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一晚。
芝麻变成小狗, 啪嗒啪嗒地在雪里跑。柳嘉米在那杀鱼，看着她在雪里黑乎乎地跑，像个煤炭似的。她现在大了一点, 但充其量也就是两个巴掌大，眼睛还是乌溜溜地，像扣子似的。
由于小狗样子腿短, 不一会, 芝麻就陷进去了。
蛋黄像个半熟芝士似的在那跑, 过一会, 也陷进去了。
狗狗和狗狗对看了一会，呜呜两声，还是蛋黄变成了大狗, 去把芝麻捡了回来。黑狗爪子都湿透了, 愣愣地看着蛋黄。蛋黄就笑, 从兜里掏出一条毛巾，给她擦脚脚。
柳嘉米则在杀鱼。鱼很大条，沿着脊骨一分为二，两边像鱼排一样。她确实打算当鱼扒那样煎一煎吃, 想想还挺西式的。乐观的农家乐主人现在最大的乐趣就是每天寻思着做点不一样的菜，毕竟在乡下也没什么事干。
嗯……做点手工也不错。但是农村确实是没什么事情做的。
她抬头看雪。要是她还在上大学……现在肯定高兴死了，在玩雪呢。可是现在一想，要是下雪弄脏了衣服可咋洗啊, 洗了还得晾，冻伤了还得护理，实在太麻烦了。玩总是要有代价的，一有代价人就会懒。
除了君青衣。人大早上跑出去了，又不知道去哪了。
柳嘉米缓声叫：“芝麻, 过来帮忙啦。”
小黑狗蹦跶一下，从蛋黄爪子里跑开，径直往她这跑。柳嘉米特别喜欢看狗往她这跑，因为跑过来的时候狗总一脸欢喜，也不管是要过来干啥。狗喜欢被需要，所以总很开心。
芝麻摇着尾巴跑过来了，说：“怎么啦！嘉米。”
柳嘉米就详细和她说要怎么做。狗歪着脑袋看了她一会，懂了，就帮她按住尾巴。
蛋黄摇着尾巴回去了。不一会，带着小狗们出来玩了。
小狗已经换好了冬毛，现在完全就是一个那种挂在包上的貂毛球，除了会动以外没有差别。小狗的尾巴像个毛尖尖似的，一抖一抖的。屋门口放了块脚垫，小狗就在那打闹晒太阳，时不时互相咬着玩。
不过由于毛太多了，狗哪里都咬不到，总是咬到一口毛。
柳嘉米切完了鱼，让芝麻拿进去放，路过觉得怪可爱的，在那看小狗打架。奥利奥还是想要去压制麻球和油条，可是总咬不到对方的后颈，嗷呜一声翻倒在地，像一团棉花倒在地上。油条就会趁机去压她，两个毛球就翻成一团。
油条以前是最皮的那个，后面被拐走了一段时间，吓得哭了一晚上，生了一场病。生完病之后就变得有点没精神，也瘦了一圈，现在是里面最瘦的。
不过狗还是挺没心没肺的，现在又一脸阳光了，跑来跑去也不嫌累。
柳嘉米就爬进小围栏里面，把油条捡了起来。小狗喜欢人，喜欢一切能和他玩的生物，就在她手里滚动，毛乎乎地发出叫声。
柳嘉米撸他两把，捏捏他的小耳朵。油条就嗷嗷地叫，真实的奶声奶气。
小狗们纷纷不干了，往她怀里跑。柳嘉米一抓一个准，兜在怀里吸了一把，爱不释手地玩起来。狗宝宝们纷纷得逞，往她各个能容纳自己的地方钻，比如臂弯里，钻进去就挤成一团，像她身上在长蘑菇似的。
柳嘉米正乐不思蜀呢，往上一看，一片阴影拦住了光。
芝麻一脸不高兴地嘟嘴嘴。
柳嘉米顿时有种怪怪的感觉。她不就撸撸狗，这狗怎么这个表情？当然，黑狗的毛也软。可是小狗也不错呀！还有别的颜色的狗。虽然她不撸蛋黄和花花，小狗总可以撸一下的吧！
芝麻哼唧哼唧地发闷气：“嘉米为什么不摸我！”
柳嘉米说：“可是小狗喜欢和别人玩呀。他们还是小孩子呢，芝麻。”
狗不高兴，也变成小狗，屁颠屁颠地挤到柳嘉米怀里。
柳嘉米只好把她单独抱起来，装在外套的大口袋里。狗真是一个神奇的物种——变成小狗也很轻，大约只有五六斤。但是变成大狗却可以有一百多斤甚至两百斤，实在是太不科学了。
……不过，有狗这种生物，本身已经很不科学了吧。
芝麻窝在她怀里，总算开心了，撒娇一样哼唧。
蛋黄就说：“芝麻还小呢！爱撒娇。”
柳嘉米抚摸她背上的毛，一边认真地说：“不小了，三十岁了。就爱撒娇，小坏狗。”
小坏狗才不管呢，既然现在在嘉米怀里，那么撒娇又有什么关系！她哼哼唧唧地去舔嘉米，钻到她的大衣里面去了。
柳嘉米只好抱着她出来，把一地小狗抛在后面。芝麻就钻在她怀里，用小黑球肉爪趴在她身上，瞪着眼睛看她。反正也没事，柳嘉米就穿了靴子，往外去溜达。
芝麻说：“出去吗？”
“是啊，出去逛逛。”她说。
屋子外全是雪。小红楼被雪浅浅地盖了一层，三楼上面全是雪。挂着的玉米上了霜，辣椒在雪里焉巴着，水还流着，潺潺地流过。柳嘉米搂着芝麻在外面散步，走过了竹林里。芝麻实在不好意思了，变成大狗，仍然让她坐在背上。
芝麻就在那和她说话：“冷风呼呼地吹！窗子就哐当哐当地响。那就是冬天的声音！像冰碰冰一样。”
她咯咯地笑，尾巴又一摇一摇的。上面给柳嘉米打了个蝴蝶结，红艳艳的。
柳嘉米说：“那你觉得冬天的颜色是什么？”
芝麻就说：“挺好看的呀。你看！辣椒红红的。”
她摇头晃脑地去竹林里面捡竹子壳，把它们收集起来，准备拿回家晒。柳嘉米被她逗笑了，把竹壳放在怀里，又说：“难道不是白色的吗？”
芝麻说：“白色是底色呀！这样就能看得更清楚了。竹子绿绿的！”
柳嘉米确实觉得狗这么说很可爱。芝麻虽然总有点憨厚，可是并不笨，狗有自己的哲理和世界观，那是很独特的……很不一样的。有些时候，她会觉得芝麻很笨，可是有些时候，她也会为狗的一些小地方而赞叹。
很特别的，很有趣的，不一样的。
她把身子依偎在狗的后背。
芝麻说：“累了吗？”
柳嘉米说：“不是。就是想靠靠你，你走慢点。”
芝麻哦了一声，慢慢地跑着。柳嘉米就在她背后叹气，一边环抱住她的腰。
冬天的时候，狗其实不太冷。不过由于看着冷，狗还是在柳嘉米的要求下穿了件外套，显得怪胖的。现在走一走热了，芝麻就把外套脱了，系在腰上。柳嘉米靠在她毛茸茸的背上，慢慢地叹了口气。
感觉真安静，真空洞。
柳嘉米曾经想过很多事情。但是在这样一个下雪的日子，至少是在芝麻的背后的时候，她却愿意什么都不想，就只是靠着狗的背……就只是这样走下去。
竹子林的地面上也稀稀拉拉地积雪。狗走在上面，发出唰唰的声音。
柳嘉米说：“你喜欢这种气氛吗？”
她说得有点没头没脑，可芝麻听懂了。芝麻就想了一会，说：“为什么不喜欢？我喜欢到外面去走，不过，嘉米在家里！现在就好了。现在嘉米在，我就很安心！”
“所以是和我在一起开心吗？”
“我觉得，可以这么说！”芝麻摇摇脑袋，耳朵一晃一晃。她想了一会，又说：“我懂了！这是恋爱。我们在约会！偷偷地，很开心！”
柳嘉米就笑，温情地去抱她。也不知道怎么地，明明也冷，从暖呼呼的，芝麻毛做的袜子上有一股轻妙的暖流，热烘烘地溜过来，往心里去。她觉得很开心，也觉得很舒服。
她知道什么是开心的。
柳嘉米从兜里掏出肉干，掰成两条，一条自己啃两口，一条递给芝麻。芝麻眉开眼笑，嘎吱嘎吱咬起来，又说：“以前，第一次见嘉米，就在吃这个！”
柳嘉米更正说：“是偷吃。”
芝麻的耳朵塌下来了：“我饿嘛！”
柳嘉米就笑。芝麻也笑，咯咯咯咯笑个不停。她们都在想第一次遇见时候的事情，也想了一些别的，不过最终不多。后面她们从竹林这头走到那头的时候，芝麻突然停下了。
小狗说：“嘉米，你听！远远的有风的声音，好大呢。”
柳嘉米也竖起耳朵，但什么也没听见。她过了一会，又说：“很大吗？我们还是回去吧。”
之后的天气突变证明她们的这个决定十分正确。在芝麻慢慢悠悠地到家后几分钟，君青衣回到家里，脱了外套，说：“赶紧把动物叫进来。还有，柴还够吗？”
蛋黄就说：“怎么了呀？”
她给人接过外套，挂在上面，扫了一下雪。花花从房间里出来，亲热地蹭蹭人，又说：“我听见声音了。要下大雪了？”
君青衣说：“冷空气要来了，很大一团。我估计会降得很厉害，赶紧回来了。”
柳嘉米正好在把捡回来的竹壳劈开，烘干来引火，就说：“会很大吗？”
漂亮女人轻轻一笑，说：“一个小秘密，其实我们现在的纬度很高。虽然应该不会飘到北极，但是肯定很冷。我估计前面的岛让开了位置，所以冷空气吹了过来。”
……三秒之后，柳嘉米冷静地说：“有办法飘到南半球去吗？”
君青衣说：“如果我能，我现在也不会在这里啊。”
唯一的好消息是风太大了，吹拂两三天可能就得把岛往回吹，但是这两三天也够难熬的了。柳嘉米觉得这个岛从来就很惨，又海水淹，又暴风雪吹。还好末世的植物和动物都很坚强，居然一点颓势都没有。
总而言之，家里还是进入了应急时候。门帘总得堆起来，要是冷了，煮饭说不定也难做，就现在赶紧煮一些。还有柴……花花和君青衣带着斧子上山了，虽然肯定是够，但是多一点也好。蛋黄则开始负责把所有地方填满被子。
这时候，捡垃圾的好处总算体现出来了。那些垫子和毯子，还有被子，现在全部塞在了各个地方。
鸡被塞到一楼。小野猪被丢到厨房，脚绑住放在一边，一脸茫然。
柳嘉米在蒸馒头的时候，看见芝麻在外面收东西。小狗倒是完全不觉得压力大，就一板一眼地收东西，小脸虽然严肃，却也很放松。她不知怎么地也放松下来，将馒头收进空间。还有肉和糖，还有临时煮的黄瓜汤。热水一直在烧，直到君青衣和花花回来，都还在烧热水。
最后，小狗和大狗，还有人类，都缩进了二楼的房间里。
现在这个房间几乎要被棉被和垫子塞满了。由于怕冷，狗和人都缩在客厅，柳嘉米的房间也关了。能够通风的地方只有两个，都不对着风口。
狗和人在黑暗里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君青衣的声音在被子里闷闷响起：“……其实现在也没那么冷。”
柳嘉米说：“我知道。不过做都做好了，反正也快睡觉了。”
忙了一个下午，大家都有点累，干脆睡个好觉。此时，从通风口传来一阵尖锐的风声，君青衣明显有点意动，想起来去看，结果被白狗一爪子拍了回来。
花花不高兴：“不准出去！”
君青衣说：“就看看……”
大狗用胸毛把她的话压了下去。柳嘉米哑口无言，倒是觉得有个狗在里面挺好的，以免不知道怎么地就少了一个人……
芝麻和她挤在一个窝里，窝里暖呼呼的，闻得到很轻，却很舒服的狗味。
小狗们都早早睡了，发出轻微的鼻鼾声。柳嘉米突然就觉得很安稳，心里一阵奇妙的感触。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她老觉得幸福，整个人都显得轻松起来了。她翻了个身，芝麻就将脸拱到她怀里，发出哼哼的声音。
明天还要看看情况怎么样呢。她想。
小狗说：“晚安哦，嘉米！”
……她不知道怎么地，想起和芝麻在那个破屋的屋檐上过的第一个夜晚。那时候狗还小呢，像个小手套玩偶似的。一瞬间，那隐秘地恍惚又袭击了她。她又觉得有点难过了。
也许，到了怀旧的时候。她长长地，学着狗那样深呼吸了一次，闭眼睡着了。
可是，总是要到明天的。不知道明天雪有多大呢？
想给芝麻堆个雪人呢。
她想。
作者有话要说： 黑色雪狗（比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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