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穿越重生>杀死神明的方法[快穿]【完结番外】>第92章 杀死重生者的方法(七)

  辞惜松开手,踉跄着跑进厨房扶着墙壁痛苦地咳嗽干呕起来。她似乎从未如现在这一刻一般深切地感受到过自己的不堪,满嘴隐晦的血腥气仿佛茹毛饮血的怪物一般。

  这里太冷了,冰冷的空气像是刀子一样切割着她脆弱的气管和残破的心脏,好像要把她千刀万剐,来赔给那一家无辜的性命。

  她艰难地抬起头,灶台边放着刀。

  她有几分魔怔地盯着锋利的刀刃,仿佛陷进了某个挣脱不出的噩梦。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她明明已经告诉了阿年该怎么应付那些东洋人。

  阿年明明一直那么听话,那么乖。

  明明一切都不该有问题。

  为什么突然就都变了?

  她这双手,为什么就染上这些干干净净的,不该死去的人的血呢?

  原来这一次,她这么早早的就活成了一个刽子手。

  夏疏桐有点呆愣地看了几秒,快速走进厨房从炉子上倒了一碗温水过去,扶着辞惜给她喂下去后,把她轻轻抱回了房间塞进被子里,蹲下/身低头揉搓她冰冷的双手。

  辞惜愣愣地盯着夏疏桐柔软的头发,一句“对不起”含在嘴里,犹豫着不知如何吐出口,就听见夏疏桐低沉的声音。

  “对不起。”夏疏桐低垂着头,看不见表情,“我太着急了……我没能想到你,我,我应该知道,就算我跑出去了,也只是白白多葬送两条人命罢了……辞惜,你没有做错,是我错了。”

  辞惜的眼睛里一下子溢满泪水,她无声地想:你错了,这就是我的错。

  她眨了眨眼睛,眼泪就流下来了,她轻声说:“今天晚上,我去阿嬷家吃晚饭的时候,阿嬷说哥哥问过她关于糖桂花的事。她猜到是我偷偷买的,怕你责怪我,没告诉你,她让我以后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她,不用自己偷偷摸摸的。”

  她用力地抿了一下嘴唇,说:“其实,阿嬷告诉过你的对吗?是阿嬷让你不要骂我对吗?阿嬷最溺爱小孩子,她一直很宠我。”

  心脏钝痛着,那样真实的疼痛,因着疾病而产生的疼痛。

  “哥哥。”辞惜抽回自己的手,通红的眼睛慢慢变得森凉,低微的声音没有一点起伏,“哥哥,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东洋人为什么要杀阿嬷他们?东洋人……东洋人虽然一贯横行霸道,但这里是纭安,这里是西洋人的租界,他们在这里随意杀人,也是要惹上麻烦的。”

  为什么,要杀人呢?

  因为顾奚没有死成。

  “哥哥,我们离开纭安,好不好?这里让我害怕。”

  “别的地方也是一样,这个时候,什么地方都一样。”夏疏桐压住喉咙里的一声哽咽,给辞惜掖好被角,“你睡吧,我……我去收敛遗骨,辞惜,你什么都别想,哥哥一定会保护你。如果真的护不住了,你要恨我要怪我都没有关系,但至少在我还能护得住你的时候,我想你活得开心一点。”

  夏疏桐站起来,手指温柔地抚过辞惜红肿的眼角。

  门外,那些躲在门后的,无声地煎熬地看着的,曾经受过恩惠的,沉默的友人们站在清冷月色下,仿佛一场麻木的送葬。

  **

  靖安街,顾奚的住所。

  夏疏桐离开之后,顾奚一巴掌拍在王诚的脑门上,有几分恼火地骂道:“你有脑子没有?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少爷我最近在追人吗?你提什么南云路?诚心给我找不痛快!”

  王诚苦着一张憨厚的脸说:“少爷,我是真没想到夏先生今天居然跟你一起回来了。再说您对那位也太上心了吧,您要是喜欢弄来不就成了?至于这样伏低做小吗?大少那边都已经来问好几次了,要我说管他什么人,反正没钱没背景,再硬的骨头往南云路一丢也就软了化了,少爷您到底在琢磨些什么呢?”

  顾奚又是一巴掌:“你混不混啊!这位是救命恩人,少爷我是这种恩将仇报的人吗?就是要把他带到南云路也得他心甘情愿才好吧。”

  王诚微微一愣,随即憨憨地笑了笑说:“我还以为少爷动了真心,舍不得把人家送到南云路去了。说起来少爷玩过的不少,不过这么正经的倒是第一个,那位夏先生好皮囊,只是要真是这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大少交代才好。”

  顾奚切了一声,懒洋洋地说道:“我跟我大哥用给什么交代?瞎操心。说吧,南云路到底怎么了?你要说不出个所以然少爷我就把你扔那儿去。”

  “少爷你可别吓唬我,就我这一身皮肉,这副相貌,去南云路不是浪费吗。”王诚摆摆手说,“那边挂电话来是催少爷快点过去,再晚一点,就要错过最好的时候了。”

  顾奚偏头看了他一眼,王诚摸摸脑袋,又说:“对了,还有大少那边说让您找个空回去兄弟们聚一聚,您这带着伤不好好养着反而成天乱跑,大少担心得很。大少说,您要真有什么感兴趣的人,无论如何他都会给您弄到手,不过玩玩倒是无所谓,就是玩得疯一些,有顾家在后面撑着总能让您如愿,但有些分寸,少爷应该还是明白的。”

  分寸?

  这两个字出现在原主那位大哥嘴里,可实在是太可笑了。

  顾奚心下冷笑,脸上还要摆出一副不耐烦听的神情,绕过王诚坐进车里,翘起腿说:“行了你个老妈子,成天见的唠叨烦不烦啊。过来开车,现在去南云路,明天我就去大哥家兄弟团聚,行了不。”

  “得嘞。”王诚眉开眼笑。

  南云路和靖安街隔了三条街,也算是个有点身份的人才住得起的地方,除了纭安的富人之外,一些外国人也喜欢在南云路造独栋的小洋房居住。

  王诚好似被那天的刺杀吓破了胆子,把车开得如同龟爬,顾奚觉得自己都能数出路边那位大腹便便的西洋人脸上长了几个瘊子。

  王诚是个真话痨老妈子,几分钟都安静不下来,一路上叽叽喳喳仿佛这辈子没说过话一样,很难想象原主居然这么多年都没被他烦得把人给毁尸灭迹了,可见这位“心腹”在原主那里不是一般的受宠。

  只是不知道那位原主到底知不知道,这么多年,王诚从来都不是“为他”工作的呢?

  “哎,少爷,到了。”王城把车停稳,顾奚看着车窗外精致的小洋楼,难得觉得头疼。

  他实在不太想去面对原主那变态的兴趣。

  管家早就得了消息,赶过来恭恭敬敬地帮顾奚打开车门,道貌岸然的中年男人有点兴奋地搓着手,压低声音说:“少爷可算过来了,再迟几天,估计就不能像现在这么美了。”

  顾奚颇有兴味地一笑,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问道:“都已经准备好了?”

  “是是是,已经都准备好了。”管家笑得看不见眼睛,跟伺候太后的小太监似的弯着腰打开门,“您要知道,这一位本来就比旁人更柔软些,说句不中听的,天生就该吃这口饭,那师傅都说了,能见着这么一位,那真是让人觉得眼睛都亮了。”

  是眼睛都要瞎了才对吧。

  顾奚暗暗地磨了磨牙。

  和外面的精致秀气完全不同,洋楼里的光线十分晦暗,简直像是鬼屋。墙壁上挂着很多油画,画面的主体都是纤细苍白的人形,背景则是灰暗阴沉的深林。

  画中之人浑身赤/裸,身体如同蛇一般柔软,被摆成各种各样放浪的姿势,缠绕着漆黑的长发,双手缚着鲜艳的红绫。画中人面容各不相同,却都涂抹着妖艳诡异的面妆,乍一看好像志怪小说中隐藏在乡野勾人心魄的精怪。

  顾奚对这样阴森可怕的艺术不敢苟同,然而原主痴迷于此,他的脑子大概是真的少了某根筋,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但也正是因为他疯得可怕,才能在这吃人的顾家全须全尾,甚至可以说如鱼得水地活到现在这个年纪。

  管家把顾奚引到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躬身推开。顾奚深深吸了口气给自己做了个心理准备,才装出一副兴奋得眼睛都要发光了的样子推开门。

  大片大片的红绸上躺着一个赤/裸的男人,跟原主画中一样,柔软,纤细,苍白,无力,只是脸上素白,还没有上妆,如果夏疏桐在这里就能认出,这就是几月前据说回乡娶妻了的那位隆安院的肖老板,肖怀玉。

  肖老板软绵绵地躺着,显然已经神志不清,红绸边摆着一张矮桌,上面放着胭脂面妆。顾奚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走上前轻轻抬起肖怀玉的脸,用手指沾了胭脂揉在那张没有一点血色的脸上。

  肖怀玉感受到人的温度,挪动着身体靠近顾奚,柔顺地将头靠在顾奚的膝盖上。

  真是作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