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心情可是不太好?”丫鬟苏倩儿见她不怎么高兴,便提议道,“丞相几月前派人去为您制了一支玉笛,今日刚送来府里,不如我陪您去梅园试试?”

  明忆姝回眸,将心事暂且放下:“我怎不知此事?”

  苏倩儿一笑:“有人献玉给丞相,丞相见那玉是稀世珍宝,便想着为您打一副首饰,后来听说您喜爱音律,便特意为您在京城寻了能工巧匠,转而优先做了玉笛……姑娘,丞相待您可真好,这种荣宠天底下都再也找不到了。”

  明忆姝倒是听说过那种玉,那段时间京城都在传出了一块稀世的美玉,但她万万没想到,那块玉入了相府,还被姑姑送给了自己。

  这份优待,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正思量的功夫,相府的下人果然将玉笛送了过来,送来玉笛的奴仆解释道:“丞相本想着亲自来给明姑娘您的,但今日走得急,便叮嘱我们来送。”

  美玉制笛,明忆姝取出精良的玉笛,渐冷的心湖再次不受控制地动荡起来。

  昨夜的事情发生后,她低落了许久,但今日她看到这支用心至极的玉笛时,郁结在心的情绪全都散了。

  姑姑心中是有她的。

  她安慰自己,昨夜之事一定是因为姑姑她魇住了,所以才做出了同往常不一样的举动。

  明忆姝抚着玉笛,哪怕触感冰凉,但依旧叫她心中滚烫。她在现实生活中去过博物馆,很多用来展览的随葬品都精美到了令人震撼的程度,为她们解说的志愿者开玩笑地说道,某些随葬品很可能是举国献上的宝物,被统治者辗转送给了心上人。千秋万代之后,哪怕墓主人化为了枯骨,但依旧能从她的陪葬品中看出当年所受到的奢宠和爱意。

  当时,来听解说的女生们发出了羡慕的惊诧声,明忆姝混在人群中,静静看着展柜里冰冷的陪葬品,亦是感受到了亘古千年的真挚情感。

  可惜她死在二十一岁,没机会见证属于自己的浪漫情意。

  再醒来,便在相府了。

  明忆姝出神地望着手中的玉笛,露出了些许笑意,她想,真好,那种令她生羡的事情居然也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她若是在这个世界死去,也定要选此物做随葬,不枉来此一遭。

  姑姑待她的好,她此生此世都不会忘怀,明忆姝紧紧将玉笛放在心口,将自己一辈子的真心都托付了出去。

  从某种角度来看,古代圣手的灵气是现代科技无法还原或者复刻的,明忆姝去往梅园的路上,一直欣赏着这玉笛,描摹每一处细节,感受着上面浑然天成的灵气。

  苏倩儿见明忆姝高兴,也跟着笑意盈盈:“姑娘快试试,等丞相今日回了府,就能听姑娘的曲了。”

  明忆姝含笑应答:“好。”

  除去在姜琼华面前,明忆姝很少露出这般动人的笑意,苏倩儿一时间看痴了。

  梅园无人,花与雪加起来都不敌明忆姝的美,她就静静站在那里,不需要特意做什么表情,就能美得惊心动魄。

  苏倩儿退开几步,耳尖微红,小声道:“我去风口给姑娘挡挡寒意。”

  明忆姝一向惯着手底下的小姑娘,哪怕对方用这么蹩脚的理由,她也不会拒绝,只以为对方是想去赏雪玩。

  “雪天路滑,你小心些。”明忆姝叮嘱道,“别摔了。”

  苏倩儿耳廓更红了:“嗯。”

  上好的美玉,流出的笛声也是清越动听的,明忆姝独自站在梅园中,苏倩儿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专注地看着她背影,不知不觉就入了迷,等回过神的时候,脚踩着雪已经冻僵了。

  世上怎有明姑娘这般心善人美的主子,苏倩儿一边冷的哆嗦,一边感慨,明姑娘被丞相那般宠爱也是有道理的。

  就在苏倩儿想要继续听下去的时候,曲声突然停了。

  后面似乎来了人,苏倩儿匆匆看了一眼,在一片雪色中瞧见了一个令人生厌的人。

  “姑娘,快走!”苏倩儿有些着急地朝明忆姝走去,小声提醒她,“康侍郎贪色成性,咱们别和他碰面,怪晦气的。”

  明忆姝听说过这个名字,此人在姑姑手底下办事,这段时间确实受到了一定重用,仗着这一点,康侍郎没少祸害好人家的姑娘。

  她不想与对方碰面,哪怕一丁点的寒暄都会让她感到恶心,梅园这般大,绕路避开还是可行的。

  然而,梅园雪色下,人影总是显得格外亮眼,明忆姝没走几步,便听到身后有人喊了声留步。

  明忆姝沉默地停下,心底的厌恶愈发严重。

  “方才可是这位姑娘在吹曲儿?”康侍郎装模作样地行了个文士礼,却是仗着四下无人,主动绕到明忆姝面前讨嫌,他调笑着说,“这曲子当真出尘动听,本官闲来无事总爱在勾栏酒楼听点儿小曲,听来听去,都没有听过姑娘方才吹的曲,不知姑娘可否赏脸为本官再来一曲,好解解馋。”

  他当然不可能听过,毕竟明忆姝吹得是现代社会音乐家谱出来的曲,经过上亿听众的鉴赏,艺术造诣哪里是勾栏酒楼比得上的。

  明忆姝正要说什么,她身边的苏倩儿突然出声站了出来。

  苏倩儿上前几步,为明忆姝挡住康侍郎令人生厌的目光,说道:“方才是我吹的。”

  康侍郎在明忆姝身上的收回视线,饶有兴趣道:“哦?是你?”