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一路无话。

  两个人虽同在行进队伍中,但一个在队前开路,一个在队尾压阵。若是平常,还自罢了。可此时正处杀伐之地,两位平常好得穿一条裤子,睡一个被窝的上司现在却在如同三岁小儿一般赌上了气,脸色是一个比一个难看。凡有敢近身之人,必受无妄之灾,这就有点让人揣揣不安了。

  一股莫名的气氛开始在整个队伍里发酵,就像一道不知何时会落在头上的惊雷,让人心中发毛。尤其是一向看不清楚形势的齐武纵马到前头和亲卫队里以前的老兄弟们插科打诨而被花木兰瞪着灰溜溜回来,八面玲珑的易主簿也在祝英台这碰了软钉子,无论怎么试探祝英台就是神游天外之后,虽然没有人知道在刚刚那并不能算长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但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最近还是踮起脚尖过日子吧,漠西军里的两尊大佛都着恼了。

  花木兰和祝英台身边自动被识相地他们空出一片足以让个人思考的独立空间,任两个大佬自己消化。当然离更远就不可能了,就算现在明摆着没问题都不行。亲卫们干得就是贴身卫护的活计,隔那么远就不是卫护了,而是自己出门打兔子了,这么干迟早把自己的脑袋卖给旗杆风干。

  不过齐武和易绪这些有一定职司的人就不一样了,拥有一定自主权的他们看着周围情况还算平稳,一时半会儿不会出现偷袭的事,立刻互相打了个眼色,不动声色地策马走到僻静无人处,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只见易绪眉宇染上了一层抹不开的愁色,难得率先开口问道:“五兄,眼下将军那怎样了?”

  齐武的情况也没比他好到哪去,一个粗豪的汉子流露出的那种哀愁气色,居然让易绪感觉有点可爱?只是从齐武嘴里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可爱了:“我还没问就被将军用眼刀给逼回来了,别说情况了,没被将军吓死就不错了。”

  易绪闻言眉宇间那股愁色又重了一份。在他的认知中,将掌兵,威远震边;相抚民,收聚人心。漠西军是花木兰和祝英台两个人一起建立的,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花木兰和祝英台就相当雁西城中的将与相,一武一文,配合默契,硬生生建起了这份基业,许了他们这些散落在外的华夏血裔一个扎根之地。

  所以花木兰和祝英台两人也成了雁西城民众时常拿出来的夸耀的内容,别的地方富怎么了,每年收了谷子还不是有黑心官吏上下其手,层层盘剥。为了进都护库和督军库的粮食能多上那么三五斗,下面的皂吏就能逼死一家足足五口人命。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相较之下,外有武功赫赫的将军,内有收聚百姓的参军的雁西城简直就是个天堂,穷是穷了点,但华夏民族一直坚信只要肯卖力气,就没有过不红火的日子。尤其是城里的两个主事者还配合默契,从不扯皮。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易绪放弃了一个大商队的招揽,毅然决然来到了雁西城中参军,立志要在军中搏出一个前程。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易绪的梦想进程受到了极大的阻碍。还差一点就混成了参军心腹的他却遭遇了将相失和的大危机,还是在没有人知道原因的情况下。

  该怎么办好呢?

  没等易绪想明白,就被齐武吵清醒了。

  “易书袋,你别低着头不说话啊,在咱们漠西军里,你肚子里的墨水是数得上号的,大家伙都等着你拿个主意出来呢。”齐武说得一脸理所当然。

  易绪有点蒙心里的话也没收住,直接从嘴里蹦了出来:“不是,这怎么就成我的事了?”

  齐武还是那副理所当然的样,还用手拍了拍易绪的肩膀,透着一副咱们哥俩好的套近乎意味:“大哥说,这些事情轮不着我们这些莽夫出手,咱们只管冲锋陷阵,动脑子的事情交给你们这些读书人来做就好。”

  易绪感觉自己要被点着了,他知道齐武口中的大哥就是花木兰的亲卫头子周行,也是他打不过周行,不然就拎着刀子去找周行要个说法了。什么叫动脑子的事情不归他们管?别的亲卫就算了,周行居然有脸说这个话?全军只要不傻的人都能看出来将军有意培植自己的亲信周行,意欲将他外放好独领一幢。当亲卫自然是不需要多大脑子,忠心不二的办事就够了,当幢主还敢不用脑子?

  鬼才信!

  易绪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狠狠剜了齐武一眼,也就这个憨货会信了。真是奇哉怪也,跟着参军这个七窍玲珑心这么久,怎么就是不长脑子呢!

  觉察到易绪炽热的目光,齐武抬头不明所以地憨厚一笑,把易绪满肚子火都给笑没了。罢罢罢,也许有些人的脑袋天生就塞满了石头,除非把脑袋砸开,一尸两命,这辈子是没可能开窍的。

  易绪纵马欲走,齐武却还来了劲,和易绪保持着半个马身的距离一直絮叨。易绪脾气再好都要被气出病了,更何况易绪年纪轻,脾气并不是太好。

  “问问问,问甚问,参军已经两个时辰没说过话了。”

  如果说齐武和易绪这两个入伍时间较长的老卒还在考虑如何居中不露声色的调和斡旋两位大佬的关系,问急了还能相互打闹发泄情绪的话,那么石锤现在就连咽口水都觉得舌根发苦了。本以为搭上了好风,不说鹏程万里,三千里总要有吧。

  石锤自认被大家伙推举做了首领后就有责任把一辈子和矿石和灶火打交道的兄弟们解救出来,让他们有个好归宿,至少也要娶妻生子。

  可还没到目的地,就逃了小两百号人,导致他在祝英台这个恩主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两方汇合时石锤还觉得这下是苦尽甘来了,一定要把剩下的弟兄照顾好,如果撞大运立上一二功勋,说不定还有机会把那些被挟裹逃跑的弟兄们汇集起来。

  然而,现实又一次残忍地击破了他的梦想。以她观之,这雁西城的参军和守城将军根本就不和。一个闹不好……想起那些民间故事中站错队的下场,石锤就觉得心脏绞得生疼。那些逃跑的弟兄最好永远都不要回来,如果有机会,最好带领现在的弟兄们也跑了。

  就在石锤想着怎么改换阵营的时候,天降馅饼,砸中了他。

  “敢问足下可否是慕名前来投军的石壮士?”声音乍起,沉思中的石锤头一偏,就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如果阁下找的石壮士是叫石锤的话,那么便是某了。虽然冒昧,但还是想请问阁下是……”

  “阁下二字万不敢当,某姓葛,单名一个离字。壮士若是看得上我,叫我一句葛兄便是。”

  “好,那我就客随主便叫一句葛兄了。敢问葛兄,您这是?”

  “将军想见你。如若方便,还请石壮士随我来。”

  石锤并不觉得这是有人故意编排,用来戏耍他的玩笑话。那个将军一看就是极有威信之人,绝不可能有人敢在他眼皮子玩这种小动作,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这是真的!

  脑袋里被狂喜填满的石锤恨不得插上翅膀就和葛离去面见将军,殊不知接了这个差事的葛离正在暗暗叫苦。将军你至于么,和参军有了争执把话说明白不就完了么,非死要面子活受罪。放着齐武这个一直跟在参军身边的心腹亲卫不用,非要叫自己来提这么一个没照过面的人打听参军近况,真希望这个已经满脑子高兴的人能知道一些有关参军的事 ,好让他们的将军大人放心。

  葛离只是个做下属的,只能按军令吧石锤这个还搞不清楚状况的二愣子给带了回去,除了在内心祈祷之外,别无它法。

  正如很多人担心的那样,这个一路上他们的将军和参军就保持着一个在队头,一个在队尾的行进方式,缄默不语,颇有几分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

  甭管他们这些下属怎么操心,终究还是要应了那句解铃还需系铃人的话。

  这不,好不容易仗着花木兰的名头从柔然人的地盘闯了过来,把粮食运回了哲落城,可还没等他们陪着祝英台去交卸粮食,就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十余个世家出身的中级军官 ,带着他们的亲兵,把城门给堵了。

  “哟,花木兰,原来你今天不在是出去接应粮草去了啊。来的正好,本公子帐下还有两千的兵士没吃饱呢,我想你一定不忍同袍受饥,定会分润我们一点粮食的是吧。”为首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轻扬着下巴,一副吃定了花木兰的模样。

  “是啊是啊,久闻花将军善待同袍,必不会置之不理吧,正好,我手下也有一千人。”

  “我也有八百。”

  “我这是八百人加一百二十七匹上好战马。”

  有了人带头,其他人也纷纷开口,眼睛不住瞟着花木兰身后的粮车,显然是垂涎已久。

  花木兰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皱起了眉。可只要祝英台在这就会发现,此时的花木兰远不止皱眉这么简单,长久的压力、积蓄的情绪、还有刚刚经历过战阵还未能完全除去的杀意,在她瞳孔深处酝酿成了一股足堪暴虐的情绪,只是她一贯善于掩饰,现在又一心想着怎么去哄自家小参军,没有展露出来而已。

  周行跟在花木兰身后,一口银牙都要咬碎。这些人就是仗着出身和人多乘火打劫,不给的话,一定会遭到这些人背后关系网的联手打压,今生很难出头了。可要是真给了粮食,将军在军中的威望和前程也就算没了。

  真是一个进退两难之局啊。

  花木兰不说话,漠西军也就没人动,对面的世家子弟就愈发猖狂起来。

  就当对面很多亲兵都偷偷摸摸摸到粮车边的时候,花木兰开口了:“元帅说过,缺粮可以自筹,只要不损军容军纪。”

  “哈哈哈哈哈哈哈”世家子弟的阵容里爆发出巨大的笑声,仿佛在笑花木兰迂腐。

  “曹英环,你想动粮车上的粮食,也得问问我手中这杆|枪答应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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