向她背后拍去。

  舒梓荞反应不及,“哇”的一声,将那药片吐了个干净!

  “舒梓荞!都是你!都是你害得睿渊出车祸!醒不过来!你该去死!”刚刚那一身护士服的女生被紧跟着冲来的两个黑衣保镖押住,口中依旧咒骂不停。刚刚走远去接电话的季康盛也一脸后怕的冲过来。

  舒梓荞一脸错愕的抬头看了看那女生,再抬头,看到刚刚救了自己的人,是顾圣易。

  顾圣易凝了眉头:“这几日你没出过医院,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外面不知是谁走漏的消息,都说睿渊出车祸是因你而起,小报偷偷报道,煽动现下许多睿渊疯狂的粉丝声称要找你算帐。”

  舒梓荞怔住了。

  这一刻,脑中记忆如云翻滚,她脸色苍白,口中嚅嗫:“因为我?”是啊!会不会真的因为自己?因为自己无缘无故重生想要改写自己的命运,因为自己自作聪明接近睿渊想要让他过得更好,因为自己祈祷睿渊可以不那么优秀,这样自己是不是就配得上他?都是因为自己!

  她忽然抬头,眼泪扑簌簌的从眼睛中掉下来:“顾圣易,我们结婚吧?”

  走廓旁那个疯狂的女粉丝仍旧在不甘心的大叫。

  顾圣易一双黑眸满目惊讶,彻底怔在原地:

  “你说什么?”

  “我们结婚吧!”舒梓荞一把紧紧抓住顾圣易的衣袖,“没错!就是现在,我们今天就去领证,我明天就宣布退圈。我们赶快将我们的命运拉回前世的正轨,接下去我会远离睿渊,睿渊只要离开了我,就一定可以像前生一样幸福快乐,他有他的妻,我有我的命,我本不该贪恋他。”

  舒梓荞早已语无伦次。

  顾圣易看着面前这一张苍白脆弱的小脸,眸色却如寒冬的深夜般一点点沉寂下去:“舒梓荞,你今生,想和我结婚,只是因为他吗?”

  他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被舒梓荞细白手指抓住的胳膊僵硬无法动弹,可舒梓荞丝毫未有察觉,她甚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猛的站起身:“走,现在就走!”

  顾圣易任她拉着,高高大大的人随着她的牵扯在走廊内沉默向前走,一旁的季康盛和余采萱一脸震惊的拦在舒梓荞面前。

  “舒梓荞,你疯了吗?你要干什么去?”

  “荞荞,你冷静一点!什么前世、今生、结婚?你是不是脑子糊涂了!”

  “我没糊涂!”舒梓荞声音忽然提得很大,“我在救睿渊!你们不要拦我!医生说过,他要尽快醒来!我只要把命运拨正,他就一定可以醒,你们别拦我!”

  季康盛和余采萱说什么也不肯。

  季康盛拦在二人身前,一脸郁闷的看向舒梓荞身后的顾圣易:“她这是疯了,你也陪她疯?她要利用你救别的男人,你真的要娶她?”

  一直低眉沉默的顾圣易抬起头,忽而惨然一笑:“只要她愿意,被利用便利用吧。”

  季康盛和余采萱皆怔住,这还是上昌市鼎鼎大名、不可一世、傲视群雄的顾家当家人顾圣易吗?

  却不想这时,走廊尽头处忽然拐进来两个一身制服的陌生身影:“请问,是舒梓荞小姐吗?”

  几人安静下来,舒梓荞怔怔向那两个身影看过去。

  “舒小姐,我们是市公安局的,关于你前几天的那场交通事故元凶,我们……有了一些新的头绪。”

  ***

  夏语明人赶到医院病房时,整个人已经因焦急而跑得气喘嘘嘘,窗外阳光正盛,病房内却因着空调温度适宜,夏语明推开门,迎面是一阵轻微适宜的凉风,她急步冲进病房,却只在空空静静的病房里看到头上缠着绷带,正坐在病床上安静看一本资料夹的舒梓荞。

  “怎么是你?”夏语明声音难掩失望,“睿渊呢?你不是说他醒了吗?”

  舒梓荞抬起头,窗外碎金般的阳光跳跃在她的眼睫上,映衬出她眸中的淡漠与冷寂:“如果不骗你说睿渊已醒的话,你还敢来这里吗?”

  夏语明闻音表情一怔,语气略有些不可置信:“神经病!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她转头,想走,身后却来舒梓荞冰冷淡漠的冷嘲声:“你听不明白我说什么不要紧,卡车司机能听明白你说什么,不就够了吗?”

  一句不高不低,几乎不带任何情绪的冰凉话语落在地上,夏语明猛然转身,满脸震惊:“你知道了什么?”

  舒梓荞恨恨闭了闭眼:“你又不希望我知道什么?知道你此次回国专程为了追求睿渊而来?知道你此次设计车祸最终的目标其实是我?知道睿渊临死前还拿你当老同学,为你复原那不知根由、缺东少西的古代琴谱?”

  舒梓荞话落,猛一扬手,手中的资料夹迎风抖落,片片雪白的曲谱瞬间落满整个房间,那上面写满了一遍遍反复推敲的音符,每一个音符皆出自睿渊之手。

  阳光下,夏语明望着脚边的琴谱,大滴大滴的泪水忽而忍不住疯狂溢出眼眶:“对不起!睿渊!对不起!”她蹲下身,发了疯般一张张拣起那些散落在地的琴谱。

  拣着拣着,却看到面前一个已经穿着病号服立在地上的身影。

  夏语明原本苍白至极的脸色陡然变得青白,她猛得站起身,一脸愤恨的看向舒梓荞:“你!都是因为你!那天我明明已经用睿渊爸爸的电话将他引开了,我拉着他,不让他走,可他偏偏开车要去追你!你,都是因为你!”

  夏语明早已语无伦次,她怀中抱着那些珍贵的琴谱,双眸瞪得老大,眼中赤红:“睿渊明明是我的,是你横刀出现提早抢走了他,他明明是要娶我的!”

  夏语明的话如同一柄柄淬了毒的刀狠狠扎进舒梓荞的心脏里,舒梓荞一脸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向疯狂的她,直到她咬牙说出那一句:

  “前世里,我才明明是睿渊的妻子!”

  舒梓荞怔住了!

  夏语明疯狂的哭声在整个病房回荡,舒梓荞感觉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的疯狂加快,是痛,是摸不着、道不明的痛,她狠狠捂着自己的胸口,低声开口:“是谁?是谁告诉你前世的事情?”

  病房套房内间的门忽而被人打开了,里面鱼贯走出了顾圣易、季康盛还有余采萱。

  舒梓荞根本不想回头,她紧咬红唇,感受着齿间的腥气,沉声开口:“顾圣易,是你吗?”

  顾圣易面容清冷,向来凌厉的双眸此刻却满是沉痛与落寞:“舒梓荞,我在你心中,真的就不堪至此吗?”

  舒梓荞却猛然回头:“可除了你,没有别人知道前世的事情!”

  一旁,季康盛和余采萱早已是震惊的双目圆睁:“什么前世今生?从刚刚开始,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不是他。”身后,夏语明颓然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引人瞩目。

  舒梓荞不可置信的回了头,转目看到的,却是夏语明一脸快意、唇角冷挑的一声冷笑:

  “舒梓荞,你很聪明,又得天独厚的提前知晓许多世事,所以这一辈子,你过得比前生成功多了!可再成功的人也有不知不能的事情,你大约还不知道吧,这世上知晓前世的重生之人,原本就并不止你和顾圣易两个人。”

  夏语明话落,整个病房里此时静得落针可闻,可舒梓荞却感觉此时耳边如天雷滚滚。

  ‘不止你们两人,不止你们两人……’

  电光火石间,舒梓荞和顾圣易同时转目,二人相视,下一瞬,一切真相好似海底巨兽般缓缓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