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顶不住了！快逃！”
“把这家伙扔远一点，那几只丧尸肯定就是被他吸引过来的！”
“别管什么扔远不扔远了，反正已经昏了就丢在这里吧，我们快跑！”
顾奚脑袋昏昏沉沉的，先感觉到了冷，随后就听见耳朵边各种尖叫惨叫吼叫全部交织在一起，炸得他脑袋更疼，身体像是被一节节碾碎了了一样酸疼，动都没法动一下。
万恶的机体融合。
顾奚狠狠地想道，同时，脑海里的系统突然出声。
【宿主，跑！】
顾奚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一飘，皮肤还可以感受到利器挥过时带着血腥气的风。
【宿主，现在情况危急，来不及给你慢慢融合了，你稍微忍一下。】系统温柔地笑着，也不等顾奚回答，突然就加快了融合速度。
一瞬间，顾奚感觉整个人都被压成了血沫，之前觉得难以忍受的酸痛和现在比起来分明就只是被蚂蚁咬了一口的程度。
【系统你大爷的。】顾奚咬牙切齿地抽了口气，一下子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张放大的腐烂的脸，失去嘴唇暴露着牙床的嘴里流着腥臭的粘液，一只眼珠子不知道去了哪里，只留下翻白的左眼和一个流着黑血的洞。那张脸冲着他狠狠龇了一下牙，一爪子挥了过来。
无法躲闪！
系统轻轻一笑，顾奚感觉自己被风卷着往后飘出了一段距离，险而又险地躲过了那一爪子，刚想松口气，然而那只丧尸速度快得惊人，刷的一下就又怼到了顾奚面前，口水几乎要滴到顾奚脸上了。
要死了！
顾奚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念头疯狂往外跳着。
突然，顾奚感觉到自己手指尖被刺了一下，同时丧尸像被按了开关一样定住了，僵硬地直起身子后退了一步，泛白的眼睛死死盯着顾奚，却也没有再上前一步。
【系统，怎么回事？】顾奚和丧尸大眼瞪小眼。
【为了保证宿主不出师未捷身先死，擅自使用了一下你的异能，得罪了。】系统轻笑着解释。
【异能？】顾奚移动目光，发现原本啃着其他人的丧尸都向他涌了过来，密密麻麻一张张腐烂半腐烂的脸都是同样的狰狞。
它们像是最初那只丧尸一样停在离顾奚不远的地方，手指不断地屈伸着，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叫声，像极度渴望，却又不敢染指，甚至远远的地方，丧尸像是迁徙一样蜂拥而至。
就好像他是一盘飘香百里的菜一样。
系统笑道：【宿主，你这具身体的异能就是吸引丧尸，你的血散发着能让丧尸疯狂的味道，但它们是不会主动攻击你的。】
顾奚的手指，刚被系统刺破，滚落一颗血珠。
丧尸们突然让开了一条路，一个模糊的身影逆着刷白的阳光站在那里，并不高大，甚至有几分瘦弱，隐约可见在粗糙的热风里飘动的黑发和纯白的衣角。
顾奚的眼睛没有任何预兆地弥漫上了一层雾气。
系统：【因为，只有最强大的王者，才有资格享用你。】
“去死吧怪物！”一声突如其来的大喝，居然是先前要扔下顾奚的某个人。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从丧尸的包围中活下来，还窜上了远处的装甲车，断着一只胳膊满脸黑紫的血。
看到丧尸都被顾奚集中了起来，杀红了眼睛又已经被感染的的男人自知活不成，就疯了似地驱动着车冲向丧尸最密集的地方——顾奚所在的地方，在丧尸群中引爆了车上所有的炸/弹。
顾奚几乎要破口大骂，妈的没看见这里还有一个人吗要自杀被拖着别人一起死啊！
但是他没机会骂出声，轰然火光仿佛在一个瞬间碾碎了他所有的骨头，他听到自己脑海里尖锐的声响，像是被一根铁棍绞进脑子里，刺啦刺啦的磨着头骨。
白光笼罩，近乎安详。
【你的运气不错，宿主。】
**
白光隐约地散去，白光尽头是模糊的人声和人影，顾奚本能地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自从进入这个诡异的游戏以来，顾奚似乎还是第一次做梦。
他梦见了一个正在哭泣的孩子，在一个和现在一样寒冷的冬天，放眼看去只有一片雪白，仿佛百尺千尺的雪。
那个孩子站在雪中，看不清模样，但可以感觉到他哭得非常克制，又异常绝望。
眼泪顺着惨白枯瘦的脸颊大颗大颗无声地滚落，孩子的声音剧烈地颤抖着。
“你不要死。”
顾奚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异样地抽痛起来，那过于真实的感觉甚至让他觉得这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莫非……是被他遗失的某段记忆？
正在顾奚思索的时候，那个孩子伸出手抓住了顾奚的衣摆，顾奚的目光落过去，就看到一片血肉模糊，里面零星几根指骨都清晰可见，凄惨得令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孩子的声音低微：“我会活下来，你也不要死。”
顾奚猛地睁开眼睛，半口气卡在嗓子里，几乎逼得他要把内脏都揉碎了咳出来，眼角瞬间红了一片。
还……活着。
顾奚还没从呆愣里回过神来，一个小小的黑脑袋突然凑到了他的颈边，小动物似的翕动着鼻子，冰凉的呼吸在顾奚颈侧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顾奚条件反射地一把推过去，推完了才发现自己推的是谁，下一个瞬间，丧尸的嚎叫声在他不远处响了起来。
十几只看丧尸站在纷纷扰扰的花海里，它们都还保持着人形，看上去生前应该只有十七八岁，此时它们正愤怒地朝顾奚龇出尖牙，摆出准备攻击的姿势，只等一声令下就要把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人类撕成碎片。
顾奚脑袋里瞬间冒出两个字。
要完。
然而，那个被他推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的小家伙却没有生气，只是呆呆地，像是想不明白什么东西一样地看着他，缓慢地眨巴了一下眼睛，过了一会儿，又眨巴了一下，憋出一句语气古怪的话。
“你要行刺朕？”
顾奚愣住了，就看到他的目标突然摆正了脸色站起来，小小的一张脸上满是严肃威严居高临下，脆生生的童声却是实在撑不住那一份气势。
“大胆刁民，说，你是什么人？是哪个基地派来行刺朕的？朕要带十万大军去踏平它！”
顾奚嘴角抽了抽。
女儿诶你这是篡了你父皇的位吗？
辞惜身边的一只勉强称得上衣冠楚楚的丧尸好像是没眼看了，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僵硬地往一边撇过头，辞惜一眼斜过去，挑起眉毛，认认真真地问：“宰相，你对朕的圣旨有何异议？”
衣冠楚楚一下子怂了，蔫头耷脑地站在一边，明明是没有表情的一张青白的脸，偏偏让人觉得像只可怜巴巴的大狗，莫名其妙的被主人踹了一脚缩在角落里咕噜咕噜泛委屈。
顾奚下意识隐藏起了自己方才在梦里看到的东西，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跟系统调侃：【系统，为什么觉得这些丧尸这么——萌啊？】
系统的态度一如既往：【宿主，说这话前请你回忆一下差点被吃掉的自己。】
顾奚打了个寒颤后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辞惜的目光刷的移了回来，声音里带着几分天真的兴奋，像是看到了新奇的玩具。
“来人啊，这刺客不招，重刑伺候！”
顾奚：……
这到底哪家精神病院放出来的？
两只丧尸迅速扑过来，还有一只丧尸特别体贴地搬来一张雕花椅子端端正正地摆在辞惜身后。辞惜端庄霸气地撩了一下根本不存在的后摆，带着一种“尔等贱民还不三呼万岁”的表情坐了下来，咳了一声道：“朕的大理寺卿何在？”
顾奚顿时有种风水轮流转的感觉。
随后，一只五大三粗，却偏偏穿着一身宫廷风拖地长裙的男丧尸慢吞吞地拖着条瘸腿走上前来。
辞惜一挥手：“行刑。”
长裙男丧尸刷的从身后抓出一把……鸡毛掸子。
脏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鸡毛掸子。
顾奚两眼放空，对眼前的搭配表示接受不能。
长裙男丧尸绷着脸，定定地，深情地注视着手里的鸡毛掸子，然后翘着兰花指，满眼心痛地从鸡毛掸子上拔了……一根毛。
顾奚：【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系统忍着笑：【或许就是你想的那样也说不准。】
顾奚惊悚地想要往后退，但无奈被两只丧尸死死按着，长裙男丧尸沉痛地脱掉顾奚的鞋子，满脸嫌弃，柔软的鸡毛扫过顾奚的脚心。
寒冷之后，一阵让人难以忍受的麻痒直接从脚底顺着脊椎冲上了大脑，哗啦一下就全变成了笑声涌了出来。
辞惜面无表情，眼睛放光，脸颊发红，快要憋不住笑了，咳嗽一声压住严肃的表情：“说，你是什么人？谁派来的？”
顾奚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坠在通红的眼角，精致的眉眼都扭曲了，几乎要喘不上气。
辞惜眨了眨眼睛，一挥手，长裙男丧尸如蒙大赦一般迅速抱着它的宝贝鸡毛掸子缩到一边，一双泫然欲泣的眼睛盯着手里那根被顾奚的脚底“污染”了的鸡毛，心疼得快要流出眼泪来了。
按着顾奚的两个丧尸也退开了，辞惜背着双手绷着俏脸问：“朕再问一遍，你是什么人，不说就把你抽筋扒皮凌迟处死。”
顾奚抖了三抖，大口喘着气，口齿不清：“我，我叫，顾奚。”
辞惜盯了他半晌，像在判断他有没有说谎，几秒后，她突然就露出了一个仿佛能在烈阳中被融化的笑容来，苍白瘦弱的女孩眼睛弯弯的，像朵开在末日中璀璨的向阳花。
她朝顾奚小跑过来，赤着一双脚，淡绿色的纱裙翩飞。她倒是一点也不怕冷，开心得毫无理由也毫无阴霾。
“原来你叫顾奚啊，早说不就行了？白受这么多罪。”辞惜两只手捧着脸，认认真真地说道，“朕叫辞惜，白辞惜，你要叫朕女王陛下。”
辞惜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笑起来，她弯下腰用手指勾起顾奚的脸仔细打量，语调娇嫩轻盈：“顾奚，我们名字里有一个字读音是一样的，你肯定跟朕有缘。以后就留在这里吧。”
她笑着，用没有一点温度的手指摩挲着顾奚的脸颊：“朕会对你好的。”
顾奚听着辞惜的话，思绪荡开了一会儿。
每个世界，迦南的名字是不固定的，但是他都叫顾奚，目标都叫做辞惜。
为什么他一直没有注意到这点，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目标，他，迦南，他们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但就是这一瞬间的走神，辞惜已经收了笑容，用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盯着他，问：“你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