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所有的温情都成了此刻添火的木柴,姜琼华想起自己曾经那般小心翼翼地偷亲明忆姝,心中那样珍重,那样在乎……第一次亲近时,她的心情是如何的喜悦欢欣,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赏赐都给出去……这人受伤时,也是她亲自抱着她,从柴房到寝殿,那么厚的雪,一步步的路……她还在雪里站了很久,剖心一样地讲述自己最屈辱的过去……她把真心递出去,把一切都坦白,换来的却是明忆姝如此地区别对待。

  可笑的是,给她留下伤疤的那位,却是明忆姝死也要报答的恩人。

  哪怕她与明忆姝相处这么多年了,发生了这么多亲近的事情,都比不上那个人。

  为什么啊?

  最初得到明忆姝回答的时候,姜琼华无论如何也是不信的,她自诩她们二人的感情敌得过明忆姝与唐广君的羁绊,但现实却是狠狠又给她来了一刀。

  就在旧的伤疤上叠加,让她像个被仇敌联合戏耍的戏子,显得无比可笑。

  “明忆姝,你是被下蛊了吗。”姜琼华的理智像是悬在了崖边,岌岌可危,她的尊严被故人旧事摧残到了泥地里,捡也捡不起来,除非明忆姝悔改,才能挽救她最后的希冀。

  姜琼华神情很凶,但是语气却宛如哀求:“你重新好好与姑姑说,说是那个人威胁你,你还是向着孤这边的……对不对?”

  “琼华,我爱慕你多年,无论你如何待我,我都不会背叛这种喜欢。”明忆姝用掌心压住心口,声声泣血地为她解释,“可是我认错了人,我拖欠了别人的恩情,必须去偿还,哪怕我喜欢你都不能改变这种结果。”

  姜琼华语气淡了:“就非偿还不可吗?”

  明忆姝:“是。”

  姜琼华:“你必须要听她的?”

  明忆姝:“我听她的话。”

  姜琼华又问:“那她如果死了呢?”

  明忆姝:“她不会死,哪怕是死了,也宛如活着。”

  “她到底是哪里来的恶鬼孽畜!”姜琼华闻言彻底崩溃了,因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唐广君是个什么东西了,那玩意儿死了多年都能诈尸回来折磨她,显然不能小觑,就像经年纠缠的梦魇,根本驱散不了。

  头痛欲裂。

  姜琼华死死抓住明忆姝的手,枕着她的肩头,无论如何也走不出这梦魇。

  十八岁那年,她遇唐广君,十年后,她二十八岁,亲手杀死了这人,苦痛与伤疤依旧纠缠着她。

  又是六年,六年了,就在她放松心情想要走出魇梦的时候,那最痛苦的源头再次吞没了她。

  那日雪夜柴房前,她剖露伤疤想要忘记旧事,把真心寄托在明忆姝身上了,没想到最后却在明忆姝这里再次撞到了当初最难熬的痛苦。

  唐广君、季子君……

  此人是恶鬼,是妖魔,前十六年前便不是什么好东西,话术与行为都浅浅披着人皮,人皮之下是邪欲昭彰的恶,看似真心一片,实则恶念滔天,越是无害温柔,背后伤人时越深。

  姜琼华领教过那人的本事,真的不想再试了。

  那恶鬼的话语确实是温和的,被算计的人根本无从得知其中的阴邪,那只要中招,心中就会留下刺,时时刻刻都会随着心念所动而冒出来,留下疤痕和苦痛。

  就像现在的明忆姝,只是出去见了那人一面,回来便无论如何都不肯再亲近自己了。

  “你被她弄脏了。”姜琼华抱着明忆姝,不知怎么样才能撬开对方的心,好好去浣洗一番,洗掉那来自季子君的诅咒话语。

  明忆姝知道姜琼华此刻濒临崩溃,因此没有说什么,只是抬手也拥住了她。

  二人长久地拥在一处,不知沉默多久,姜琼华才抬头在明忆姝身后呢喃自语:“孤要把你洗干净,让你将这些事情都忘了。”

  明忆姝心头一跳,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姜琼华爽利地松开手走了出去,再回来时,手中却多了一杯黑沉沉的药汁。

  “琼华,这是什么——”

  明忆姝面色苍白地朝后躲去,并不是很想面对这药。

  姜琼华冷声,逼迫她去喝:“孤在里头加了蜜,不苦的,你喝了它,就不会感到歉疚与苦痛了。”

  由不得明忆姝拒绝,她强势地捏住对方下巴,灌了进去。

  一声摔裂声响后,姜琼华瞧了一眼被砸碎的杯盏,随即回头看向明忆姝被染了药汁的襟口,笑了。

  大多数都喝了。

  她也就放心了。

  “你随孤来——”

  姜琼华不容置疑地抓住明忆姝的手,把人拉到浴池里,试图把人洗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