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想法只是一瞬, 反应过来后，她下意识想推开身侧人。
可宋苒的动作比她还快，再将要触及前, 她便主动松开了手。
小花闹腾又黏人, 双爪牢牢抓附着桑芜。
“谢谢。”桑芜道谢。
“先进去。”宋苒帮她拿过行李，跟梁姨打了个招呼便带着她们进了别墅。
别墅内干净整齐，装潢低调又不失奢华。回到较为熟悉的地方, 宋苒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两人东西不多行李箱还算轻, 她便由着梁姨帮她们拿上去了。
落座后，宋苒忽然问了句：“你会炒菜吗？”
桑芜点头：“嗯。”
“那我待会跟梁姨说, 让她这段时间先不用过来了。”宋苒解释道, “虽然她是beta感知不到信息素，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隔开比较好。”
桑芜没有异议：“好。”
两人说话的空隙间, 梁姨已经从楼上下来了。她将早早准备好的丰盛午餐摆在餐桌上，随后笑吟吟地说了几句，便去了花园里整理。
沉默逐渐蔓延, 宋苒像以往一般给桑芜夹菜，直到那个空荡荡的瓷碗被装满后, 她才满意地放下公筷。
“你也吃。”瓷器相撞，放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桑芜主动给宋苒盛了碗汤。汤勺滑落歪向另一边，她敛了敛眸, 小口小口地品尝着碗里的佳肴。
“谢谢小桑芜。”宋苒莞尔。
小花吃饭的时候不会闹腾, 它很乖顺地窝在桑芜的腿上, 直到一顿饭结束时, 它才朝桑芜喵喵叫。
几个月大的小猫咪叫声奶声奶气, 桑芜心柔得厉害，抱起它往想开一罐猫罐头给它尝尝。
察觉到她的意图后，宋苒及时止住了桑芜：“小花应该吃过了，它还小，喂太多不好，要不换零食给它尝尝？”
“好。”
宋苒在提出养小花后，家里备着的东西应有尽有，甚至独自堆了一个小房间。
两人饶有兴致地给小馋猫喂食，小花也相当配合。
天色渐晚，商议后宋苒决定明天再去宋家。
她已经跟梁姨说清了情况，这会梁姨已经回家了，整栋别墅就只剩下她们两人。
浓霞遍布，落日余晖，两人去了花园散步。
小花被桑芜抱在怀里，路过花架上的木槿花时，桑芜忽然很小声地说了句：“宋苒，对不起。”
“嗯？”她的声音太小，以至于宋苒觉得自己听错了，“什么？”
晚风夹杂着特有的花香，吹拂过两人的脸颊。
桑芜没再垂着脑袋，而是认真地望着她，提高音量：“对不起。”
“之前你在薪县向我、向我表明心意的时候，我不该那样说。”当时她说完不想要宋苒的喜欢后，她其实明显察觉到宋苒的失落，她那会就想道歉，可她那时又想让、宋苒知难而退。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当时真的想让两人的关系只处于简单的朋友关系，她没想到宋苒会喜欢她。
可现在，在商落落跟她说了那些话后，她又觉得自己很自私，甚至有些无耻。如果真的不想要宋苒的喜欢，她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接受她的照顾和关心，就算推不开她也应该躲得远远的。
可她就那么安然地处在漩涡中心，任凭宋苒扑面而来的爱意巨浪将她淹没。
从未在她人身上感受到暖意的她，其实无比贪恋宋苒带给她的温暖。
“没事呀。”宋苒忍不住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不喜欢姐姐而已。”
“不..”话到嘴边，她又咬住下唇，低声问：“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我的事了？”
“什么？”宋苒不解地望着她。
“你没有派人调查过我吗？”桑芜直率问。
“没有，我没有。”墙角的蓝色玫瑰花瓣在风中零落，宋苒带着她往廊亭的方向走，“乖，告诉姐姐谁跟你说的这些？”
两人坐下后，小花悄然跳了下去，随即跑到花丛边与彩蝶嬉戏。
“没有。”桑芜有些懊恼地摇头，“是我猜的，对不起。”
“没关系，姐姐原谅你了。”
浓霞逐渐被散去，夜幕悄悄降临，无数把黑色的大伞笼罩着整片土地。
花丛彩蝶飞舞，小花开心地喵喵直叫。两人相对而坐，石桌上放着茶具和点心，桑芜安静地盯了会才移开视线，她的声音被晚风拉得有些远，落入宋苒的耳里充满了朦胧。
“我刚读大学的时候，内心里也充满了向往。”她轻声道，“我当时想，我会接受良好的大学教育，会交到关系不错的好朋友，会丰富自己的学识提高自己的能力。”
她顿了下，杏眸里露出云雾，像在心湖里下了场缱绻烟雨：“我们宿舍是六人间，刚去的时候大家都很和善，但是其中有一个舍友，她一直缠着我。”
故事迎来了转折，宋苒的心骤然捏紧。
“她为人热情开朗，起初我以为她只是想和我交朋友。从小到大都没什么人喜欢我，也没人愿意靠近我、她们总觉得我臭。所以我当时很开心，没有拒绝她的靠近，我跟她自然而然地成了宿舍里关系最好的伙伴。”
“但是开学不久，大概就是军训结束的时候，我们宿舍的东西总是不见，我的一些..衣服也不见了。大家私下里觉得可能有人来宿舍偷了东西，可换了锁后，东西消失的现象也依然时常发生。渐渐地，大家开始相互猜忌，我的家庭情况不太好，平时有空就在外面兼职，有人怀疑是我，但她跟我的舍友们据理力争，澄清我的嫌疑。”
她陷入回忆，脸色白如薄纸。
蓝玫瑰的花瓣被花丛里的小花碾成了花泥，她声音有些沉：“有一天我的舍友们都出去社团聚餐了，当时我兼职结束就提前回了宿舍，然后我就打开门的时候，就看到她整个人都钻进了我的衣柜里，手里还拿着我..我的内衣。”
垂放在两侧的手掌骤然捏紧，宋苒隐忍地问：“所以是她一直在偷东西，对吗？”
“嗯。被我发现后，她没有将我的东西放回去，而是肆无忌惮地朝我笑，她说。”桑芜忽然闭了闭眼睛，像是回忆到了不好的事情。清冷的嗓音扬起，她重新睁开了眼睛，“她对我说，她喜欢我，她觉得我们是一类人，我应该跟她在一起，她会照顾我。”
像是察觉到了石椅上的人的怒气，石桌桌面的茶具微颤。
“我拒绝了她。”桑芜忽然笑了下，但她的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有的只是浓厚的哀伤，“然后我的噩梦就开始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把曾经偷得东西藏在我的被单外侧，然后等我的舍友回来时，她抢在我之前向她们告发我，她说她看错了人，我真的是那个偷东西的人。那个时候整栋女生宿舍只有一楼楼道口才有监控，无论我怎么解释，都没有人相信我。”
“谣言愈演愈烈，先是我们整个系知道，然后是学院，最后是整个学校。她不断造谣，却又不断追求我。”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她每周三都会跟我表白，她说只要我跟她在一起，她就会帮我，我就不用承受这些了。我拒绝了她，我想换宿舍，可辅导员说没有人愿意跟我一起住，忍无可忍的时候我才用奖学金和兼职的钱搬了出去。”
“你没有做错什么。”宋苒眸色晦暗，不断抬起又放下的手透露着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抱抱桑芜。“那个人叫什么？”
听完这些，心疼懊悔之余，她也发自内心为她的小猫咪感到骄傲。
无论深陷怎样的困境，她都永远不会向黑暗屈服。
她永远明亮，炽热，纯净。她如此喜欢她。
她忍不住地想要把这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揪出来，责骂惩治也好，刑罚坐牢也罢，这些人都应该为曾经的错误付出代价。
“她、她死了。”桑芜道，“毕业那年，她醉酒掉进了学校旁边的湖里。”
宋苒顿了下，随即凑过身抱住了桑芜：“姐姐想抱抱你，就一会。”
她想抱的何止是眼前人，她想穿过重重困境，去抱一抱那个在大学期间，深陷谣言漩涡中心，却坚强不屈服的小人儿。
桑芜这次没有推开她的拥抱，她将脑袋轻搭在她的肩侧，任由晚香玉香钻入她的鼻息。
晚风裹挟着深秋的凉意，拂过两人的裙摆。小花叼着一枝香槟色的玫瑰摇头晃脑的跑了过来，见到两人在拥抱，它没有缠着最喜欢的铲屎官，而是乖巧安静地将玫瑰放到两人脚边后，便悄悄溜走了。
猫咪的温柔被风瞧见，那朵香槟色的玫瑰随即被吹到离两人更近的地方。
片刻后，宋苒松开了她，俯身拾起玫瑰递到桑芜面前。地面每天都有人打扫，因此玫瑰并没有沾染上尘土灰泥，它绚丽夺目，柔软而干净。
桑芜没接，迎着她含情的目光，声若蚊呐道：“我..我没有博取同情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当时我那样说的原因。对不起，我当时说错了话，是我太糟糕了。”
对她直白表露喜欢的人，将她推向深渊的人，带给她的痛苦绝非今天寥寥几语就能概括。
她敏感胆怯，经历过那样的折磨后，就再也不想重蹈覆辙。
她知道宋苒不是那样的人，可她还是没法安然地面对她人的喜欢，所以她下意识胆怯地对她避之如猛兽。
“那会确实有一点失落和难过，但是我从来都没有怪你。”宋苒上前一步，将两人间的距离彻底缩短至无。黑色的长直发与张扬的红发在风中相缠，她将玫瑰折枝放进桑芜的怀里，柔声道：“香槟玫瑰的寓意和我想向你表达的一致。”
——芸芸众生，我只钟情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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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文中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出自——凌濛初《初刻拍案惊奇·转运汉巧遇洞庭红》
②香槟玫瑰的花语寓意参见百度百科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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