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方那边已经安静得不成样子了。
左逸明皱紧了眉头,走上了天台,刚好遇到了了下来的齐衍。
齐衍:“……不是我。”
“那是谁?!”
他顿了顿,说:“刘思军。”
一瞬间,左逸明意识到了什么,他想要说些什么,想要骂他——但是喉咙管里又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只觉得堵得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齐衍和他对视着,他能明显地看到左逸明瞳孔的颤抖。
两个人相视无言,还是齐衍垂下了头,从他的身边走过。
死亡是一瞬间的,也无法预知自己是否在下一秒死去。
……
似乎是因为这件事,左逸明受到了刺激,对抗起敌人来格外英勇。
截止到现在打仗一周,左逸明已经积累杀了一百多个人了。
县里的阵地也逐渐被打回来了,虽然武器与装备都不如他们,但是论战斗决心和战术,明显就是他们这边更胜一筹。
齐衍很高兴,和左逸明说话都和气了不少。
但是也因为长时间作战,左逸明身上也受了大大小小的伤,严重的时候,甚至是已经吊着半条命了。
在晚上闯入左逸明的房间的时候,偶然看见了他在自己处理伤口。
齐衍:“……”
左逸明:“……”
他想要解释什么,却被齐衍一口气打断了:“你之前还说自己身体挺好的。”
左逸明顿了顿,还是任由齐衍进门了。
夜已经深了,他通常都是选在这个时候处理伤口,毕竟疼还是疼,实在是受不了的话,这样也不会吵到别人。
齐衍暴力地夺过左逸明手里的药,看向他背后的时候,发现是几道狰狞的刀伤。
他的脸冷下去了:“什么时候的?”
“之前抢楼的时候被砍了两刀,后面想着节省点绷带之类的……就自己藏着了。”
“真有你的。要是后面伤口感染了有你好受的。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左逸明抬起头去看他:“你们大学生好有文化,原来还有伤口感染这个东西啊!”
“……”
齐衍没说话,把棉签粘上碘酒,然后尝试在他的背上擦拭。
接过左逸明一下子把背挺起来了,惊呼道:“我去!你会不会上药啊?!痒死我得了!手法跟个女的一样!”
齐衍沉默了。
虽然他确实不懂这些东西,想着用力了可能把人弄疼,结果这人告诉他太轻了?
“那我把这瓶直接泼你背上吧你嫌弃我轻。”齐衍说。
左逸明这下服了:“算了算了算了……老贵了这一瓶……”
他听见这话,一瞬间怔住了。
或许是他对旧时代的钱没有很具体的概念,也想不到一瓶能有多贵,但是左逸明这个反应……
说真的,他对刚才说的泼了有些愧疚。
他漫无目的地擦了一会儿,还是左逸明主动跟他唠起嗑儿来了。
“哎齐衍,我看你也二十多岁了,还是大学生,年纪也不算小了,有没有找女朋友啊?”
齐衍“哼”了一声,说:“你怎么不想想你找女朋友的事儿?年纪比我都大了吧?”
“……其实,我从军的时候,暗恋过一个女生。”
齐衍虽然对别人的感□□不感兴趣,但是如果现在左逸明想讲的话,他可以勉强听一听。
似乎是因为听八卦的事情,温织谨居然在这个时候跑出来了。
齐衍:“……”
他坐在了齐衍旁边,然后对他说:“快点和他说,你有我了。”
“……”
左逸明还没来得及讲,齐衍就笑出声来了。
左逸明:“你在干嘛?”
他收起了笑容:“没有,左队长我跟你说个事儿,我女……呃……男……不对。啧,我爱人……”
没还听完,他就激动起来了:“哎?!我去!哪儿人啊?多少岁啦?她做什么的啊?”他又因为过于激动,身后的伤口一不小心被戳到棉签上面了,瞬间疼得他“嘶啊”了一声。
齐衍:“自己不小心点,你也别当个老母亲样儿了。等我给你变个魔术……”
他在帮左逸明消完毒之后,从系统背包里拿出了道具。
[系统:玩家齐衍使用道具“灵石”。]
他的手里出现了一颗发着光的石头,然后递给了左逸明:“好东西,今天晚上你就拿着,我之前捡的,那时候身上受了很严重的的伤,拿了一阵就感觉好多了。”
左逸明接了过去:“真的假的?”
齐衍说:“管他真的假的,反正我觉得有用。我现在先回去睡觉了,困死我了。”
他说完,就关上了他房间的门。
齐衍确实困了,回自己房间的时候,还打了一个哈欠。
他整个人懒洋洋地躺在床上,脑子总是闲置不下来。
但是经过前几夜的不眠不休,光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困意就来了,并且止都止不住。
过了没多久,他很快进入了深度睡眠的状态。
来这里这么久了,这是他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他梦到了图尔斯,像是在很久之前,对他说的什么话,可是完全听不清。
一直到第二天,他是被远处的枪声吵醒的。
温织谨应该在他旁边守了一夜,和他简短地聊了两句话,就急匆匆地下楼了。
砰——!
一声巨响将他彻底拉回了现实,再看四周,已经有源源不断的伤兵被拖回了大楼内!
齐衍赶紧往前线跑了过去,路途上高耸的建筑物已经倒塌,地面上全是大块大块的碎石,稍有不慎就会被绊倒。
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手榴弹都到了他的脚边,才意识到应该躲!
他左脚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小步,身体忽然被一股强烈的力量撞到,不受控制地向旁边倒去!
是左逸明朝他扑了过来,右手护住了他的后脑勺,随后他的右手被磕到了一块石头上——
齐衍的脑子在这一段完全是空白状态,以至于是炸弹什么时候爆炸,一片灰尘扑面而来,岌岌可危的大楼向他们两个砸了下来——他几乎都没有意识到。
直到眼前从一片模糊变成了一片黑暗。
他是清醒着的,他身体还是完好的,他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他喘着气,出声:“左逸明?”
幸运的,他听到了左逸明的回答:“你是傻*吗?局势这么紧急了还到处乱跑?……而且那个炸弹来了都不懂躲一下?!”
他说不出来话,但是他知道,左逸明身上一定被压着大石头,说话应该都很困难。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他看不到他到底在哪里,只能两只手拼命地在黑暗中寻找。
直到他摸到了左逸明的脸,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齐衍继续摸索,然后在自己的右耳旁边摸到了他的胳膊和手背。
胳膊上还有好几个弹孔,正在源源不断地流出血来,并且整只胳膊止不住地颤抖。
齐衍有些急了,摸着他的两只手瞬间僵住:“左逸明,我救你,左逸明!我可以救你!我救你好不好?”
这是他第一次为一个人表现出这么明显的慌张,或许是因为他真的快死了。
“左逸明!你说话!一说一声话!”
他胸口上感受到一股热流,他几乎能听到左逸明极其微弱的气息,他又摸到了他的嘴边,发现已经有热血流出来了。
他握住了左逸明的胳膊。
[系统:玩家齐衍使用道具“结界”。]
眨眼间,他已经和左逸明到了结界里,而后者的身体已经完全支撑不住,倒在了他的身边。
齐衍赶紧起身,查看着左逸明的状态。
他先是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已经极其微弱了,等他再摸向他的胸口时,发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左逸明的两条肋骨断了,并且全都刺进了肺里。
他全身的血液似乎在一瞬间全都变得极其冰冷,他试探性地问:“左逸明?”
齐衍是半跪着的状态,然后上前去,托起他的上半身,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左逸明并没有回答他的话,他心里似乎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齐衍似乎在这个时候才有空闲时间去观察他的模样。
鼻梁□□,但好像被人打断了……他依旧记得他的那双眼睛,如果是第一次见,他会觉得这双眼睛里充满了不屑,但是现在再看,他觉得里面包含了一整颗炽热的灵魂。
他这时候想起刚开始对峙左逸明的时候,他多讨厌这个人。
想起这件事,他笑了一声,说:“左逸明,你真的好令人讨厌啊。”
他似乎是听到了这句话,居然睁开了虚弱的眼睛,喉咙管里全是血沫子,却还是强撑着说话:“你……也……一样。”
听到了这话,齐衍算是彻底绷不住了,眼眶在一瞬间红了,他强忍着泪,没说出话来。
他无法想象到,这是昨天晚上还和他谈“我有一个喜欢的姑娘”的人。
但是盈满眼眶的泪总会落出来,迎着脸颊滑下去,左逸明抬起了满是弹孔的右手,颤抖着帮他拂去了脸颊上的那颗泪,血迹和泥土瞬间沾染上了齐衍的脸。
左逸明的喉咙管里全是血沫,说句话也有些说不清,齐衍凑近了些,听清楚了左逸明想说的话。
他说:“大学生……不要哭……好好读……书。”
在说完这句话后,左逸明已经撑不下去了。
齐衍抿着嘴,默默地握住了左逸明的那只手。
他好像忘了,他已经毕业了。
他只知道大学生……
这片土地埋葬了先人的肉身,墓碑刻下了他们的名字。一支支枪械,一场场战争……过去刻画了他们的身影,未来铭记着他们的名字——英雄的灵魂永垂不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