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见星尚没有什么反应, 秦若望的眼神都亮了：“真的可以吗？”
得到路深年肯定地答复，秦若望立刻一错身，将楚见星和路深年让进房间里。
这剧本交流也着实没什么能让楚见星多想的地方, 路深年确实带着他们两个人把剧本好好过了一遍。一直到楚见星困得直打呵欠，路深年才主动叫停。
虽然这样耽搁到很晚, 第二天又要早起继续开剧本围读会, 一天之内奔波两地又熬夜工作的楚见星倒并没有因为只睡了五个小时而筋疲力尽，相反, 他清晨去用早餐时, 感觉比之前还要神清气爽。因为在路深年的指导下, 他对今天的剧本围读更加有信心，思想上压力包袱一甩开，睡眠质量噌噌提升，一小时更比五小时强的那种。
也不知其他人的作息习惯，总之到餐厅时, 楚见星只看到了齐曦。两人相视一笑，楚见星取好餐品主动坐了过去：“曦姐。”
“昨天一见面就开始工作了，之后聚餐因为路总在，也没跟你说上话。”齐曦笑着说，“最近应该是过得很滋润吧。”
“呃……就那样吧。”楚见星低头戳着煎蛋。
他和齐曦一个剧组的时候, 正是追路深年最上头的时期。两个人因为戏份集中，在组里相处时间比较多, 虽然没有结成挚友，但也算关系不错。齐曦自然是知道楚见星有多喜欢路深年, 像所有外人一样, 想当然地认为楚见星必然每天泡在蜜罐里。
这种情况见多了之后，楚见星也懒得多说什么了, 打个马虎眼能糊弄过去就可以了。
然而今天，齐曦产生这种看法的来源，却有点出乎楚见星的意料。齐曦的爱好中比较突出的是吃瓜，圈里圈外各种有的没的，她没少吃过。所以当她摆出要和楚见星分享八卦的姿势时，楚见星还以为她又进了什么“新货”，却听她笑道：“路总为了你力压宸锋文娱，以三倍的投资入场，强势拿走了宸锋的最高话语权，气得宸锋撤资后还买了一堆黑通稿。这事啊他们都说成是路总这么些年最不理智的行为，还有一些……呃……反正姐姐是不信他们说的，毕竟咱俩这关系，我知道弟弟你是什么人。但你瞧，咱们组现在的话事人是本来根本不想和这剧沾边的路总，而之前传说已经定下男主的那位，连男二都不接了，这才让秦若望捡了漏。他退出的时候，就是宸锋和叶导翻脸的时候，这背后到底怎么回事，不就都清楚了嘛。”
楚见星茫然地看着她。齐曦只当他装傻，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这种事咱们圈子里太常见了，生意嘛，谈不拢多正常，合同没签之前，各种条件来回扯皮，再正常不过了。只能说本来就是各凭本事，弟弟这也算你的实力之一嘛。”
说着她抬眼往后方看了看，笑意里加了丝调侃：“路总，您也起这么早啊。”
“嗯。”路深年点点头，拿着挑选好的餐盘，坐到楚见星身边。
齐曦自然地起身，跟楚见星挥了挥手：“那弟弟，我先去准备了。哎，希望今天我能少犯点错，别被叶导骂太惨。路总，那我先过去了。”
路深年点头示意了一下，楚见星胡乱挥了挥手，低头认真对付他的煎蛋。
路深年并没有询问他刚刚和齐曦在聊什么，两人并肩吃饭却异常沉默，很好地贯彻了“食不言”条例。
其他人陆陆续续来餐厅用早餐，旁人都只是路过，跟他们打个招呼，并不敢坐过来。秦若望端着餐盘美滋滋想凑上来，却被韩子澄拽着胳膊拖到了另一边就座。于是两个人之间的沉默氛围维持着，直到高时泽端着一杯清水坐到对面，才打破了这种微妙：“你俩作息也太好了吧。要不是起晚了会被老叶拽着耳朵大骂，我肯定睡到下午三点。”
“老叶怎么拽你耳朵，他自己这会儿都未必能醒过来呢。”路深年正好用完了早餐，用餐巾抹了抹嘴，平静道。
“你不懂，他最近亢奋，每天睡得晚起得早，所以啊少气他，睡眠不好的人脾气更古怪了。”高时泽喝了半杯水，瞄着楚见星把切了八瓣的煎蛋终于全部吃完，啧啧摇头：“星星，你吃饭也太讲究了。”
楚见星尴尬笑笑。他不是讲究，是没办法。要不这样，自己显得太闲，怕路深年忽然找话聊天。可他还没消化完毕齐曦说的内容，他还不想跟路深年说什么。要不是他还得乘路深年的车去围读会，他早三两口囫囵吞完早餐跑路了。
高时泽看出来楚见星的心不在焉，瞥了路深年一眼，又慢条斯理把剩下半杯水喝完，道：“走吧。路上我跟星星再对对词，昨晚上你和秦若望对词对挺晚吧，那咱今天争取少挨批评，尽早收工。”
楚见星感激地看了高时泽一眼，点点头。要不说半个圈子都是高师兄的好友呢，情商真的高，一眼能瞧出不对劲，还能想办法给所有人一个好台阶下。
这番准备倒也没白费，今天围读会推得比昨天顺利多了，其他人也应该回去后下了苦功夫，叶以寒打断要求重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如果按照这个进度，楚见星估计了一下，剧本围读应该在十天后就能结束。
这种状态显然也鼓舞了所有人，谁不想早点下班啊。路深年还在今天围读结束时说了，因为道具工期和其他部门的协调问题，预定十五天后才正式开始拍摄。在那之前，围读会能提前结束一天，大家就能多一天假期。如此一来，全员卷质量的热情高涨，秦若望顾不上对路深年的敬畏，匆忙吃完晚饭就拉着路深年和楚见星继续对剧本。
大家的状态也确实因为磨合而有了大幅提升，这次对剧本都比昨天要高效许多，结束的时候还未到零点。
路深年嘱咐楚见星早点休息，转身要回自己的房间，却忽然感觉身形一滞。
他回过头，看着楚见星拽着他的袖口，一双眼睛里藏着欲语还休的情绪，小声地问：“能不能耽误你一点点时间？”
路深年点点头，指了指楚见星的房间：“那进去聊吧。”
进门后，楚见星回身关门，低着头想该怎么措辞。片刻，他把心一横，转过身来直接了当问路深年：“我这部剧的男主，是你用投资置换来的吗？”
路深年叹了口气：“终于还是问了。我一直在想到底要不要主动告诉你，毕竟也并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然后他点点头，道：“仅从这句问话的字面意思来说，是的。”
“字面意思？”楚见星疑惑。
路深年指了指房间里的凳子，示意楚见星坐下。看着楚见星像小孩听讲一样乖巧地坐在那里，路深年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他耐心道：“因为在这句问话之下，有一系列很复杂的事情。首先，这个男主本来就该是你的，是老叶选择的你，而他做出这种选择，完全基于他自己对这部剧的理解、对角色的要求、对你的印象以及你面试时展现出来了他需要的东西。但是，这部剧在最开始，老叶是做不了主的。”
“啊？”楚见星瞪大眼睛。圈内风传叶以寒强势，很难想象他无法做主的剧组。
路深年继续道：“这部剧和外人想象的不同，老叶拍它是出于商业目的。当然我不是说他会因此不敬业，那就太看低老叶的人品和水准了。只是，为了利益，老叶愿意也不得不放弃一部分他作为导演的权力。比如，选角。他认为一个角色合适，能不能定下来，却是未知数。在你之前，除了高时泽的角色，几乎所有的角色都有各路人马以各种关系和理由，来试图影响老叶的选角，甚至有一些成功了。老叶为此不胜其烦，所以主角是他的底线。可惜，在定下你之后，他的这条底线都被人挑战了。”
“宸锋文娱？”楚见星挑眉。
路深年点点头：“对。当时宸锋是这部剧的第一投资方，老叶虽然力图保持自己的话语权不被剥夺，但是他渐渐发现自己力不从心了。在老叶这边把最终的选角意向报上去的时候，宸锋施压，要求他把当时定为男二的那个艺人，换成男主。可实际上，老叶根本不想用那个艺人，给他男二在老叶心里已经属于做出最大的让步了。于是在得到这个答复之后，老叶和宸锋的对接人大吵了一架。然而宸锋非常强硬，要求老叶必须按照宸锋的意思来。老叶实在不擅长做这方面的沟通，所以他找了高时泽，而师兄就找到了我。”
听到这里，楚见星很想问一句，找到你是因为我吗？但他把话吞了下去。
路深年却仿佛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直接解答了他的疑问：“找到我，第一原因当然是为了你。但还有其他原因。比如，老叶的性格过于尖锐，刚极易折，师兄眼里，这种尖锐的矛盾会导致整部剧被割裂，他不想看到这个局面，希望由我出面来平衡弥合一下。另一方面，我并不了解宸锋要塞进来的艺人到底如何，但师兄和老叶的态度，无论是激烈还是委婉，都表现得很坚决，就是那个艺人非常不合适这部剧。他们也希望能够争取到以剧为本的底线。”
楚见星在心里小声嘀咕，这可太对了。如果不把那个人清除出组，之后爆了雷，整部剧都要受牵连。只是这时候他不能这么明确说出来。
他想听路深年怎么大展身手，怎么豪掷千金以三倍投资把宸锋这个挂脸反派吊打，观赏爽文的情绪都酝酿到位了，路深年却轻描淡写地把这段略了过去：“然后我手头有闲钱，就投给老叶了。因为份额比较大，话语权到了我手上，我又给了老叶，于是各角色的人选就由老叶定了。所以这是字面意义上的‘投资置换’。因为有了我的投资，才置换到了老叶选定你当主角的权力。”
他看着楚见星，认真道：“这些我不是没考虑过告知你，只不过都是些场外博弈。你作为演员，无论中间经历了什么，最终拿到这个角色的原因，只是因为老叶觉得你合用。我不想让这些事情干扰到你，所以选择了暂不告知。但显然，今天早上开始，你就心事重重的。我不知道你听到的版本是什么，总之事情就是这样。”
说到这里，路深年犹豫了一下。接下来该怎么说？“希望你不要有负担”？还是“这是你自己争取来的”？好像怎么说都有过于冠冕堂皇又过去看轻楚见星的感觉。
此时，楚见星却抢着把话说了出来：“你放心，我知道我不应该对此有负担，我也知道了能拿到这个男主是你投资的置换，更是我自己争取来的。我承认不了解内情前，我忐忑过，也很在意别人的想法和看法，我怀疑过自己到底配不配，现在我没这个怀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