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见星一挑眉:“应该不是第一次见了。洛夕照和周自乐,上回我喝醉了,酒吧接我的时候就见过了。”

  “那是突发状况,只是简单地打了个照面。”路深年道,“这次是第一次正式见面。”

  他在“正式”上咬了重音。

  楚见星想路深年果然很擅长标清分界,连这种小细节,人家都会计算得很清。嗯,值得他学习。

  即便如此,楚见星还是不想在这种事情上耽误时间:“没事,他俩没这么讲究。再说,本来到了晚上,场子很燥,你穿得太正式,反而显得很奇怪吧。”

  路深年似乎能够接受他的这个说法,点了点头:“也罢,那就这样吧。”

  既然都不需要再做准备,两人这就去了车库。路深年发动了车子,走出一段距离,视线余光里看着始终低着头玩手机的楚见星,这才决定开口提醒一句:“你朋友的场地是在哪里?”

  “红铺子呀。”楚见星随口答道。他又耍了会儿手机,在空气里可疑的沉默中突然醒悟:“你不会不知道红铺子在哪吧?”

  “确实不太知道。”路深年谨慎道。

  楚见星轻车熟路地拿起他的手机给他调导航,嘴里嘟囔着:“忘了,你不怎么喜欢看乐队,对这些地点完全不知道。”

  不得不说,路深年和他在方方面面的差异实在明显,两人就仿佛天上的飞鸟洋里的鲨鱼,很难想象该怎么走到一起。

  “不好意思,又让你陪我做这么没趣的事。”调好导航,楚见星说道,“不过我很快就要进组了,你放心,这种事不会再有了。”

  路深年沉默不语,楚见星只当他默认了。

  红铺子是个小型的LIVE场地,在乐队和歌手圈还算小有名气。楚见星不算是这两个圈子的人,但有洛夕照和周自乐这俩玩乐队的老铁,他也没少来这个地方。

  他们抵达时,楚见星一眼看见了停在门口的摩托。周自乐到底还是记得他的嘱托,把车骑了来。楚见星检查了一下车况,不错被周自乐照顾得很好,他很满意。

  他高兴地拍了拍自己亲密的老伙计,转头招呼路深年,从不引人注意的另一条小道绕到了排练室的后门:“前面是舞台,现在不是演出时间,锁着的,进不去。”

  “你很熟悉这里。”路深年道。

  楚见星骄傲:“当然了。洛姐他们的乐团从大学时期创建的时候我就是全程见证者!他们当初还拉我入团来着,我没入,但他们的乐团名‘野夏’可是我起的。前几天逛微博的时候,还看到有他们的乐迷说这个名字真的很契合他们乐队的气质,又野又燥的。”

  想着楚见星笑开了:“但其实我当初起这个名字,只是因为那会儿考试周,我的心都野了,就想快点过暑假。”

  他说完,两人刚好走到了排练室门口,此时已经能听见房间里传来的吉他声。

  楚见星毫不见外地推门而入,野夏的队员们果然正在排练,没空招呼楚见星和路深年,甚至都没分神往这边看上一眼。

  楚见星熟络地代替自己的发小们招呼着路深年,排练厅里也没多余的椅子,楚见星从角落里拖出来唯一一张折叠椅,摆在路深年身边,他自己倒是轻车熟路地凑了上去,看洛夕照眼前的谱子。洛夕照嫌他碍事,却也只是轻轻推了他一把,并没有打断正在进行的排练。

  路深年站在一旁看着。楚见星离他好像很远,他碰不到。

  周自乐是鼓手,在后方看到了路深年,多少还有点小激动,一不小心错拍了,被洛夕照赏了一个警告的眼神,然后排练不得不叫停。

  周自乐举手憨笑示意责任在他,但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放下鼓锤一溜小跑去跟路深年搭话。

  洛夕照懒得管他,只用胳膊肘捣了一下楚见星:“你忙完了?叶导的戏面上了?”

  “那是。也不看看你弟弟是谁。”楚见星顺口念叨一句,他眼睛仍然盯着曲谱:“这调子挺好听的,怎么没见歌词啊?”

  “没写呢。”洛夕照耸耸肩,“准确来说是大家联合着写了几版,都觉得不搭。周自乐提议说,要不干脆在首唱现场,想什么唱什么,或者干脆让乐迷现场填词。”

  “有够乱的。”楚见星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忍不住吐槽,“就直说实在不知道填啥不就得了。”

  洛夕照一摊手:“可说呢。”她用肩膀撞了撞楚见星:“要不弟弟你试试?”

  楚见星正打算谦虚地拒绝,一抬眼看到路深年正在认真地给满面红光喜上眉梢的周自乐签名,野夏的其他团员也在后面排着队等合影签名。

  他脑海里忽然出现了几行词。

  “等着。”楚见星说着,从排练厅角落的杂货里捞出一支笔,在谱子上飞速写下几行字。

  洛夕照跟着看了过去,摇了摇头,顿了顿,却又狠狠点了点头。她长舒一口气:“我怎么觉得这味挺对的。”

  “你拿给其他人看看。”楚见星放下笔。

  正好要完签名的周自乐美滋滋过来,听到这话立刻探了个脑袋来,在那张纸上上下扫了几眼,品过味儿似的点头:“好像是有那个味。”

  “反正肯定比咱们之前对付的那几句好,也比没有好。我本来都打算今天就在台上哼哈完整首了。”洛夕照说着,招呼其他人过来看歌词。大家看完一致觉得是个挺贴曲调曲风的词,可以用。

  路深年见野夏的人围着把自己当成5A景区合影留念之后,都去围着楚见星。他一时也有些好奇,想知道楚见星到底写了什么。

  还没有什么动作,那边楚见星一拍手,眼睛闪着跃跃欲试的愉悦之光。他小声和野夏的团员们说着什么,不一会儿人群传来了小小的赞赏声和调侃声。随后洛夕照拍了拍手,召集团员们继续排练。

  而楚见星终于回到了路深年身边。只是他仍然低着头在手机屏幕上忙忙碌碌。

  路深年很想开口问问他在做什么,但他仿佛没有立场。两个世界,似乎应该无法沟通。

  楚见星终于放下了手机,他一脸大功告成的小骄傲。

  他抬头,看到路深年只是安静地看着自己,眼神里透着一种欲言又止的克制。楚见星又在想,应该恪守的分界线,路深年果然比他看得明白,守得坚持。

  他本想分享自己的快乐,可想到那条分界线,他又清醒了过来。

  其实这个快乐本身,也是建立在这种清醒之上的。

  楚见星收起手机,和路深年并肩,安静地看着野夏乐队的排练。

  片刻,路深年先开了口:“你刚刚是给他们填了一首歌词吗?”

  “嗯。”

  又是片刻沉默。

  楚见星想路深年是真不好奇也真不在意啊。

  路深年想自己该不该具体问一问那首歌词是什么。他真的很好奇,可或许野夏乐队是想在公开前完全保密。

  僵持的片刻。

  路深年决定了无论如何要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

  他开口的瞬间,楚见星的手机响了。

  为了不打搅野夏乐队排练,楚见星立刻离开排练室。路深年想,或许上天都在跟他讲,真的不应该多问。

  于是他们保持着这样安静的僵持到LIVE开场。

  他们作为乐队的朋友,跟着其他朋友一起提前入了场。方诩同许离也到了,因为没来后台,比他们还早一步选好了区域。

  方诩多少算半个娱乐圈里人,见到路深年自然是要客套客套,补上上次因为匆忙而错失的寒暄。许离只是简单点了点头,注意力只在楚见星身上,随手递了两枝玫瑰花给他:“进来拿票的时候检票人员给的,我提了你的名字,他们就多给我两枝让我带给你。你刚刚在群里说到现场有点小惊喜,就是这个?你准备的?”

  “嗯。”楚见星拿过其中一枝玫瑰,“你等着看就知道了。”

  他知道方诩客套起来能从他家门口的水沟聊到马里亚纳海沟,连忙拉了一下路深年,把他从这种社交漩涡里拽出来,并且把另一枝玫瑰递给他:“你的。”

  路深年本淡然疏离的样子忽然如定格。眼神里转瞬明明灭灭,一晌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