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见星做了一个很好的梦。梦里他真的和路深年过完了一生, 无波无澜,日复一日的平凡,平凡的美好。
他从梦中的夕阳里睁开眼, 迎接新一天的朝阳。洗漱的时候,他着重看了看自己的眼睛, 确实没有肿, 只在眼尾留了一点淡淡的红,印证着昨晚并非虚幻。
楚见星第一个到片场上妆, 因为昨天的不顺利, 大家问候他时都小心翼翼的, 就连秦若望都话少了起来:“弟弟,昨晚休息的好吗?”
“挺好的。”楚见星答。他倒想多说几句话,但此时化妆师姐姐正拿着散粉刷在他脸上打圈,楚见星怕多张几次嘴就要吃一嘴粉,简明扼要地表达了一下自己好得不得了就行了。
他闭着眼睛没看到, 秦若望给等着上妆的韩子澄递了个眼神:可怜的娃,被磋磨成这样还不敢委屈。
韩子澄也难得地给了楚见星更多的关注,导致楚见星在候场时有点疑惑地拉着秦若望问:“我的妆是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韩子澄一直在看我?”
秦若望仔细打量了他一遍,摇头:“没问题啊?不懂。”
只是也聊不了两句,叶以寒着急要把昨天卡死的症结点给推下去。再卡下去不是楚见星疯了, 是他要疯了,强迫症还完美癌的导演, 昨天一晚上没睡着,反复想这点来着。
楚见星一来就看见了叶以寒顶着的那俩大黑眼圈, 充满歉意地行了很久的注目礼。他昨天也算是把叶以寒磨得没了脾气, 爆碳脾气今天都变得和颜悦色起来:“小楚同学,今天状态怎么样?”
楚见星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很可以。
叶以寒也不敢多说什么, 手一挥示意各部门准备吧。
高时泽可能是全场最淡定的,走到定点看着默念台词的楚见星,轻轻笑道:“看来深年帮你把戏给顺好了。”
楚见星点头:“确实多亏了他。”
他正说着,发现场边许久没有出现的路深年,静静地站在楚见星能够看见的位置。楚见星最后一点忐忑也消失殆尽。
整场戏推进得超出所有人的想象,楚见星从开始的争吵,到情绪酝酿,再到那卡了无数次都快成心魔的那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然后迎来彻底的爆发,一气呵成。直到整场戏结束了很久,叶以寒还盯着监视器没有发声。
导演不喊停,表演就要继续,楚见星收拢着情绪,但继续保持在戏里的状态,和高时泽对峙。他也算演过不少剧,这是第一次让他有“酣畅淋漓”的感觉。
“好,停。”叶以寒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高时泽一秒从剧中的状态里切换出来,他拍了拍楚见星的肩:“星星,你真的可以。刚才那场爆发把我彻底压住了,我差点没跟上你的戏。”
“那不能够。”楚见星咧嘴一笑,“高师兄引导的好,前面情绪要不是高师兄的节奏带得准确,是堆不了这么高的。”
“我就中规中矩。”高时泽笑,回过头瞄了和叶以寒一起回看监视器里拍摄画面的路深年,“到底还是你和深年更能互相激发啊。”
互相?楚见星在心里暗自嘟囔。难道不是他单方面被路深年引导吗?
他也想从第三方的角度看一看自己的表现,向监视器那端跑去。基本上在片场的演员都围在了那边,见楚见星过来,大家纷纷夸赞他这场戏演得实在是好,秦若望更是一副夸张地震惊:“星星,你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吗?我的天,今天这场给我看吓到了。好强!那瞬间爆发的歇斯底里,好真实!完全不像是演的!”
楚见星略略自谦了一下:“哪里哪里。”然后他飞速贴到秦若望耳边嘀嘀咕咕:“就是被叶导折磨得歇斯底里了。”
秦若望当然听得出来他在开玩笑,这距离上叶以寒能把楚见星这完全不收声的“嘀咕”听个一清二楚,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道:“你要是今天再不过,歇斯底里的得换我了。我昨天愁的脚底板长了两个火疖子,今天早起走路跟瘸子似的。”
楚见星立刻端正态度,凑了上去:“我的错我的错,导演消消气,我听说蒲公英最下火,我一会儿给您下单。”
叶以寒“哼”了一声,不过还是该夸就夸:“今天这场确实很好,挑不出来任何问题,我单独留个备份,以后拿来当指导其他人的样本。”
这种称赞从叶以寒的嘴里说出来,那堪称破天荒,现场瞬间响起一阵小幅度地议论。
楚见星颇有点自豪,偷眼瞄站在一边始终没有发话的路深年。路深年正望着他,两个人的视线撞到了一起。楚见星像不好意思的小孩笑了一下,随后大大方方看着路深年。路深年点了点头:“很好,还是那句话,是我达不到的高度。”
“嗯。”叶以寒竟然附和了,“别的就算了,这一瞬间确实比所有人都强。”他瞄了楚见星一眼,继续道:“说你是灵气型的演员还确实是。”
楚见星心里直哼哼,这种灵气他还是不想有第二遭。但被表扬到底是快乐,楚见星这一天都心情大好。
终于解决掉“心头大患”的叶以寒也心情大好,今天的进度推得愈发顺畅,因为没有安排夜戏,竟然提早收工了。
此时影视基地里还有不少其他组正在拍摄,其中就包括隔壁李晚远导演的组。楚见星忽然发现自己还没怎么观摩过路深年现场拍戏。当粉丝的时候他年纪小,还得以课业为重,没跑过几次线下。而上一世他那副样子,探班都会被路深年单独带离剧组。过去就过去了,既然有遗憾那就立刻补上。没有一丝犹豫,楚见星发消息问了那边片场的朋友是否允许探班,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立刻脚步轻快地往那边走。
秦若望也是闲不住的,看着楚见星下了戏不回去休息,往影视基地更深处扎,好奇心起,立刻跟着一起去凑热闹。
李晚远的组今天在拍文戏,场景是宗门问罪,路深年的角色是这场戏的核心。楚见星到的时候,正看到各部门在紧锣密鼓地做准备。路深年已经到了定点,正在和主要对手戏的主演进行沟通。楚见星没见过路深年的造型,只瞄了一眼,便被勾走了所有注意力。
原著中写路深年饰演的宗师,“仙风道骨”之类的词是标配,楚见星对这个人物描写印象最深的,是说他如同烈阳下的雪顶,再炽烈的光也不过是为他镀上一层添彩的金光,消融不得半分。如今遥遥一望,路深年立在那里,卓然风姿,端的是那般样貌。
楚见星正看得入迷,肩膀被人一拍。他一转头,果然是宇清淮这个在这组里的朋友。
同齐曦一样,所有和楚见星有过合作且有一定交情的人,都深深明白楚见星对路深年的那份痴迷。宇清淮当然也不例外,都已经不调侃楚见星了,而是直接递给他一张照片:“星星,给你个机会,去找路哥要个签名。”
“切。”楚见星不屑,“我现在想要签名可以要一沓你知道吗?”
话是这么说,他自然明白宇清淮的意思是托他帮忙要个签名。只是路深年正在忙,他也不好去打扰,便拿着照片站在一旁观摩路深年教科书式的表演,顺道把秦若望介绍给了宇清淮。打开陌生人聊天局面这种事,是秦若望的天赋技能。路深年这场戏拍了半个多小时,楚见星给宇清淮顺手签了七张签名照,听着旁边两人热火朝天地从昨晚上的球赛聊到有空约着开黑,眼见得就要成至交好友了。
李晚远导演终于喊了“停”。宇清淮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下场有他的戏,临进场前,他忽然又摸出来一张照片,塞给楚见星:“星星,这张也签上啊!”
楚见星一低头,竟然是他和路深年的合照。这合照……他也没拍过啊?这这这……
仔细审视了一下,显然是用他和路深年单人照P出来的。不得不说技术真的很好,就是这个姿势……呃……
楚见星发誓,别说他现实中不可能这样贴着路深年。就算,就算贴这么紧,他肯定不会留合照的。留了也不会给其他人看,哼。
宇清淮补完了妆,赶着最后的空隙跟楚见星说明情况:“星星,这是我亲妹的请求,拜托拜托,她是你俩的CP粉,每天睁眼闭眼都是嗑你俩的糖。她今年生日我没空回家,所以我以后还能不能回家就全靠你了,好兄弟!”
楚见星比了个“OK”,不能让哥们无家可归。他大笔一挥,签上自己的名字,想了想还加了句:好好学习。
“提前收工了?”路深年的声音在楚见星耳边响起。楚见星没留意到,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把照片背到身后去。
路深年妆还没卸,这造型让他比平时显得更加有距离感。本来已经跟他熟悉的秦若望都只是打了个招呼,溜去一遍看他新兄弟的戏了。
四下又变成了只剩路深年和楚见星的真空地带。楚见星眨了眨眼睛,问:“你一会儿还有戏份?”
“嗯。”路深年点点头,“李导想要快点把我的场次集中拍完。明后天就能杀青了。”
“还蛮迅速的,就是戏份有点少。”楚见星很是遗憾。
路深年笑了笑:“然后刚好昨天林阳白来探班,他正在邻市一个组里当制片,所以我又无缝进组了。”
“厉害。”楚见星比了个拇指。他倒知道这也算路深年的常态。
“所以。”路深年瞄了瞄他背在身后的照片,“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听到了,那个小伙子托你找我要签名。”
“啊——对。”楚见星拿出路深年的单人照,“给。”
路深年随手从他指间拿走签字笔,飞速签完名,递还给楚见星,继续道:“可我刚刚听见CP粉什么的,应该不是这张单人照吧?”
到底也是楚见星哥们交托的重任,楚见星再怎么不好意思,也只能把那张双人照拿出来给路深年:“嗯……总之你随便签一下就得了。”
路深年这次倒不着急了,仔细看着照片里两人的样子。楚见星的原照他很熟悉,是他曾经从楚见星微博里保存过的那套春日系列中的一张。这张照片里楚见星躺在草坪上,手微微抬起,搭在轻轻闭着的眼睛上。而路深年的这张,原照已经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的了,姿势却也是躺着的,单臂撑起上半身,凝望着另一侧的人。倒确实是很统一的样子,仿佛是真正的合照一样。
在楚见星的忐忑又好奇的观察下,路深年面无表情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而后他仔细审视了一下楚见星的签名内容:“好好学习……嗯,那就加句天天向上吧。”
他添上那四个字,把照片递还给楚见星。
楚见星看过去,路深年的名字签在他名字的前方,两个名字之间,刚好是两人交叠在一处仿若紧握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