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万物,赖水而活。水是一个好东西,这没有错,但凡事过犹不及,一旦多的过了量,也会给人带来巨大的麻烦。

  就比如现在。

  连日的雨让每个人的身上都泛着一股霉味不说,让运粮队中多了许多风寒高热的士卒也不说,单一个道路泥泞让运粮的大车时不时的深陷泥淖之中空耗时日就很让人头疼了。

  看了看日头,祝英台烦躁地一挥马鞭,让马儿不安的打了个响鼻。在马上旋了两圈之后,祝英台不得不无奈地接受了一个事实,今天的赶路计划也泡汤了。照这么走下去,别说是提前到达了,不晚上几天就算得上是万幸了。找到休整地的时候还是放个信出去好了,她不懂事,自己可不能任性。

  “易绪,对着舆图看看,咱们是不是到羊角坡一带了。

  祝英台的方向感并不是太好,几个月前才走过的路就只记得了个大概,所以中途转道雁西城的时候她顺手就把方向感很好的易绪给捎带上了,这一路上干脆就把易绪当成了一个活地图来用。

  易绪这回也仍旧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参军,咱们的确是到羊角坡了,根据最近的军报显示,再有三十里路咱们就会进入柔然哨骑的侦察范围了。”

  “我知道了,那咱们顺着哪条路走比较好?”

  祝英台也就是这么一问,也没指望易绪能给她一个答案。毕竟野草的生命力可不是开玩笑的,自从柔然和哲落城开战,大燕边境的几个榷场又关闭之后,边地的商队贸易是呈断崖式下跌,往昔络绎不绝的商队看不见了,驼铃和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也听不着了。在丰沛的雨水滋养下,野草开始疯狂生长蔓延,把往昔的商道给填了个严严实实,以至于祝英台押粮前来的一路上都走的很不顺,频频入坑,速度很慢。

  但是易绪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从咱们现在的位置往东北方向走比较好,那边是沙砾地,土层比较厚实,不容易陷车不说,周围的地势也平坦,应付偷袭的话比较简单。咱们就要进入柔然人的控制区域了,还是小心为上。”

  祝英台一时有些迷茫:“东北方向吗?”

  “嗯,东北方向,咱们扮作行商去过那里的,那里有一个小部落用十五条上好牛筋换了咱们五斤盐巴。”

  易绪这么一说祝英台就想起来了,的确是这么回事。也不迟疑,当即下令道:“转向,往东北方向走!”

  到达既定地点,和祝英台猜想的一样,整个小部落都已经迁走,只有两口水井的存在彰显着此地是有过人类活动的。她的状况比花木兰当初的情况要好多了,至少水井里没有发现死羊尸体。

  生火,架锅,煮饭。要不是在进食期间少了那些欢声笑语和嬉笑怒骂,祝英台差点都会以为自己回到了当初的行商生活。可惜啊,一切都不同了,以前是想着怎么揣摩人心套近乎,现在是要应对围追堵截了。

  前者靠嘴皮子功夫,后者就是手底下见真章了。

  水足饭饱,休息了一阵的运粮队正怀揣着十二分的小心准备继续前行时,祝英台迎来了人生中的第一场遭遇战。

  “敌袭!敌袭!”因为花木兰出征时将雁西城中的精锐骑兵都带了出去,所以祝英台这回只能矮子里面拔高个,挑选了几个还看得上的骑兵充作哨探。虽然没有花木兰手下那些人以一当十的本领,但也足堪驱使了。只是从目前的情势来看,这个归来的哨探状况可是不太好。背后插着不下于五支箭矢的骑兵更像一个浴血刺猬,若非花木兰肯下本钱给每个骑兵都配上了精良的甲胄,这个骑兵也支撑不到现在。

  只是得知这个消息的祝英台不仅没有慌张,反而觉得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地。千等万等,总算来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至于这个差不多会不会要了她的小命,就看她自己能扛多久了。

  于是乎,柔然人在策马狂奔的途中看到了令他们倍感神异的一幕。

  那些因为刚刚起步而显得杂乱无章,被他们视为了和前两次一样的肥羊粮车,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结成一种他们看不懂的阵型。粮车的车架被卸下,层层叠叠地排列了好几圈,骡马被赶到了后方还没拆干净的营地马桩上拴牢,防止它们受惊扰乱阵型。

  完成的阵型从外面看起来就是一座小型堡垒。而从车架堆叠缝隙中露出地闪亮戈矛也在毫不避讳的告诉着柔然骑兵,他们要进攻的并不是一只拥有厚重甲壳的乌龟,而是一只蜷成团,保护着腹部软肉,并将身上尖刺全部展现出来的刺猬。

  柔然人没有想到羔羊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变成刺猬,想趁着阵型没有完全结好时冲散阵型大捞一笔的想法也化作了泡影。看着那些泛着金属光泽的戈矛,有些柔然人害怕了,拽着马缰减缓了速度。在哲落城头,他们吃了太多亏了。他们打哲落城的城主卫队就像宰羊一样,可一对上燕军,哪怕是吃不饱的燕军都够呛。

  燕军的武器比他们好上一倍不止,作战的时候往往是自己的刀还没砍破燕军身上的甲,燕军就三两成群把人给乱刀分尸了。个人勇气和武艺他们并不缺乏,甚至还胜过一筹。只是因为兵械差别和团队协作的能力差异,让柔然人每一次的攻城都变得极为艰难,简直可以说是拿人命在填。可惜的是,到现在也没填出个结果。

  欺软怕硬,或者说是只想占便宜不愿意吃亏是柔然的民族性格。因为攻城得不到好处,还要搭上许多伤亡,所以许多部落都向泰多请愿出外巡弋,就算碰不上大燕的羔羊运粮队,在外飘着也比当炮灰攻城队要好啊!

  费了好大功夫才得到出外巡弋的名额,又得到父神庇佑碰上了传说中富得流油的燕国运粮队,骨丹哪里舍得放弃这个机会,察觉到自己队伍的冲锋势头有所迟滞,当即举起马刀大声的为自己的部民们鼓劲:“这时父神体恤我们辛苦,为我们送来的财富,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燕国的运粮队都是无法反抗的羔羊,那怕是披上了狼皮,那也是羔羊!勇士们,随我冲啊!财帛、粮食、铠甲、奴隶都是你们的!”

  不得不说,骨丹是一个合格的指挥者,经过他的煽动,柔然骑兵们的士气猛地就窜了上去,冲锋速度也恢复到了当初的速度,瞳仁中闪烁着名为贪婪的光芒的柔然骑兵们化作一只只狼,争先恐后地朝着祝英台所在的堡垒扑来。

  中原有句话说得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战阵之上也是如此。

  第一次站到了迎接冲击的第一线,祝英台浑身已经僵成了一块岩石,努力在烟尘中睁开双眼,想在第一时间确认自己谋划的成果如何。很好,这回的谋划也没砸了它算无遗策的招牌。三百步开外,冲势很猛的柔然骑兵们突然陷入了混乱之中,冲在最前面的几批马突然就停了下来,还把马背上面的人给摔了下来。马自顾自的跑掉了,被掀下来的人就没这么幸运了,直接被收不住的后来人给踩了个稀巴烂,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了。

  “这是……铁蒺藜……”骨丹咬着牙从地上的沙砾中刨出了几个尖刺的铁制品。抬眼望去,骨丹很难数清在这三百步之内的沙砾地上还有多少铁蒺藜,但是他很确定一点,他要面对的敌人绝不会只铺了这么一段距离。

  真是狡猾的汉人。

  目睹了这一幕,祝英台一直绷紧的脊背松了些。很好,柔然人的一鼓作气地劲头被她成功放了。只盼这些人柔然人知情识趣,能自己退走,她可没功夫和他们耗在这。

  不过这世上也不是所有事情都会遂祝英台的心意,也许是被刺激到了,不多时,柔然人就重整旗鼓,以步战方式发动了第二部 攻击。虽然以肉眼就能看出来柔然人萌生了退意,攻势没有上次猛烈,但是乌压压的人整齐的压上来还是会给人很大的心理压力。

  祝英台也没有坐以待毙。专门要过来的一百张蹶张弩在材官手脚并用的姿势下成功拉开上弦,在小心翼翼的柔然人距离自己一百五十步左右的时候,扣下了弩机的扳机。

  因为蹶张弩杀伤力巨大,制作不易,大燕朝一直秘不示人,对弩的认识一直停留在三十步手弩射程的柔然人因此就吃了经验主义的大亏。

  祝英台还挺喜欢吃糖葫芦的,但是眼前这幅景象让她这几年都不会想吃糖葫芦了。弩箭所携带的巨大冲击力对上密集且未穿甲的柔然阵型,得到的结果就是多出了许多个人肉糖葫芦。

  伤亡让许多柔然人崩溃了,这哪里是首领口中所说的羔羊,明明就是装睡的恶狼!这比当攻城队还可怕,还是赶紧跑吧。

  只是他们连这个愿望也实现不了,因为那面足以称作恶魔的黑底红文花字大旗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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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一些事情吧,单写文目前还不足以养活十二的,所以只要是没日更,就是十二出去兼职赚吃饭钱了。

  望周知,鞠躬。

  很感谢各位小天使的收藏订阅,十二会好好写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