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价。”

  这道声音并不属于任何一个已知的买家。

  拍卖现场的帷幕被掀起,露出一个身材苗条、穿着鱼尾裙的女人剪影:“抱歉,各位,我迟到了。”由于逆光的关系,米沙看不清她的脸,但女人的声音让他有些熟悉。

  蜘蛛蝎对女人的到来似乎没有一丝惊讶:“各位,看来我们有一位迟到的竞拍者。”

  米沙大声抗议:“这不公平,既然迟到就不应该出价。竞拍成功的人是我。”

  “哦,我相信卖家是不会介意的。”

  女人放下帷幕走了进来,距离拉进后,米沙借着手边的灯光看清楚了她的脸,是在赌场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人:“妮基?”

  在赌场时米沙就觉得她很眼熟,现在更加确信自己他们绝对见过面,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究竟在什么地方。

  妮基没有理会冥思苦想的米沙,朝蜘蛛蝎问道:“现在我们两个报价相同,该怎么办?”

  蜘蛛蝎正用无线耳机跟什么人联络,结束通话后,他告诉买家们:“卖家此次委托拍卖,除了价钱之外,还有私人目的。因此,卖家想要知道你们的目的,来判断究竟要将货物卖给谁。”

  “我是个杀手中介,当然是为了让他为我工作。”米沙回答。

  “可我听说查理的天使都是女性。”

  “总是需要一个博斯利的。”

  蜘蛛蝎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继而问:“女士呢?”

  妮基摆弄着头发:“让我告诉各位一个故事吧,关于温特兰的红灯区里,一个娼妓所生的男孩。他的母亲嗑药磕坏了脑子,皮条客养父醉酒后有暴力倾向,自小便缺乏管教、混迹街头,是少年犯监狱的常客。整个东海岸有成千上万这样的小混混,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将会不停进出监狱直到死于同其他帮派成员的争斗中。但是对故事的主角来说,另一个人的出现却改写了原本平平无奇的故事。

  “一位好心的神父,每个礼拜都会来为监狱里的孩子们布道,尽管少年犯们早就抛弃了信仰,但是神父却没有放弃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不论那些小混蛋如何当面出言不逊、甚至朝圣经吐痰,神父都没有停止布道,希望自己的虔诚能够感化这些迷失的羔羊,却不料正是这份好心,竟然放出了一头恶魔。那个娼妓的儿子欺骗了仁慈善良的神父,故意装作迷途知返的样子,神父信以为真,十分感动,允许他刑满后在教堂里做义工。”

  妮基走到展示埃托尔的铁笼子前,纤细的手臂伸进栏杆间隙,捏住埃托尔的下巴,端详着他狼狈的模样,红唇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我刚才说过,他的母亲是个娼妓,从小耳濡目染,自然学到一身风月本事,正是靠着这身能耐攀上当地帮派的头目,才能在帮派中如鱼得水。他看不惯神父的虔诚,在教堂帮工时多次勾引,神父都不为所动,然后……那可恶的卑鄙小人,竟然恼羞成怒,残忍地杀害了好心的神父。

  “而那恶魔的名字——”鲜红的指甲掐进皮肉里,“叫作埃托尔·里维拉。”

  “你在说谎!”米沙喊道,音量在安静的拍卖场格外突兀,“波特神父的案子至今仍无定论,警察从未将任何人定罪。”

  “那并不意味着就没有凶手。”妮基说,“刚才里维拉先生已经向我们证实了,他是个优秀的杀手。”

  妮基讲述的所有细节都跟米沙所了解的对得上,但故事里那个卑鄙小人不可能是他认识的埃托尔。米沙无言以对,他只是感到愤怒:“妮基,是谁让你这么说的?”

  “我只是陈述所知的事实。”

  妮基走向米沙,有限的灯光让她的下半张脸亮着,眉眼则隐没在黑暗中。米沙终于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

  在温特兰的教堂里,修女把现金放进募捐箱,抬头祝福道:“上帝与你同在。”

  “我叫妮基·波特。”妮基在米沙震惊的目光中平静地开口,“笼子里的那个男人杀了我的父亲。”

  米沙又看向埃托尔,他早已清醒,随着妮基的讲述默默流泪。眼神交会时,米沙看见埃托尔嘴唇开合,他读懂了那句无声的台词:对不起。

  在妮基坦诚身份的那一刻,米沙就知道自己输了。这位愤怒的女儿势在必得,即使他此刻能编处一个更加动人的故事也无济于事,安布拉恨着他们,绝对乐于见到埃托尔落入仇人之手。

  “这是个陷阱。”米沙喃喃地说,“在赌场并不是偶遇——你在观察我,你在观察自己的竞拍对手……”

  此时此刻,米沙忽然感觉奇迹般地平静。

  突然之间,一切烦杂的念头都从脑海里消失了,只剩下重要的东西——所有线索串在一起,仿佛拼图被一块块放好,画面忽然之间清晰起来。

  “你忘记了吗,波特小姐?邪眼,他可是个杀手。你怎么确定不是有人付钱雇他杀死你的父亲呢?”

  “关于这点,我会亲自询问的。”

  “然后呢,就像今天这样,再花一百万买幕后黑手的命吗?相信我,那绝对不可能的。”米沙学着查理的样子,优雅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但是此刻便有一个机会摆在面前——我是个杀手经纪人,在我这里你不需要花那么多钱就能买到同样的服务。他不过是幕后黑手操纵的一把刀,在你的复仇大计里无关紧要,但对我来说却意味着很多——这是个双赢的选择。”

  “我当然希望真正的凶手死,但是我也想撅断那把刀呀。”妮基拍了拍米沙冰凉的脸颊,“我知道你是谁,‘查理’先生,而我也知道你为什么来。就像你说的,他不过是一个完全可被替代的工具,你为什么不能成全我的复仇呢?”

  她知道他是谁,米沙下意识地这么想:“妮基·波特……”

  妮基按住他的肩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客户愿意成全一位女儿的孝心。波特小姐,现在他是你的了。”蜘蛛蝎示意手下将埃托尔带走,“各位,今晚的拍卖到此结束,货物将会随后送至各位的房间。现在,请从我左手边的通道离开。”

  米沙沉默地站起来,手里还拿着那瓶红酒,当经过蜘蛛蝎身侧时,他迅速在铁栏杆上敲碎酒瓶,抵在男人的脖颈处:“放了他。”

  四周的守卫们立刻拔出枪来,蜘蛛蝎有些惊讶:“查理先生,您不需要如此发泄在竞拍中落败的怨气。”

  “他不是买家,是来这儿救人的。”妮基说道,“显然里维拉先生拥有足够的魅力驱使其他男人为自己赴汤蹈火。”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成功的对吗?”蜘蛛蝎说,“敢同‘蜘蛛蝎’作对的人,不可能平安走下这条船。”

  妮基也劝米沙:“你根本不了解那个男人。他是杀人凶手,你在一个谎话连篇的骗子身上浪费时间。他不是个天使。”

  “但我是。”米沙将碎玻璃怼得更深一些,“叫你的手下放人。”

  “你们根本没法全须全尾地走出这间房间。”

  “你最好想办法保证这一点,不然就等着给我们陪葬。”

  蜘蛛蝎朝手下挥挥手,让他们放开埃托尔。米沙刚要松口气,横膈膜就被重重地撞击,蜘蛛蝎趁米沙分神之际用肘击摆脱了钳制,刚要下令手下开枪射击,就在此时,变故突生。

  一个小型烟幕弹滚到脚下,浓烈的烟雾瞬间弥漫在拍卖场中。一队戴着防毒面罩的黑衣人破门而入,朝拍卖场里扫射,蜘蛛蝎跟他的手下立刻调转枪口还击。

  米沙由于横膈膜受创,短暂地失去呼吸能力,不得不躬身护住腹部,就在危急时刻,不知什么人狠狠摁了一把他的头,米沙顺势趴下,躲过了这波枪林弹雨。他艰难地在烟雾中睁开眼睛,只见蜘蛛蝎的手下已经将埃托尔拖进黑暗中了。

  防守的一方暂时击退敌人的第一波进攻,自己也损失惨重。米沙趁着枪声稍歇的工夫,紧跟着其他买家跑了出去。

  通道里也有蜘蛛蝎的手下,他们似乎并不清楚刚刚在拍卖场里发生的事情,米沙指着身后大喊:“我是买家。你们的老板受到了袭击!”

  手下们没有多想,顺着米沙指的方向跑了过去,米沙则一头撞进他们刚刚出来的暗门。

  他的运气很好,那里果然是蜘蛛蝎存放“货物”的地方,并且由于其他人都去迎战了,此时房间里只剩下一个守卫。

  那是个强壮得过分的拉丁裔男人,米沙惊讶地发现他就是视频中被埃托尔袭击的花臂男:“你还活着?”

  “发生什么事了?”花臂男反问道。

  “有人袭击了拍卖场。其他人都在迎战,我想你也该去帮忙。”

  “他们让我看守好货物。”花臂男老实地说。

  他看上去不怎么聪明的样子,米沙说:“好吧,你要怎么做?”

  “我要给货物注射麻醉剂,然后把他们送到买家的房间。”

  米沙指着桌子上的小瓶子跟注射器:“就是那些麻醉剂?”

  一分钟后,米沙扔掉注射器,在昏迷不醒的花臂男身上踹了一脚,找到钥匙,打开笼子将里面的少女们放了出来。

  “你们没事了。”米沙一边安抚人质们,一边焦急地清点,“还有一个人呢?”

  “你是说那个异色瞳的男人吗?他被关在另一个地方。”

  莎拉指着房间里的监控视频,那儿可以看到拍卖场的各个角落。米沙看见了之前视频展示的房间,就在同一个地方,蜘蛛蝎的手下正把埃托尔放在地上。

  米沙的心凉了,他立刻转身,却发现一个意外的人堵住了出路。

  戴头巾的女人拿一把银色袖珍枪朝着米沙,眼神发狠:“你毁了一切。”

  一开口,米沙就知道她是谁了:“安布拉·贝里沙。”

  “放心,我不会现在开枪的。”安布拉扬扬下巴,监控中,蜘蛛蝎的手下拿起注射器,从瓶子里抽取液体。

  “我要你在这里看着自己的姘头消失,你再也见不到他了,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吧。我会很享受你临死前绝望的眼神。”安布拉手中的枪响了,一名人质发出尖叫,她的肩膀被击中了,鲜血飞到米沙的脸上,“如果你敢动,我就朝她们开枪。你要为了自己的姘头,不顾这些无辜少女的性命吗?”

  米沙脱下上衣帮姑娘包扎,几乎把牙齿都咬碎了,却毫无办法,只能目眦尽裂地看着镜头里的男人慢镜头般一点点将液体推进埃托尔的静脉,生命之火在蓝眼睛里逐渐熄灭。

  安布拉大笑出声,对她来说,这是两个多月以来最快乐的一刻。她几近癫狂地大笑,然而过度手术的脸根本经不住如此折腾,只听口腔内“咔嚓”一声,她的下颌骨脱臼了。安布拉手足无措地捧着下巴,米沙趁此机会咆哮着冲了过去,安布拉的子弹由于慌乱而失去准头,没有造成一点伤害。米沙打掉袖珍枪,毫无怜惜地朝那张假脸招呼拳头。

  安布拉根本不是一个成年男性的对手,那些假体根本经不住冲击,立刻变得面目全非。她的头巾也被拽落,安布拉发出一声怪叫,所有人质都看清楚了,她头皮上全是厚厚的癣,头发稀疏干枯。

  “不!不要看我!”安布拉突然爆发出一阵怪力,掀翻米沙,用裙子挡住自己的脸。

  袖珍枪在混乱中被踢到一双赤·裸的脚下,又被它们的主人捡起,是莎拉。

  她将枪口对准没脸见人的安布拉,却因为发抖而没有拿稳,掉了下来。

  就在这时,刚刚闯入拍卖场的黑衣人赶了过来,枪口齐刷刷地对准房间里,米沙被迫停下,同其他人一起高举双手。

  为首的黑衣人指了指其中一个人质,那姑娘先是迷惑,然后看到黑衣人的手指向下移动到自己的胸口,便恍然大悟,战战兢兢地交出怀里的婴儿。黑衣人小心地将孩子放进特质背包当中,那一刻,米沙明白谁派他们来的了——是孩子的父亲。

  完成了雇主的命令,黑衣人的枪口仍然没有放下。他们在考虑杀人灭口。

  米沙毫不犹豫地指向仍在乱喊乱叫的安布拉:“她是卖孩子的人。”

  为首的黑衣人用一枪就解决了脚下的噪音。人质们惊慌地抱在一起,无声地尖叫。

  米沙用双手安抚着身后的人质们,朝黑衣人摇头:“拜托,她们只是一帮受害者。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

  黑衣人,似乎是在权衡利弊,最后朝米沙点点头,示意手下撤退。

  当他们彻底消失在通道尽头时,米沙才敢大口地喘气。但还没等他把心脏放回胸膛,只见莎拉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下巴,米沙眼疾手快地在她扣动扳机时打掉袖珍枪,子弹偏离轨道,打坏了监控设备,莎拉大哭着扑到米沙身上,过去的几天对于这个16岁的小姑娘来说就像一场不该发生的噩梦。

  “没关系,会过去的。”米沙拍打小姑娘的背,眼睛仍然盯着坏掉的屏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定会……”

  当满身狼藉的米沙带着一群衣不蔽体的年轻姑娘们出现时,餐厅经理吓了一跳。米沙却从兜里掏出一张黑色的信用卡,让他置办一桌丰盛的饭菜,再找个医生来。

  人质们毫无形象地大快朵颐,所有人的内心都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莎拉不停地感谢米沙,称赞他是个英雄,米沙只能苦笑。

  他不是英雄,只是想救一个人,却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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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章完结。

  大结局

  埃托尔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在一条狭窄的通道里步行,一名装备齐全的守卫在前方带路。埃托尔记得他的名字叫戴维,自己第一次从转运的大巴车上走下时,正是这个男人挥舞着甩棍迎接他们:“欢迎来到舒尔茨少年犯教养所,渣滓们。这里将是你们重获新生的地方,也是你们这辈子都不愿回想的梦魇。”

  但是此时此刻,戴维看守的表现跟记忆中判若两人,他的腰弓着,那根令少年犯们望之生变的铁棍老老实实地呆在单警装备里,表情谦逊恭敬得甚至有些卑微。

  戴维看守的个头也缩水了,埃托尔能轻松看见他头顶的发旋。接着他意识到,不是男人变矮,而是自己变高了。

  埃托尔低下头,看见了自己的黑袍子和胸前的十字架。

  “神父,就是这里。”戴维看守对他说。

  一排年轻人出现在眼前,他们都穿着统一的囚服,有的已经拥有成年人的外貌,有的还未脱童稚。在这些少年犯当中,埃托尔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孩子。他的外形在这些少年中间平平无奇,额头的白发在一众五颜六色的挑染中也亳不起眼,但是埃托尔知道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他看见自己走向那个孩子,弯下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回答:“邪眼。”

  “那不是真名。”

  “当然不是。”男孩瞪着他黑蓝异色的眼睛,“现在没有人还用真名,那样做太老土了。”

  “好吧,小邪眼,让我们按你的规矩来。”埃托尔听见自己说,“我是波特神父,你可以直接叫我神父。”

  “父?”

  “是的,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当然,那意味着我要当你的婊子。”男孩讽刺地说,他不知道这样的表情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孩子的身上,“你怎么不干脆要我喊你‘爹地’?他们很多人都喜欢这样。”

  “谁是‘他们’?”

  “我妈的客人。”男孩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嫌恶,但很快被得意代替,“一群精虫上脑的蠢货,几句甜言蜜语就被哄得晕头转向。等他们睡着,我就可以偷偷翻这帮老色鬼的的钱包。”

  他看过男孩的卷宗,知道对方被捕的原因:“你知道偷窃是不对的吗?”

  男孩自下往上地看着他,纯洁跟欲望在他稚嫩的脸上浑然一体:“可是不那么做我就得挨饿。”

  “你抢劫路人也是为了果腹吗?”

  “不,那是为了获得帮派的纹身。”男孩兴奋地说,“我想纹在脖子上,那样所有人都能一眼看到……”

  “你为什么如此急迫地想要一个纹身?”

  “因为等他们给了你一个纹身,就意味着你是自己人了。没有人会看不起我,就连弗兰克也不行。”

  突然间他发现,小邪眼好像在不知不觉之间长高了,比起男孩已经更像是个少年。他们还在同一个地方,但现在他不再需要向以前那样弯腰来与这位小男子汉交谈了。

  他问:“你获得纹身了吗?”

  “是的。”

  “那你获得期望中的保护了吗?”

  少年沮丧地将双手背在身后,好像要挡住什么东西似的:“没有。”

  “那些帮派成员,他们是坏人。他们不会真心对待你的。”

  “可他们是唯一愿意接纳我的人。就算被玩弄、被利用,那也是我应该的,婊子养的也只能当婊子。”

  “不,不是这样的。你只是没有找到方向。”

  “谁能给我指明方向呢?上帝吗?在我祈祷的时候,他一次也没有回应过。”

  他语气坚定地说:“主已经给予了回应,只是你不知道。”

  少年眼巴巴地望着他,眼神既畏惧又满怀侥幸:“好吧,他做了什么?”

  “他派下了一个天使来指引道路,那就是你的守护天使。”

  “我的守护天使……可我从没见到过。”

  “他就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只是你还不知道。。”

  “他要来找我吗?”

  “当然要,只是有时候你们相隔太远,所以你得自己去找。”

  “去哪儿?”

  “我没法回答,除了你自己,没有人知道答案。在你生命的某个瞬间——与某个人相遇的时刻,你会感觉到的。在那之前,永远不要放弃希望。”

  少年偏头看着他,然后跪下,把手放在他的裤子上。他后退一步,将少年扶起:“别这么做。”

  “我只是想说谢谢。”少年羞赧地垂下眼皮,“这是我唯一知道的能让人快乐的方法,你会喜欢它的。”

  “不,我一点也不希望那样。”

  “那你想要什么?”

  “我只是想尽可能多地救赎灵魂。”神父神情复杂地回答,“这样在死后才能去往天堂。”

  小埃托尔抬起头,平视眼前的人,那个人有着跟他一模一样的面孔。“你找到你的守护天使了吗?”他看着自己的蓝眼睛,平静地问。

  另一个埃托尔张嘴,但没等他发出声音,金色的光从四面八方刺入,世界开始崩塌,一片白茫茫的视野中,光斑开始聚集,流畅的银丝飞舞着,构成一头柔顺的披肩发,银发之下同样发着光的是让他十分熟悉的面孔。

  “我的天使……”

  米沙坐在床边,捧着埃托尔的手。“求求你,上帝,让他快点醒来吧……”认识埃托尔的三个月以来,他祈祷的次数比过去20年加起来都多。

  突然,他感到手心被挠了一下。

  那动静太轻,米沙几乎以为又是自己的错觉,但接着他发现埃托尔的睫毛在颤动,口中也溢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就像一场漫长的马拉松终于接近尾声,米沙浑身的神经都绷紧了,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直到埃托尔在自己的面前睁开双眼。

  “嗨,天使。”他的声音沙哑而真实,“你现在可以呼吸了。”

  米沙这才猛地吐出憋闷已久的浊气。他抚摸着埃托尔的面颊,额头跟鼻子贴着对方的,另一只手仍然紧紧攥着埃托尔的五指,他是如此用力,以至于自己的虎口都隐隐发痛。

  半晌,确认过彼此真实存在的两个人才分开。

  埃托尔在米沙的帮助下用枕头垫着坐起来,喝了点水,然后靠在床头。两个人都有许多问题需要回答。

  “我被打碎过,是波特神父把我拼好的。”埃托尔说,“他就像我的父亲,我的人生导师。”

  埃托尔第一次偷窃的成果只有一张墨西哥卷饼,只在肚子里短暂地走个过场,就由于失主的一顿胖揍儿全部被吐出来了。但很快他就掌握了诀窍,当客人们来家里找母亲取乐时,埃托尔会拿自己漂亮的眼睛从合适的角度表现乖巧,降低他们的戒心后伺机盗窃。他一次只会从钱包里拿走一两张零钱,堪堪足够买能为一个孩子驱逐饥饿的面包,因此从来没有被发现过。他也学会了逆来顺受,在皮条客的惩罚落下时护住重要的身体部位,用最少的伤害来最大地满足对方的施暴欲。

  埃托尔的头一次反抗发生在13岁,一个老男人不满足于女人松弛的皮肉,他发现了跟那个婊子共享同一张脸的孩子。说来也怪,每一个人都在告诉埃托尔:你是个婊子养的,也合该是个婊子。但他却本能地抗拒那样。老男人没有得逞,却启发了弗兰克那颗肮脏的心灵,一个没开·苞过的雏妓可比磕坏脑子的女人值钱得多。皮条客设法把埃托尔的初夜卖出了个好价钱,但被埃托尔敏锐地逃跑了,他不想做跟母亲一样的事情,尽管在多年之后看来,当初加入帮派的行为跟像是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新买主,只不过对方支付的不是金钱。

  跟帮派成员厮混,被捕入狱都是家常便饭。一开始,埃托尔和其他人一样对波特神父的到来嗤之以鼻。他们会在神父布道时吐口水、放屁,或者把操场上捉来的虫子扔向神父整洁的衣摆。对于孩子们的恶作剧,神父只是微笑。不知何时起,埃托尔发现开始静下心来聆听那些枯燥晦涩的教会,并将它们记在心里。直到现在他也说不出究竟为什么,或许是因为波特神父跟其他人不一样,他不会索取任何金钱或者性贿赂,而是单纯想要帮助这帮迷失的孩子。

  玛格丽塔死后,埃托尔和帮派划清关系,将养父送进监狱。他开始频繁阅读,去教堂做义工,尽可能地帮助其他向自己一样的人找到方向,更重要的是,他不再需要说谎了。一切似乎都变得好起来,直到埃托尔发现波特神父呈忏悔姿态的尸体,旁放着一封信,上面写的内容颠覆了他的认知。

  “波特神父就是职业杀手——清道夫。”埃托尔告诉米沙,“他相信罪人们必须献祭自身才能得到救赎。直到死亡之前,他一共杀死过38人。在第38人时,他犯下错误——几天后才从报纸上得知死者并未犯罪,她只是一个被陷害的无辜女人,并且当她被杀害时,她5岁的女儿在阁楼上目击了一切。‘我无法接受自己的所作所为,亦不敢希冀主的宽恕。我的灵魂不再纯洁,一头魔鬼寄宿其中’……”

  于是,波特神父决心献祭自己。

  “我完全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脑袋里头只有一个声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警察到来得太快了,我没有时间清理想现场,只拿走了遗书。我被当作嫌疑犯,经受多次讯问,还好,我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尽管他们有所怀疑,但没有任何人会想到神父其实是自杀的。”

  埃托尔的叙述平缓,却听得米沙心惊胆战。这是怎样颠覆认知的真相!米沙终于明白,埃托尔为什么对过去三缄其口了。他在保护神父的名声,不能让世人知道这位备受尊重的神父背地里杀人如麻,同时还担心一旦教会直到神父是自杀的,就会禁止他葬入教会墓地。

  “我没有资格评价波特神父究竟是天使亦或恶魔,但我很感谢他。”米沙亲吻埃托尔的手背,“感谢他在恰当的时刻出现在你的生命里,这样你才能在恰当的时刻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埃托尔温存地用指尖摩挲他的脸颊,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睛,情不自禁地互相靠近……就在这时,一个人闯了进来,看见里面的场景不由得大声感叹:“耶稣基督!你什么时候醒的?干嘛不告诉我!”

  贴在一起的两个人迅速分开,埃托尔清清嗓子,对来人说:“很高兴见到你,妮基。”

  “我也是。”妮基把手上的衣服扔在沙发上,“你醒得正是时候,再过半小时他们会在船上举行假面舞会,我帮你们准备了服装。”

  埃托尔点点头:“我们待会就去,麻烦了。”

  “好吧——你最好控制时间,别让我一直等着。”

  妮基的离开像她出现那样突然。米沙摸摸鼻子:“是错觉吗,我怎么感觉她好像不太待见我呢?”

  埃托尔无奈地摇摇头,说:“所以,你已经见过妮基了。”

  “是的。摩斯代码,嗯?”米沙说,“简直小菜一碟,我根本没花什么时间就解开了。”

  把时钟拨回拍卖会开始之前,接收到暗号的米沙在经历过无数次尝试后,只能沮丧地丢掉写着密码的纸条,把自己摔进那张柔软高级的大床里。但是没过一会儿,他又认命地把纸条捡回来,结果弄反了方向,所有字母都是上下颠倒的。米沙看着那些构成摩斯代码的点和线,脑海中灵光一闪。

  他按照反过来的顺序抄了一遍密码,再次分割,就变成了——

  ━ .|..| ━ .━ .|....|━ ━ ━|.━ ..|.━|...

  N-I-C-H-O-L-A-S(尼古拉斯)。

  “我不敢用太明显的暗号,担心被其他人发现。还好,你理解到了。”埃托尔欣慰地看着米沙,“可你怎么知道妮基就是尼古拉斯的?”

  “那要多亏你屋子里满书架的推理小说啊。尼克·维尔维特,EQMM……现在又是妮基·波特——埃勒里·奎因的女助手,对吗?我想我终于明白你们那一套起名的恶趣味了。”

  现在回忆起来,埃托尔从来没有用过带有性别的“他”或“她”称呼尼古拉斯,只是查理认为尼古拉斯是个男人,米沙也就先入为主地这么想。但实际上,冥冥之中上帝已经给予了启示——贝里沙可以是女人,尼古拉斯当然也可以。

  如果说一开始还只是怀疑,那么在黑衣人闯入拍卖场后,被妮基按着头躲避子弹时,米沙就笃定了她是友非敌。

  “但我还是挺生气的——好吧,也没很生气,就是有一点——在遇到危险时,我竟然不是你的第一联系人?你跟妮基究竟是哪种关系?”

  “抱歉。”埃托尔垂下眼睫,“你是不是很想问我‘邪眼’是怎么回事?”

  “我在等你自己说呢。”

  埃托尔叹了口气:“你或许知道,我曾经作为谋害波特神父的嫌疑人被逮捕。当然,我本来就不是凶手,他们也就找不到足以定罪的证据。案子被作为悬案搁置,然而,那并不是一切的终结,而只是另一个开始——在葬礼结束之后,妮基找到了我。”

  “她找到了你?”

  “没人知道波特神父还有个女儿,就算是他自己的遗书里也没有交代过。但是妮基对神父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我不得不相信。她告诉我,波特神父在黑暗世界有很多朋友跟仇人,他们都对清道夫的死感兴趣。本来由于神父是自杀,后续并不会带来太多麻烦;但由于我的搅局,让案子看起来像是凶杀,作为嫌疑人的我就被他们盯上了。”

  “那岂不是很危险?”

  “非常危险。如果他们觉得我是个威胁,就一定会干掉我。所以妮基给我出了个主意——继承神父的名号,成为新的清道夫,对外宣称我是他的弟子。在职业杀手当中,学生谋害老师说再常见不过的操作,那意味着他们足够优秀,可以独当一面了。”

  米沙感到不理解:“那谁还愿意收徒啊?”

  “我不知道。就算已经跟这帮亡命之徒打过不少交道,我还是难以理解他们那套逻辑。但不管怎么样,我必须这么做才能保住性命。但是我不愿意继续使用‘清道夫’的名号,就改成了‘邪眼’。”埃托尔故作轻松地笑笑,“堕落天使……还挺适合的,不是么?当然,那样就意味着必须接手职业杀手的‘工作’,大多数都被我找借口推辞掉了,实在不行的,我就想办法糊弄过去,比如想办法将目标人物的犯罪证据捅给警察,一旦他们进了监狱,我就可以用风险太大当借口取消委托;对于那些完全无辜的目标,就想办法制造假死现场,让妮基帮他们伪造身份,在其他国家开始新生活,他们还以为自己参与的是联邦证人保护计划呢。”

  米沙瞪大眼睛:“我的天啊,那简直是在钢丝上跳舞。就是因为这样,你才对别人的恶意格外敏感吗?”

  “或许吧。在游轮上,我察觉到自己被人跟踪。当时你正忙着走秀,而我刚刚与妮基完成联系就被他们绑架了……很抱歉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你。我知道你有多讨厌被牵连进职业罪犯的世界,”

  “有你在的地方我就喜欢。”

  埃托尔腼腆地移开目光,不习惯如此直接的表达:“我有个计划,必须由妮基配合完成,所以才会第一个联系她的。”

  “什么计划,我不行吗?”米沙嫉妒地说。

  “抱歉,亲爱的,你不行。我需要一个并非朋友的人,一个不可能跟我站在同一边的人。而我们在船上见过面,加上安布拉·贝里沙很可能知道我们是一伙的。只有妮基符合条件——没有人知道我们有私交,她把自己隐藏得很好,就连你的老板都查不到神奇尼克的真实身份。对其他人来说,我就是杀害波特神父的凶手,而作为家属的妮基是一定要找我报仇的……所以,在职业罪犯的世界里,我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埃托尔用指节抚摸米沙的脸颊,“职业杀手邪眼,杀死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人……正是他自己。”

  现在他把自己完全洗干净了,可以毫无顾忌地跟米沙在一起,不用再瞻前顾后,随时随地都得提防可能冒出的绑匪或者杀手。

  米沙当然明白埃托尔的弦外之音。他先是震惊,继而感到心疼,他的爱人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承受了太多太多……

  “等等,第一个?”米沙向导自己在拍卖会后台见过的花臂男,“所以那个看守是怎么回事?蜘蛛蝎说你杀了他。”

  “我只是用锁链勒晕了他。”对于当时的情况,埃托尔记忆犹新。他让女人给看守注射镇定剂,自己观察逃跑路线,但刚转身就被枕头插进脖颈,随后意识便开始模糊……

  “现在想来,蜘蛛蝎大概是专门派个蠢货来当看守,就是为了记录下我杀人的过程展示给买家看,真正的看守其实是跟我一起的女人质。”

  米沙想起来,当时他们看见的录像在看守倒下之后便戛然而止,是主持人一直在强调“邪眼”杀了自己的手下,给买家们花臂男已死的误导。大概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他们才禁止花臂男离开看守人质的地方,因为一旦被买家看见他还活着,骗局便不攻自破。

  米沙后怕地抱住埃托尔,亲吻他的左侧面颊和头发:“不论如何,我们都没事,实在是太好了……”

  埃托尔的脸上露出一丝迷茫,但很快领悟到米沙的意思,也伸出双手回抱了他。

  窗外隐约传来嘈杂声,米沙想起来妮基说过船上在准备平安夜舞会。妮基准备的两套服装就被扔在沙发上,米沙看了直皱眉:“怎么还有条裙子,肯定是搞错了。”

  “我觉得他们没搞错,而且我想这条裙子是你的尺码。”埃托尔拿起裙子上的卡片说。

  米沙无言以对:“所以那不是错觉,妮基确实很讨厌我。”

  “我为了你打算辞职,她当然不高兴。你老板还想要杀掉我呢。”埃托尔无奈地看着他,“我想她在上船之前就已经决定好这么恶作剧了——衣服的发票是在岸上开的。”

  “妮基怎么会认识我?”

  “你还记得我曾经让你去教堂里捐钱吗?”埃托尔说,“243.8元,那是我第一次被捕时所抢劫的赃款数目,这些钱全部都在帮派上层手中,是波特神父帮我赔偿受害者的。我跟妮基开始合作的时候就说好了,当我把这些钱还给教堂的时候,就意味着我要退出。所以当你把那些钱交给她的时候,她就知道,你是我退出的原因。”

  “所以在那个时候你就做出决定了啊……”米沙从背后环住埃托尔的腰,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但是不论如何我都绝不会穿这条可笑的裙子的,所以我们要不要干脆忘记舞会的事情,来做点别的?”

  “你的禁欲计划不管了?”

  “让禁欲自己玩儿蛋去吧。现在我只想要你……”

  在埃托尔昏迷的一天一夜里,米沙的电话都安静得像是不存在那样,结果正到关键时刻它却非常不识时务地响了。第一次被米沙掐断,第二次时被扔到一边,直到电话坚持不懈地第三次响起,埃托尔才无奈地说:“也许是很重要的事情。”

  米沙只能骂骂咧咧地去接电话。

  听筒那边传来毫无感情的人工语音:“您收到一条来自监狱的对方付费电话,请选择是否接听。”

  米沙顿觉寒毛倒竖,他看了一眼埃托尔,按下接听键,同时打开免提。

  “我的男孩。”

  “查理……”

  “我还在想,在我离开之前你是不是都不会接这个电话了。”

  “离开?”

  “再过一刻钟,我就能穿着全新的定制套装,坐在我最喜欢的咖啡店里欣赏街景了,虽然那样跟监狱里的生活其实也差不太多啦。我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表达谢意。如果没有你的配合,我的保释申请还不会这么快获得批准。”

  “为什么你要感谢我?”米沙跟埃托尔对视,都从彼此眼中看见了疑惑。

  “显然,近期一个秘密银行账户异常活跃,而它跟我涉嫌的案子里许多桩违法交易都有关系,足够让我的律师提出合理怀疑,让法官相信我可能是被陷害的。”

  米沙立刻想到那张黑色的信用卡:“你利用我给自己翻案。”

  “哦,不用担心,这些流入暗网的现金交易很难追踪,所以你还可以保留所住的套房。希望你跟你的小男友会喜欢它,替我转达问候,但愿他下次小心自己的身后……哦,看来我获释的时间到了,那么,再见,我的男孩。”

  电话里被挂断了,先前的那个女声开始通报通话时长跟收费,埃托尔忍不住吐槽:“他甚至要你付通话费耶。”

  米沙的脸色铁青地从钱包里找出查理的黑卡,两手一用力,掰断了。

  “这倒是解决了我的一个疑惑。”埃托尔说,“安布拉·贝里沙并没有见过我们的脸,就算在船上偶遇,也不可能认出我就是破坏她生意的人,除非有人提前告诉过他。”

  “查理……我们所有人都被他算计了。”米沙难过地看着断成两截的黑卡,“难怪他会那么好心帮忙。你知道吗,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想原谅他的欺骗,却没想到那不过是另一场欺骗而已……”

  埃托尔安慰地搂住他的肩膀。他能理解那种心理,他们曾经站在同样的十字路口,只不过埃托尔等到了波特神父,而米沙等来的事查理。幸好,在绕了一大段弯路后,他们的道路最终还是得以交汇在一起。

  “你知道吗,我现在开始怀疑就连杰西卡被伤害都是查理干的好事了。”米沙自嘲地说,“简直是神经质。”

  听到杰西卡的名字,埃托尔才想起来问:“对了,杰西卡现在怎么样?”

  “哦,她很好,医生说她很快就可以出庭指证伤害自己的人了。不幸中的万幸。”

  现在两个人一点旖旎的心思也没有了,埃托尔看着沙发上的两套服装:“我想你需要一点娱乐。”

  “我才不会穿那种可笑的衣服。”

  “可是我需要。”埃托尔拿起与服装配套的面具戴在脸上,“作为一个死人,我想我现在还不适合抛头露面。”

  好在妮基做事总算没有太绝,她为米沙准备的服装裙摆部分是可拆卸的,再撕掉上衣的泡泡袖跟蕾丝边,它看上去就像一件中性化的复古马甲了白底金边的配色跟米沙的外形很是搭配。当他们来到举行舞会的夹板时,正好一首新曲子开始。米沙向埃托尔行了一个绅士礼:“我能有幸与你共舞吗,王子殿下?”

  “当然,我的天使。”

  他们两个都不太擅长恰恰,转圈的时候埃托尔撞到了路过的人,那是个打扮成19世纪侦探角色的高个女人,她看着埃托尔面具下的眼睛,欣喜地说:“是你!”

  米沙担心地上前,却见对方摘掉自己的面具,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叫米沙也感到惊喜:“凯伊,你怎么在这里?”

  “我们很早就计划好了,要在比赛录制完成后上船游玩。”凯伊说,“你这几天都干什么去了?格蕾丝跟佳思敏不停询问你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呃……这是个很长的故事。”

  “好吧。”凯伊耸耸肩,“所以这就是你那位失踪的朋友?我想咱们可以到旁边去坐一会儿。”

  米沙本想拒绝,但凯伊在他解救埃托尔的计划中帮了大忙,所以最后他们还是来到舞池边上,找了个卡座。当凯伊去拿酒时,埃托尔的眼神好像在询问:“格蕾丝跟佳思敏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

  米沙连忙交代:“格蕾丝跟佳思敏都是模特比赛的选手。格蕾丝没什么模特天赋,纯靠运气进入准决赛;佳思敏是我见过最擅长镜头的模特和最烂的编剧。”

  “听上去你们很熟悉。”

  米沙凑过去问:“你在吃醋吗?”

  “是的,我在吃醋,需要一个吻才能治愈。”

  于是他们交换了一个亲吻,米沙继续说:“你不知道做模特又多难,在拍照的时候他们恨不得你一秒钟换20个姿势,又要求你抛弃一切尊严当个可以被随意摆弄的物件……有时候我真佩服那些姑娘,她们一定非常热爱这份公租哦才能忍受一切。”

  他看上去有些落寞,于是埃托尔又亲了他一口:“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她们都有自己热爱的事业。格蕾丝签约了模特公司,而佳思敏一心打入好莱坞……那可真令人嫉妒啊。现在回想过去的那几年,我好像都没有凭借自己的意志做过什么选择,一直在被人推着走……”

  “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事业的。”

  他们又亲在一起,黏糊糊的好像怎么都腻不够。凯伊拿着四杯低度数的鸡尾酒回来了,还带着她的未婚妻乔安娜。他们互相做了自我介绍,米沙发现埃托尔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乔安娜的红发。

  “这样有点不礼貌吧?”米沙悄悄说。

  感受到左耳处的吐息,埃托尔迷茫地转头看着米沙:“你说什么?”

  “我说,你干嘛一直看着她?”

  “哦,抱歉,我只是……你就是乔安娜·狄更斯?《最后目击者》专栏的作家?”埃托尔看着乔安娜,满脸惊喜。

  米这下轮到米沙迷茫了:“等等,你认识她?”

  “当然!每一个巫师或者通灵人都知道乔安娜,她利用自己的通灵天赋帮助警方侦破了不少疑难案件,《最后目击者》专栏讲述的正是这些案件的侦破过程的。她可是灵媒界的超级偶像!我的上帝……本人就在我面前……”

  “你看过我的专栏?”乔安娜很高兴。

  “当然,我是你的超级粉丝!每一期我都没有落下。我最喜欢你在摩天轮上面跟凶手对峙的那一期,简直惊心动魄……”

  “哦,你是说第13期吗?当时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不得不删减大部分内容才得以发表,所以你看到的并不是原版。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邮寄一份手稿的拷贝。”

  “你说真的吗?上帝,那可太好了!”

  米沙目瞪口呆地望着埃托尔满脸兴奋地拉住乔安娜的手喋喋不休,凯伊在旁边说:“看来你的男朋友跟我的未婚妻很是投缘。”

  “我以为他不能接触女人……”米沙酸溜溜地说,“世界上居然存在通灵人?货真价实的吗?”

  “我说过乔安娜的第六感很准。”凯伊得意地说。

  等埃托尔好不容易从见到偶像的喜悦中脱离,米沙把他拉到一边,宣布:“我想好要做什么职业了。”

  埃托尔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消散:“真的吗?太好了!你要做什么?”

  米沙豪迈地挺起胸:“我要做一个私家侦探,专门解决疑难案件!”

  埃托尔宠溺而深情地看着他:“你已经是了。”

  舞池上方放起来圣诞歌,米沙忽然意识到,今天是平安夜。这些天发生太多事情,他都忘记日期了。

  “生日快乐,米沙。”当乘客们聚在一起欢呼的时候,埃托尔对米沙说,“已经没有时间准备生日蛋糕,不过我可以请你吃点别的。”

  米沙看着埃托尔的表情,意识到他话里有话:“而那是——?”

  埃托尔凑到米沙耳边说了一个词:“奶油派①。”

  米沙听后,立刻两眼放光地扑过去:“那我现在就要吃它!”

  在那之后发生的事情我们无从得知,但可以确定的是,米沙对他的21岁生日礼物不能再满意了。而在两个礼拜之后,回到家中的埃托尔也收到一份礼物,寄件人是乔安娜。

  是她答应埃托尔的手稿复印件,除此之外,还有一本杂志。

  埃托尔在看到杂志封面的那一瞬间就愣住了,米沙过来查看的时候发现他的眼眶都发红了。

  米沙好奇地探头过去:“我的天呐,这是——”

  “是的。”埃托尔说,“她是我的母亲。”

  半年后,在巴黎的某间摄影棚里,埃托尔紧张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你真的觉得我可以吗?”

  “当然。”米沙从背后抱着他,将跟他左眼一样颜色的珠宝挂上耳垂,“你可是模特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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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奶油派(creampie):无~~套~~内~~射~~

  完结撒花!!!感谢看到这里的有缘人—3—

  这篇文原先预计15万字以内完结的,结果最后写了23万字,希望不会让大家觉得过于冗长。

  接下来打算把文章精修一遍,在剧情不变的基础上完善一些细节,提高文章的整体质量。这个过程需要每一位读者的帮助,欢迎分享您认为这篇文章的高光部分,以及需要改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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