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止的车停在了江时怡的家门口。
他在江时怡准备下车的时候拽住了她：“关于刚才在车上我告诉你的，江小姐没有什么想法吗？”
江时怡脸色惨白，但却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会相信这么荒唐的事情？”
顾行止的目光只停留在白辞惜身上，语气轻佻随意：“信不信是你的事，我只不过提醒你……要是磨磨蹭蹭，那个冒牌货，可能就带着他那个傻子连夜逃走了。到时候，我那可怜的弟弟，可能连尸骨都收不回来。”
江时怡甩开顾行止的手，三步并两步地冲进屋子。
她靠着房门滑坐到地上，脑海里不断地回放着这些天和顾奚的相处。
她当然能感觉到，眼前的顾奚，和从前不同了。
可是人都会变，这很正常，顾行止说的事情是在荒唐。
有人占据了顾奚的身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
江时怡将头埋进臂弯，一遍一遍地催眠着自己，一遍一遍地回忆着曾经那个顾奚。
顾奚第一次见到她时的笑容。
顾奚会记得她所有的喜好。
顾奚在面对白辞惜那个疯子的时候义无反顾地挡在了她面前。
顾奚面对骤然失去双亲的她，哪怕自己也在因为父亲的被杀而痛苦，也依然时时温柔地安慰她。
顾奚去执行那个几乎不可能生还的任务，却什么都没有告诉自己，只是在临行前给自己送了……
江时怡的目光突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慢慢抬起头，意识到了自己一直以来忽略，或者说刻意忽略的事情。
顾奚是很喜欢她的。
但现在的这个顾奚，是不喜欢她的。
这个顾奚从不用带有爱意的目光看她，他只在看着小白的时候，眼睛里是有着“喜欢”的。
同时，她也想到了另一件事。
对于顾奚，或者说，对于她的顾奚来说，离开基地执行那个任务，是一场有去无回的送死。
所以他不可能什么话都没有留给她。
他一定留给了她什么东西。
江时怡的目光缓缓调转，落在了桌边的花盆上。
那是顾奚临行前送给她的东西，他说，里面撒了六月菊的种子，好好浇水的话，会开出很好看的花。
他希望她至少在花开之前，能够好好活下去。
江时怡沉默片刻，将手伸进暂且只能看见泥土的花盆中，摸索片刻后，她的手指触碰到了泥土之外的东西。
像是塑料膜。
她把那东西取出来，拂去上面的泥。
那是一封用塑料膜包裹着的信，很厚，足足有十几张纸。
江时怡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她将信拆开，一点一点往下读着。
很久之后，她猛地抬头想要冲出去，却又拼命阻止自己，逼迫自己停下了脚步。
她将信纸妥帖地叠好，眼神慢慢变得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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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奚的房子里，小白一步步向后退着，一直到退无可退，靠在纯白的墙壁上。
“你，想不想要我今后的人生？”顾奚笑盈盈的，歪着头看着一动不动的小白，轻声道，“我猜你下不了手，所以我可以自己想办法。如果你想跟我在一起，就点点头，好吗？”
小白露出痛苦的神情，僵着脖子依旧一动不动。
“还是你希望我和江时怡结婚？”
小白狠狠摇头，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声音。
【这孩子可真是纠结。】顾奚内心叹气：【让我都舍不得虐他了。】
系统只是模糊地笑了一声，并没有接话。
顾奚展开笑容，璀璨的眼睛弯成月牙状：“那么，小白，你变成人吧。”
小白愣住了，眼睛里闪过一丝光，随即变得黯然。
“我知道这不可能，但是小白，其实你跟人类，至少在外表上是看不出差别的。”顾奚满眼星光，亮得让人几乎想要沉醉其中，“所以，只要这个世界上没有丧尸了，只要末世过去了，只要你小心不要伤人，那么，没有人会怀疑你。我可以给你人类的身份，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永远，一直到我死亡。”
小白目光闪动了一下……他终究是从顾奚这直白的话语中窥到了顾奚真正目的的一角剪影。
这并不奇怪，人类不会喜欢末世，也不会爱丧尸。
顾奚还在看着他笑：“小白，你觉得末世会过去吗？”
小白不知所措地垂下眼睛，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顾奚低笑，凑过来要亲吻小白的嘴唇，小白撇过脸，那个吻就落在了脸颊上。
顾奚轻声叹气：“让我亲亲你，你不要动。”
小白终于像是妥协了一样，眼瞳漆黑，慢慢的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气。顾奚轻轻吻在他苍白的嘴唇上，小心地舔了舔紧抿的唇缝，顾奚咬着他的唇瓣，模糊的轻声道：“张嘴。”
小白松开了齿关，顾奚第一次触碰到了他的舌头，安静柔软。
这是顾奚经历过的最温柔的深深的亲吻，只有很轻很轻的勾缠，很小心翼翼的舔舐，还有很漫长的呼吸交融，小白纤长的睫毛轻轻扫在顾奚的脸颊上，温柔而麻痒，然后，顾奚感觉到脸颊一片湿意。
他往后退了退，捧着小白僵硬的，苍白的，没有表情的脸，眼泪从他的眼睛里缓缓滚了下来，这个害羞到极点的孩子，耳尖永远通红的孩子就这么睁着一双像被泪水洗过一样透亮干净的眼睛，无声地哭了。
顾奚温柔的笑了，轻轻吻了吻他的眼睛，小白没有再闪躲。
“你知道吗，小白，人类有句话，叫做殊途同归。”顾奚抵着小白的额头，“我们同归吧。”
天很快黑了下去，黑夜中，不速之客敲响了顾奚住处的房门。
小白紧张起来，顾奚冲他摇摇头，前去开门。
不速之客是江时怡，她的脸色很白，眼眶通红，但眼睛熠熠生光。
她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是顾奚吗？”
顾奚轻松地笑了，同样坦诚：“我是顾奚，但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江时怡：“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顾奚：“在你找到我之前。”
江时怡：“那……他……”
“消失了。”顾奚说，“或者，用更能让人接受的说法，大概是死了。”
江时怡不说话了，顾奚等待着她的反应，小白在门后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时间像是放慢了流速，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时怡突然低下头，很轻地笑了一声。
“我明白了。”她一边笑一边后退，脸上满是眼泪。
但是她的神情近乎端庄，像是一层层给自己套上了盔甲，看向顾奚的神情优雅而高傲：“我明白了，谢谢你没选择继续骗我。”
她转过身，背影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顾奚稍稍松了口气：【看来暂时是不用跑了。】
系统笑了笑：【的确，恭喜宿主暂时不用流离失所，不过顾行止不会轻易放弃吧。】
顾奚抬头，看了看皎洁的月色。
系统说的没错，从顾行止将真相告诉江时怡开始，他就已经图穷匕见，现在他不动，只是想拿江时怡做枪尖。
一旦他确定了江时怡不会杀顾奚，他一定会亲自动手。
这样平静的夜晚，大概没有几个了。
正如顾奚所想的那样，从江时怡离开的第三天起，他们开始面对各种各样的暗杀。
顾行止没有亲自出面，但他显然不想留下顾奚，他手上拥有与暗杀相关异能的人不少，源源不断地攻击让小白都感到了疲惫。
小白像个死神，顾奚从很早起就这么觉得。
他温驯，沉默，有着一双过于干净的眼睛，哪怕在满手血腥的时候，眼睛都是黑白分明。
在小白不知道第多少次撕碎来袭的敌人后，顾奚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江时怡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既然她不准备从自己这里下手，那么她大概不会让顾行止得偿所愿。
毕竟事实上，顾行止才是真正杀死原主的人。
顾奚问到：【目标痛苦值怎么样？】
系统低笑：【没有变化，依旧是零。】
顾奚忍不住笑了一下：【那个疯子人格还真能抗。】
顾行止是个什么货色他还是清楚的，他的血并不能压制她太久，现在的白辞惜应该已经恢复力量了。
但是她依旧没能逃离，可见她被怎样地禁锢着。
或许被卸掉了手脚吊了起来也说不定。
系统只是笑笑：【这个人格本就是一个用来承担痛苦的空壳人格，所以她不懂也不会痛苦，她的心里只有恶意，她恶贯满盈杀人肆虐，但是她不会让另外的人格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简而言之，只要她还在令人痛苦的环境中，她就不会切换人格，无论如何都会忍下来。女王人格也绝对不会出现，因为她是真正被保护着的，只需要快乐就好。
顾奚不可置否，轻声问：【江时怡开始有动作了吧。】
系统：【如宿主所愿。】
顾奚就笑起来，拉着刚刚杀完人的小白去洗手，两双手交缠着洗去厚厚的血污，小白的手上有许多细小的划痕，是被人类的碎骨划伤的，不深，不见血，但是密密麻麻。
顾奚低声笑着，抚摸着小白的头发，温柔道：“小白，想去见见女王陛下吗？”
小白用那双伤痕累累的手抱着顾奚的腰，犹豫了很久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顾奚亲吻了一下小白的脸：“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