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一只丧尸，一个小孩，到底该怎么在末世养活一个婴儿？
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辞惜和小白对自己的婴儿时期没有印象，也不知道他们是吃什么长大的，顾奚只好挠挠头亲自上场。
那个小婴儿到底是被顾奚一勺米糊一勺糖地喂活了，戳一下脸颊还会吐泡泡，全然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目的诞生在怎样一个世界里。
小白很喜欢蹲在顾奚旁边看他给小婴儿喂食的样子，事实证明，任何生命都是记吃不记打的，几天下来，这婴儿已经和顾奚很亲了，见了他就笑，还会朝他挥着两只手。小白就喜欢去戳她的脸，直到把她戳哭才手足无措地逃走。
他大概从未近距离见过这个年纪的孩子，满眼都是好奇心。
白辞惜是最完美的电灯泡，深刻明白着自己什么时候该发光什么时候不该发光，大多数时候都一个人躲在城堡大厅的实验室里，偶尔在他们想做点少儿不宜的亲热事时慢悠悠地晃过来抱走小婴儿，绝对不让他们操半点心。
真乖。
过了不知道多久，也不知道辞惜做了什么，城堡大厅内的实验室重新沉入地底，这一次大概是被彻底封存了。城堡变回了最初的样子，尖顶琼宇，繁花似锦。
他们也似乎像是一起在这里生活几个世纪一般，渐渐对彼此都彻底熟稔。
辞惜还是会因为小白进厨房而发火，但脸上渐渐有了笑影和属于孩子的活泼，小白还是致力于做出一盘又一盘香气诱人却无法下咽的食物来讨辞惜的骂，小婴儿已经很少哭了，见到什么都拍着手笑得开心，顾奚有时候躺在花园里晒太阳，恍惚觉得，这样似乎真的不错。
直到有一天，他收到了来自江时怡的“礼物”。
那份礼物是由一架设定好的无人机带来的，和礼物一起被送来的，还有一把枪和一份来自江时怡的录音。
顾奚避开小白和辞惜，躺在他房间里那张柔软的大床上，拆开了他的礼物，然后他轻轻笑了。
这是来自江时怡的报复，一支顾奚很眼熟的红色针剂。江时怡把选择给了顾奚，要他来背原本属于原主的那份罪恶感。
在江时怡的录音里，她细致地告诉了顾奚这只针剂的使用方法和后遗症，这只针剂是闻县实验室的最后一支异能强化剂，大概是通过白辞惜的基因组研究出来的，可以让异能无限膨胀，但同时，使用者会面临被异能吞噬，变异失控的风险。
而顾奚的异能，是吸引丧尸。
【也就是说……】顾奚在指间把玩着那只针剂：【我有可能吸引全世界的丧尸……然后带着它们一起走向死亡。】
系统笑笑：【的确如此。】
【牺牲我自己啊。】顾奚慢悠悠地说道：【这对小白来说应该够刺激，但对于白辞惜来说……我可不觉得我的死能够让她有多痛苦。】
对她来说，真正能造成打击的应该是……
顾奚：【如果可以，我真不想对个婴儿动手，那也太人渣了。】
系统知识笑，并不回应。
顾奚扯了下嘴角，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对门在同一时间打开了，小白安静地站着，被水濡湿的黑发像是水墨染就的，衬得黑发下那一双漆黑的眼睛染上水雾，他踩着偏长的牛仔裤，衬衫扣子还没扣上，露出一线苍白的胸膛。
顾奚突然就觉得自己的眼睛湿润了，他走向小白，三下两下把他的衬衫纽扣乱七八糟的扣在一起，轻声笑了：“那时候你就是这副样子。”
扣错扣子的衬衫，过长的牛仔裤，茫然的眼睛，湿漉漉的头发。
一瞬间就好像时光倒转了一样。
小白显然也想到了，苍白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个微笑。他低下头，在顾奚颈边轻轻嗅着。顾奚轻笑，手指划过小白的胸膛，说道：“小白，我饿了。”
小白瞬间消失又瞬间出现，掌心摊开，是一小罐橘子糖水。
辞惜不知道什么时候抱着婴儿站在了不远的地方，她像是看了他们很久，弯起眼睛笑了。
她说：“你们两个是不是背着我通/奸了？”
顾奚哈哈一笑，一把抓过小白的手，挑衅地冲辞惜扬了扬眉毛：“是啊，女王陛下，请问你要怎么罚我？凌迟处死还是大卸八块？我可是你的太监总管通奸了，是不是还要浸猪笼？可别忘了给我们找个大点的笼子生同衾死同穴啊！”
小白把顾奚抱进怀里，亲昵的蹭了蹭他的头发。辞惜皱着眉头故作思索，总是空荡荡的眼睛里闪过狡黠和温柔：“就罚你——跟小白，还有这个孩子永远在一起吧。”
她没有提自己，早早地将自己摘除在外。
辞惜笑着笑着，眼睛里闪着光：“顾奚，你是否愿意嫁给小白作为他的妻子，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他，对他忠诚直到永远?”
顾奚定定看了她一眼，辞惜别开目光，擦了擦眼角。
“这也太简陋了，连戒指都没有吗？还有，为什么我是妻子？”顾奚笑着，抬头吻了吻小白的下巴，“不过，我愿意。”
辞惜又看向小白：“小白，你愿意……”她顿了顿，一下子笑出了声音，温柔的神情如同末世中开放的柔软花朵：“不用说了不用说了，你别着急，我知道你愿意，你不用一直重复，我差点连词都说不下去了。”
她闭着眼睛扬起脸，眼角湿润。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甜美的，温柔的，让人心醉的。
就像已经坏掉的糖果，即使尝在嘴里还是甜的，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小白轻柔的亲吻着顾奚的嘴唇，小心翼翼地舔着，舌尖生涩，耳朵已经红透了。顾奚抱着小白的脖子，凑近他的耳边。
“誓词都说了。”他轻轻咬着小白的耳垂，“所以今晚，我们进洞房吧。”
小白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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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城堡从来没有这么喜庆过，简直红红火火恍恍惚惚，辞惜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红盖头，盖在了顾奚的脑袋上，自己抱着婴儿把顾奚往房间里牵，房间里的大床上铺满了玫瑰花瓣。
“说完西方的结婚誓词，结果居然还要掀盖头，倒真是中西合璧。”恭喜在盖头底下闷声笑着，“还有这床……女王陛下，你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
辞惜似乎愣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轻轻说道：“别叫我女王陛下，太傻了。”
“你很开心吗？”顾奚问。
“当然开心。”顾奚看不见辞惜的表情，只能听见她的声音，“小白也很开心，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据说人类结婚会有抢亲的习俗，还有给新郎官设障碍的游戏，我让他们也玩一玩，这时候小白估计已经焦头烂额了。”辞惜坐在地毯上，手里轻轻拍着正沉睡的婴儿，眼睛里有光，“新娘子觉得心疼吗？”
顾奚笑着说：“不心疼，只恨我不能亲自去刁难他。”
窗外，太阳收拢了最后一缕斜阳，天空黑成了天鹅绒的质地，不见月亮，也没有一颗星子。末世的夜是很寒冷的，但壁炉烧着，暖烘烘的。
辞惜静静望着端然坐着盖着红盖头的顾奚，轻轻笑了。
“真好。”
与此同时，系统轻声提醒他：【目标痛苦值，百分之九十六。】
顾奚垂下眼睛，听见辞惜带着一点悲伤的声音。
“你说，你是为了我和小白而来到这个世界的。”辞惜轻声问，“那么，你可以实现我的愿望吗？”
顾奚微笑：“只要我能够做到。”
辞惜沉默了一会儿，才像下定决心了一样，说道：“你能给小白，还有这个孩子，一个家吗？”
她轻轻托起熟睡的婴儿，眼中带着飘摇的期冀，注视着顾奚。
顾奚问：“那你呢？”
“我会带着所有的丧尸，离开属于人类的世界。”辞惜微微滞涩地说，“我已经，不想再在这个世界存在下去了，这里没有我的容身之所，但是你们还可以幸福。”
还是太天真了。
顾奚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更轻，“你果然太过温柔了，女王陛下。”
辞惜只是摇了摇头：“不是温柔……只是，他们都已经死了。”
顾行止，江焱，所有参与过实验的人，甚至还有……曾经一无所知的江时怡。
任你多少野心三千心机，不过一身血肉转眼成空。
顾奚问：“你想离开这里，是因为差点毁灭人类而感到罪恶吗？那些事情并不是你做的，驱使丧尸吞没一个又一个基地的的是那位女王，手刃你的仇人满手鲜血的是那个疯子，她们使用着你的身体，但她们不是你。”
辞惜愣了一下，还是摇头。
“她们都是我，她们是我的妄念。”她像是犹豫了很久，才慢慢说道，“其实，我并不为杀人而感到罪恶，我从来没有被灌输过这样的道德。”
“只是……”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辽远的追忆，“曾经有人告诉我，外面的世界是很美好的。但是现在我终于走到了外面，看到的世界却并不美好。我不能认为他错了，所以一定是我错了。”
辞惜抚摸着怀中婴儿的脸颊，像是看着一个崭新的希望：“丧尸是死亡，被丧尸充斥的世界是不会美好的，我没有摆脱他们的可能，他们是背在我身上的亡灵。”
她冲顾奚笑了起来：“但是你们是可以生活在人群中，生活在天光下的。我希望至少你们能高兴，至少这个孩子有记忆的时候能看到那个人口中的美好的世界……那样，就好像我也看到了一样。”
她的眼睛里闪着光，不知道是希望还是泪光：“所以，顾奚，我请求你，救救这孩子。”
顾奚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笑了。
他的脑袋上，鲜红的盖头轻轻晃动着，长长的流苏像是镀着金光。他从辞惜怀中接过那个孩子，手背轻柔地贴了贴她的脸颊。
顾奚说：“这个孩子还没有名字吧，你有什么想法吗？”
辞惜腼腆地摇摇头，轻声说：“我离开后，她就是你和小白的孩子，你们可以为她起名。”
顾奚微笑着看她，声音温柔得几乎发腻。
“那么。”顾奚抚摸着婴儿幼嫩的脸，他轻声说，“叫她白辞惜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