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多少?”林之音隐没在黑暗里,听着张秘书的转告,沉吟很久,深深吸了口气,又浑浊的吐出,带着沉闷的声响。

  “我不知道。”张秘书如实告知,“但朝度的情报,很大一部分是从周营那来的,或许可以用作参考。”

  “是么?”林之音轻笑着,“周营知道的可不多。”

  她整个人都松了口气,“周营是因为穆华成生前为他隐瞒了很多事,大概有几分情分,所以还在收集可疑的线索,但我并没有留下什么可疑的线索。”

  穆华成的尸体早就火化了。

  张秘书犹犹豫豫地问,“林董,您,到底做了什么?”

  林之音一愣,眉间骤然带了点警惕,但唇角依然勾着,“什么都没做。”

  她甚至补充了一句,“这就是我的底气所在。”

  她口里这么说着,眉间却蹙起,手指无奈的摁了摁眉心,“你帮我给宋叔带一句话。”

  “您说吧……虽然朝度应该不会再想见我。”

  “你就说……算了,”林之音起身,走到窗边,“我自己去说。”

  她挂掉了电话,将手机捏在掌心,指尖微微发白。

  很多人情,关系,在之前的事件当中已经用完了,自己最大的底牌也已经被揭开,接下来就是徒手肉搏。

  而宋朝度手中不知道有什么。

  她敲打着玻璃,轻轻对着凉玻璃喝一口热气,看着起雾的窗,手指在上班比划着什么。

  周营,部分情报,是补足了宋朝度缺失的那一部分还是他仅仅只有这些?

  这是题干相同,难度却完全不同的两道题,就像是高考数学最后函数压轴题那两道一样,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求导。

  求导。

  她拨电话给了李大导演李自牧。

  “我确定一件事情。”她看着街上熙熙攘攘宛若蚁群的人,轻声说,“当年,青浅演的那部戏的剧本,穆华成有没有干预过?”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她笑了笑,对着李自牧说,“准备一份资料,当年穆华成干预的资料,在合适的时候寄给青浅。”

  “之音?怎么了?”李自牧觉得很不妙。

  林之音说得话太像某种嘱托了——刘备在白帝城做的那种。

  “没事,我怕有些事,我解释不清楚。”林之音微微闭上了眼睛,“你照着我说的做就行。”

  林青浅疑似有心理疾病,可能产生了分裂的人格。

  一个窃/听器,就可以获得真相。

  “但是,只要她还能完美地做出选择,做出决策,我何必要管她身体里到底住着哪个人格呢?”

  这个问题,林之音在林青浅十八岁那年,

  就问过一遍自己了。

  “反正,当年我不是也是这么选的么?”她告诉着自己。

  但是,不管林青浅的状态,不代表她不回去追查真相。

  人实在是太渺小了,渺小地,像是一颗沙,一株草,而她透过窗玻璃看着他们,突然心中有了一种荒谬的感觉。

  神因为凡人的热闹而嫉妒。

  她凝视着热闹的街道,手插进裤兜,神色有点孤寂。

  “林之音,你不能总是把自己当做神!”

  女人愤怒地话还在她耳边。

  “你没有资格审判罪恶,你没有权利以暴力终止暴力。”

  自己当时是怎么回复的?

  “则卿,我没有把自己当做神,我只是一个赌徒。”她轻笑着,隐没在黑暗里,像是撒旦在狞笑,“赌徒嘛,恩怨分明。”

  她从回忆中惊醒,拨了宋朝度的号码。

  电话通了,但对面很快挂掉。

  她不依不饶地一遍遍打,直到不知道多少回,对面接起了电话。

  “宋叔,给我一个星期。”她开门见山,“我把青浅送出去,我和你对垒。”

  “你觉得,我还会信你的鬼话?”她听着宋朝度骤然苍老的声音,心中有一点点绞痛。

  “您信不信不重要,我不如把话挑明白了,我会用这一个星期去增加一些筹码,这是我为自己争取的时间。”

  “但是,青浅,确实是无辜的。”她的手指再次捏紧成拳,似乎随时会锤在玻璃上,“她是受害者。”

  “林之音,我真的没想到,你变成了这个样子。”宋朝度的声音,落寞得像是深海中石子落地的回响,“你连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儿,都可以堂而皇之的用来要挟我作为筹码么?”

  林之音笑了笑,“我是个赌徒嘛,赌徒没什么良心可言的,赌徒只在乎赌桌上的胜负。但您不是呀,”她手指继续在窗玻璃上写写画画着,“您是君子,你可不能被我拉到没有良心的层面上。”

  宋朝度深呼吸了几口,重重挂掉了电话。

  林之音笑着摇摇头,又拨通了林青浅的号码,“青浅?我没记错清越放假了吧。”

  林青浅不太明白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只得老老实实回应,“还没呢,她们这一届挺奇怪的,社会实践放在了考试周后放假前,所以要在一个星期内做完所有社会实践工作然后返校。”她一边抱怨着,“什么奇怪的决策。”

  “那倒是不错,”林之音嘀咕着,“省了我再打一道招呼。”

  “您说什么?”林青浅茫然地问。

  “没什么,”林之音急忙否认,“可能也是因为清越吧,清越的假期时间挺宝贵,说不定就是为了能让她假期时间更充足所以强制呢?”

  林青浅仿若地铁老爷爷看手机表情包一般皱起眉,茫然地问,“这是什么破理由?”

  “正好,你也收拾收拾东西,和清越一起去,”林之音一边在心里谋划一边说,“正好是清越老家,又是我们商定的帮扶村,你过去抓一抓这件事,和李冰一起。”

  “行,”林青浅爽快答应,但又有些忧虑,“您这边?需要人手吗?”

  “还不至于缺了你就不行了。”林之音笑着。

  挂掉了电话,她凝视着窗户上自己写上的东西。

  “筹码:林青浅的安危,宋朝度的良心”

  最底下一行,还有“宋清越”三个大字,被她画上了圈圈,旁边加了个大大的感叹号。

  她看着快要消退的文字,缓缓闭上眼睛。

  “梭/哈。”

  手一抹,所有文字都一干二净。

  于是窗户变得明亮又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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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青浅正开开心心收拾着东西,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李导?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吗?”

  李自牧听着她话语中的喜意,有些忧心地问,“你知道之音发生了什么吗?”

  “怎么了?”林青浅听着他的声音好像有点不太对劲,茫然地问。

  “没事,”李自牧遮遮掩掩,欲语还休,“就是,她和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什么奇怪的话?”林青浅觉察到一点不对劲,起身,皱眉问,“你快说啊!”

  她有些着急了,看向另一边同样茫然的二号。

  “没事,是我有问题,挂了挂了。”李自牧挂掉了电话。

  林青浅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刚想打回去问,手机又响起来了。

  “张秘书?”林青浅心中不祥的预感更加浓烈。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和妈有关?”

  张秘书明显愣了愣,尽管林青浅看不见,他也点了点头,“是。”

  “您最近,最好注意一下林董的动向。”

  林青浅眯起眼,冷声说,“妈刚才和我打电话,要我去抓一抓指定的扶贫村。”

  张秘书话语一顿,然后语气变得轻松起来,“那没事了,您去吧。”

  只是他的一开始的惊慌和生硬的情绪转变没有逃脱影后林青浅的耳朵。

  林之音要把自己支开,为了什么?

  她也没说什么,简单寒暄几句应付过去就挂掉了电话。

  “妈,你要干嘛?”她心中一阵阵恐慌,右眼皮一直跳。

  “得做些什么。”

  她焦急地将行李箱踢开,坐在电脑前,打开了一个空白文档。

  “得做些什么,得做些什么。”她喃喃自语,手指敲击着键盘,不由自主打出两个字:

  遗书。

  她被二号的惊呼和摇晃惊醒,急忙按下删除键删掉了那两个字,仔细思索后,又拟下了另一份东西。

  “清越,对不起,对不起。”

  写着写着,她感到心中一阵酸楚涌出,还没来得及思考就潸然泪下。

  某种预感告诉她,有对自己很重要的人马上就要离开自己了。

  她摸着心底的悸动——一如当年听闻林之德离去的悸动,看向一边同样茫然的二号,“你感觉到了吗?是你吗?”

  “什么感觉?”二号看着她水润又通红的双眼,十分不安。

  “不是你,又是谁?”林青浅愣愣地看着她。

  那种莫名其妙涌来的悲伤和悸动,将她吞没。

  “不会这样的。”她想到了书里,林之音入狱的结局,沉默了一会,直觉告诉她她应该些做什么,于是也拨通了一个电话。

  “文亭,帮我注意一下,香江那边的动向,谢正邦的势力有没有清扫完。”

  “对,不要留下余孽,一个都不行。”

  “不止是谢正邦,香江所有势力的一举一动,都要注意。”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明后两天能完结!

  在我更新一万字的前提下!!

  呜呜呜但是孩子么得肝了!!!

  我尽量加油!

  顺便求一个预收,下一本要开《揭棺而起》,大概在21年1月开,撒泼打滚求预收嘛~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